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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一直以多变且确凿的形象出现:偶尔是腰缠万贯的名商巨贾,偶尔是腰缠手枪的村落毒枭;偶尔是贤淑持家的万能媳妇,偶尔是逼婚催生的不良家庭;偶尔是令人垂涎的美食圣地,偶尔是化学添加的工业天堂;偶尔代表淳朴厚重的地方民俗文化,偶尔代表顽固恶劣的保守封建糟粕;偶尔低调诚恳,偶尔好大喜功;偶尔踏实稳重,偶尔只做一夜暴富的美梦。

人们根本想象不出,明天的潮汕是被当成网红打卡地疯狂追捧,还是被从斜刺里杀出的“地图炮”狂轰滥炸——它们同时存在,它们同样真实。这些形象和印记同时构成了潮汕,构成了这片土地的好与坏、简单与复杂、肃穆与热烈。

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里说,“这是一座夸张的城市:不断重复着一切,好让人们记住自己……记忆也在夸张:反复重复着各种符号,以肯定城市确实存在”。

2018年3月6日,广东汕头石炮台公园。石炮台为环圆形城堡建筑,扼住汕头海湾出入口,是清代粤东地区的主要海防建筑。(图 / 视觉中国)

潮汕之于外地人,甚至对于很多本地年轻人而言,都是“反复出现的夸张符号”般的存在。

潮汕的刻板印象之中,大概只有山东、河南和广西等地的朋友能充分理解——大家都是被黑到已经学会自黑、辩解到放弃辩解的“难友”。本以为在这个年代已经不需要面对这种非此即彼、强行割裂的争议,但潮汕人还是一次次陷入窘境,日复一日面对着外地朋友的友善提问:这是真的吗?真的有这么夸张吗?那你是这样的吗?你能接受吗?

不可否认,我们认识一个地方、一类人,大都从刻板印象甚至偏见开始,但在此阶段之后,还是应该保持一种基本尊重和深入探究的自觉。浮于表面的认知非常无趣,甚至有可能引发误会和冲突。

互联网、城市化和人的迁徙,抹平了不少潜在的地域差异,农耕时代留存的地方文化特征越来越模糊,人们趋同为“同一类人”。无论从何而来,你总要学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生存在当代社会中的人。

这也是在外潮汕人时常觉得委屈的源头:他们远离家乡,同时也远离了那些历史习俗和生活模式,身上的潮汕性被慢慢剥离,融合了更多异地的文化特性。尽管如此,他们依然经常要为家乡的种种积习辩解,用一句“至少我不这样”来应付那些直至本质的质疑。

和全国各地一样,潮汕地区的年轻一代与长辈越发明显地割裂开来,在外的潮汕人和在地的潮汕人越发明显地区分开来,将去除糟粕放在观念里的潮汕人和将去除糟粕付诸行动的潮汕人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但最值得提倡的态度,应该是了解、尊重并渐进改革,在当代生活与故土传统间寻找平衡的可能,保留勤勉、低调、豪爽的优点而改进缺陷。

这正如《看不见的城市》最后一句所说:“在地狱里寻找非地狱的人和物,学会辨别他们,使他们存在下去,赋予他们空间。”

(本文选自第576期《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