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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回到秦岭药王堂蛟沟深处的这个三岔口,我们转向左边这条路走了进去。

路边有一棵不起眼的树,为什么不起眼,因为它长得实在是很低矮。不过,树身上竟然钉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国家重点保护林木,柞水县人民政府二〇〇四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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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为国家重点保护林木,起码也有三五百年的历史。三五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是一个朝代的更迭,也可以只是一个村庄的兴亡。

这棵树底部的树身上,覆盖着一层藓衣,藓衣上长着许多有柄石韦,这东西恐怕没几个人认识。我站在这棵树边,趁着兴致很好,把几张红叶作为前景,拍下了一张秦岭的秋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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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手机显示是2020年11月1日11时51分。算了一下,我们进入右边那条岔沟,进出一趟总共花费的时间,差不多刚好1个小时。

友人G和友人Y照旧走在前面,他们脚下的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柿子叶,他们头顶的树梢上,挂满了一树的红柿子,他们左边的堡坎上,有电线杆子,还有一栋老房子。

其实药王堂蛟沟左边这条岔路里面,老房子还不止一栋,接二连三出现了很多栋,但是很遗憾,房子里面都已经无人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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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老房子,升起过炊烟,亮起过电灯,响起过广播,繁华过一代人,只可惜如今空留下依旧挺立的骨架,空留下依旧撩人的秋色,空留下依旧长过庄稼的土地……

小径、老树、鸟巢,这些山中的元素,被随意拼接在一起,与几十年一百年前相比,这些地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变化是人。

过往的时候,这里只有山民和赶路的人,如今以及以后,这里大概只有我们这种无聊的、闲得浑身都疼的行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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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路过了三栋老房子,我们都没有停留寻访,直到碰到前面这栋老房子时,我们终于决定过去看看。

站在石头堡坎下,朝老房子那边看了一眼,门是关闭着的,外墙上连一点鲜艳的色彩都没有,这户人家离开了大概三五年了吧。

不过,这户人家门前打扫得很干净,既然这样干干净净,大概主人搬得并不遥远,时不时还会回来走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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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对于一个家园的情感,只有在离开之后才会像火山岩浆一样突然迸发出来。长久生活在一个地方,除了厌烦之外,其实并不会产生别的情感。只有离开了,我们才会学会想家。

这户人家门口的台阶,可以算作三级,也可以当作四级,甚至也可以说成五级,较真的人会认定这是单数,不太吉利。这台阶看样子是新浇筑的,原先有可能只是几块石板。

电线杆旁边的土墙小房子,应该是这户人家的茅房,山里的生活十分艰苦,其实并不像许多人想象的那样诗意。

主人不在家,此处并无停留的价值。看了几分钟之后,我们便离开继续上路。站在远处,当我为这栋房子拍照的时候,内心一下子变得十分平静。

春天的时候,这里必定山桃夭夭,那意境应该是:青山深处桃花红,应有幽人住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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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2020年11月1日12时26分,进入秦岭药王堂蛟沟左边岔沟,走了约半小时之后,我们看到了沟垴最后一栋老房子。卫星地图显示,再往里已无人居住。

请注意,这栋老房子虽然还是土坯房,但是很特别,它居然是一栋真正的二层楼房子!

在秦岭南坡的老村中行走了这么多年,这样真正二层楼的老房子其实并不多见。限于土坯房的建筑方式,一般土墙不适合修建得这么高,这一栋房子为何会修得这么高?

此处,道路已经越来越瘦了,只剩下细细一条小径。树木叶子掉光了,都光溜溜的,不知羞耻地立在路边。老房子那边,隐隐出现一堵窗户,窗户里面黑洞洞的。

同样都是山里的房子,这栋老房子明显比别的气派,屋顶的瓦片黝黑发亮,土墙硬朗得就像刚刚夯好一样。在一片寂静的秋色里,这里虽然没有人住了,但却好像并不缺乏人气。

我的这种感觉是对的,因为这里果然不止一栋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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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层楼高的老房子侧墙上,用粉笔歪歪扭扭写了两行字,其中一行是“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很明显,这是某个小学生留下的“墨宝”。

柴禾堆上,遗弃了一扇磨盘,这地方曾经通过电,依靠人力转动的石磨自然没了用武之处。磨盘旁边,藓类植物上有一个发卡,看来,写下那行粉笔字的小学生,有可能是个小姑娘。

继续向前走,我们来到院坝里,终于弄明白了这两栋老房子的结构:

从二层高的老房子墙上的三块电表可知,这里曾经住着三户人家,其中二层高的老房子里住着一户,连成一排的房子里面有两户。

连成一排的这两户大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不过这两户人家的房子却有好有坏,其中一户墙体斑驳,大部分已经脱落,另一户墙面平整,屋檐下还用水泥硬化过。

三户人家在此生活过的一点点痕迹,已经随着时光渐渐被消磨殆尽,山中不但岁月漫长,而且还无情无义,正在用一双我们看不见的大手,缓缓把人曾经做出的努力统统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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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这三户人家居住的地方,也有一些东西是抹不掉的。

譬如这个盖着石板的石臼,在秦岭商洛这一带,这个石臼大概是用来打洋芋糍粑的。还有这八九级条石砌成的台阶,这是进出二层楼高的那户人家大门的必经之路。

譬如这个一码三箭式样的老窗棂,只是很遗憾,这个窗棂的直棂条居然是偶数,这好像不太符合行业规范。

还譬如厨房里的土灶,透过窗棂望进去,土灶圆润肥实,装在上面的大铁锅已经生锈,不过锅盖却盖得严严实实,主人离开的时候,盖锅盖的动作一定一丝不苟。

再譬如屋顶的这些瓦片,谁能想到,长满藓类植物的灰瓦缝隙里,甚至还长出了许多人都不认识的那种有柄石韦。

这里的时光悠长而又凄美,凄美中又带了一点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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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栋房子,寻访秦岭药王堂蛟沟的行程就快结束了。

友人G和友人Y站在老房子院坝里,东一脚西一杆地踹着地,好像地里埋藏着这三户人家的故事一样,我则站在老房子边边上,拍了一张全景图。

隔得近的这一户人家大门口,院坝被开垦出来种上了菜,既然大门口都种上了菜,说明这里没人居住了,也可以得知主人搬得并不远。

终有一天,这里会被大自然彻底收回去,挡是挡不住的。

作者简介

专业行走,行走秦岭十余载,边走、边拍、边写,自创“行走体”散文,网络阅读九千万,著有散文集《远村行走》,贾平凹老师、比尔·波特先生倾情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