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终好友聚会时，在券商工作的朋友看起来老了10岁，互联网大厂的沉默寡言，四大的那位不出意料鸽了。
老程一身齐齐整整地出席，谈笑间比往日看起来轻松喜乐很多，一看就是没怎么加班。
老程其实不过26岁，从哥大毕业后在美国工作了两年，去年进入国内一家顶尖PE做地产投资。
“你不知道吗，我辞职了呀。”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已经做好降薪准备了”
按照老程的性格，没人信他会裸辞。当年突然从美国离职回来，所有人听说他已经先拿到国内不错的offer，也就不再惊讶了。
毕竟这是个从初中开始就明确自己要“高中进私校、出国进名校、毕业进名企，当CEO走向人生巅峰”的人。
一步一步走进自己梦想的人，突然开始在家赋闲，总是让人好奇。
老程也很无奈：哎呀，在美国的时候觉得地产赛道有很多玩法，回国才发现情况完全不一样。如果说自己做错了什么，大概就是回国前对国内地产市场和政策情况真的太不了解了。没有准备好。
“你很少能看到中国财富榜上有40岁以下的人，是来自房地产行业的。在中国，这不是一个年轻人可以玩转的行业。”
大约在2009到2019年这十年，没有任何一个基金敢说“你在我这里赚的钱比你投房地产赚的更多。”可90后老程没赶上。
但换句话讲，即使赶上了，现在也正面临同样的窘境。他只会因为在地产领域付出的时间成本更多，从而面对更艰难的转型过程。
在大时代面前，没有谁可以对未来和过去做出准确的假设。
就像想明白最终是要回国的话，早回一定比晚回要好。而发现在本来擅长的领域没有未来，辞职主动做出改变也是宜早不宜晚的事情。这一点，90后老程看得很明白，一如既往。
“下份工作要换领域，我肯定只能从associate开始，已经做好降薪的准备了。”
老程是典型的射手座，觉得换个更少受限制的领域继续做自己感兴趣的投资，比高薪更重要。
但他也承认，自己与其他多数藤校生一样，对“进名企”有执念，一种积极的执念。
“名企可以给你一张无形的名片，让你更平等地接近很多厉害的人。如果你不在这个平台，你可能需要从下而上去攀附他们。”
名企对他们的意义和“藤校”一样，是用来展示自己身份的标签，是用来人生上行的资源和平台。从小贴着各种鄙视链顶端标签，他们早就熟悉了这种模式所带来的便利。
从剑桥毕业后，易烫开始创业，成为了一位美妆博主。她的自我简介是“剑桥大学化工狗”。
曾经手撕马蜂窝平台的公众号“小声比比”，在推文一开始介绍起因是“几名美国藤校毕业生回国创业，吃外卖拉肚子”。
在不少人尝试撕下或增加自己身上各种标签的时候，换掉“名校毕业”标签的人并不多。
“挺多人想要的，我自己也是。”老程说。
“其实我对‘藤校生’这个标签感觉还不错，但仅此而已了。”
藤校生的平凡瞬间
鄙视链这件事，都是从顶端开始出现的。读书的时候有学校鄙视链，毕业以后的去向又是一条鄙视链。
比如他们看学校：
排Top10的藤校＞Top10中的非藤校＞Top20中的藤校＞Top 20
再比如金融领域毕业后去向：
顶级PE/VC&甲方战投>投行&咨询>四大
但进入职场之后，这些鄙视链顶端的人也面临另一种压力。
从藤校毕业回国后进入一家互联网独角兽公司的Chris，最近一改自己平时朋友圈喝咖啡看书跑马拉松的“工作-生活平衡”模式，开始主动加班。即使是与朋友约完晚饭，也会回到办公室再工作一两个小时。
“公司架构在调整，我想拿到更多的资源。”Chris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优等生越多的地方，对她来说越如鱼得水。
Chris也曾经听见自己的同事被老板骂：“你一个清北毕业的，就做成这样？”之后她就很担心听到：你藤校毕业的，就做成这样？
对一直身处鄙视链上游的老程来说，也有挺多特别受挫的时候——
在顶尖PE，老程逐渐认识到，身边那些北大清华毕业的同事，都曾经是各地的高考状元。
“这些清北复交、北美顶尖MBA这样的背景还是最有前途的。他们脑子真的清楚，觉得自己智商不够，我真的受刺激。”
开始在这家顶尖PE工作之后，老程就不再在自我介绍时讲“藤校毕业”这件事了。
或许是因为身边的名校生更多了，也或许是有了顶尖PE工作等更多的社会身份认知。
不管怎样，还是经常有人在介绍老程的时候加上“藤校”这个词。
后来老程也释然了：一个是自己如果没出国读本科，应该也是考不上清北。学校国际排名高又怎样，从小就不如别人嘛！另外，自己也比他们更年轻。
而如果在一家名企做了5年、10年之后，发现新来的小朋友比你更厉害，还很快升到跟你一样的级别，才更受打击。
按自己计划跑得飞快的老程，并不代表全部的藤校生。
有次同学聚会，老程发现自己的同学尼克从朋友圈消失了。
高三还没读完就被被藤校招走，工科专业一路念到PhD，尼克突然迷茫了。身边的本科、研究生同学纷纷进了500强企业或NGO组织，带着光环做得风生水起。
而自己一直在全美前几的学校，与很多比自己更聪明的人相比，反而感觉不如以前那么“适合”做学术了。
不同的氛围下，这种“学术or工作”的迷茫似乎比同龄人，尤其是上普通大学的同龄人来得晚了很多。
被设计好的人生，似乎越来越窄了。
于是他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黑色，微信名变成一个标点，瞒着所有人选择了暂时休学回国。
藤校生撕掉了自己的标签，是否能看到更大的世界？
但可以确定的是，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感到渺小的日子，藤校生也有自己愚昧和平凡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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