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别为我哭泣”,这句话出自庇隆夫人艾薇塔。阅读阿根廷的历史,不能不知道艾薇塔。同样,阅读阿根廷的历史,马拉多纳是最好的一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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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的四大传奇

阿根廷为世人所知的传奇历史人物共有四位,艾薇塔、马拉多纳是其中两个,另外两个是革命者切·格瓦拉和探戈歌王卡洛斯·加德尔。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中心,可以看到很多商铺或小摊上悬挂着这四个人的画像。如今四人均已离世人而去,盖棺论定,他们书写的历史已经成为经典章节。

庇隆总统和夫人艾薇塔。

会不会阿根廷只是把这四个人当作旅游招牌?当作旅游招牌是肯定的,但他们身上更凝结了阿根廷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他们生前都在国内外有着巨大的感召力,除老马之外另外三人身后依然产生长远的影响。今天,庇隆主义依旧是阿根廷政治中的重要派别,从1990年至2000年执政10年的梅内姆总统便被称为庇隆主义的代表。诚然,当年以庇隆夫人身份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艾薇塔,是以其个人魅力和争议出现的,但她亦是庇隆主义的形象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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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当娜饰演的庇隆夫人。

至于格瓦拉,他的影响力是世界性的,加德尔浑厚的男中音探戈曲则在今天也随时可以听到。

他们都是做事极端的人。艾薇塔从乡下一个私生女一步步奋斗,成为演员、电台主持人,直至总统夫人,既为穷人呐喊过,也生活奢侈过;格瓦拉在古巴协助卡斯特罗夺取革命成功,却不想舒舒服服做官,而是去玻利维亚打游击;加德尔的探戈歌曲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风靡欧洲和南北美,旅行演唱之余还常去竞技队球场,在比赛前放歌为本队加油助威,一呼百应的场景可谓空前绝后。马拉多纳的极端不必细说了,事业上的成功、生活上的放荡,都可用极端一词来描述,今天他又在执教的路上演绎极端。

切·格瓦拉

马拉多纳在耳顺之年作古,前三位传奇人物则都不得善终:艾薇塔在一个女人最具魅力、风韵的年龄死于病魔;格瓦拉1967年在游击战中被政府军杀害,时年39岁;加德尔1935年于哥伦比亚死于空难,年龄不超过45岁(一说48岁)。

探戈歌王卡洛斯·加德尔

除了格瓦拉是在国外搞革命之外,艾薇塔、加德尔和马拉多纳都在国内引起民众的狂热,这一点似乎很难让外人理解。譬如马拉多纳,1986年他和队友夺得世界杯冠军,换在别的国家欢庆一段时间便会淡下来,而在阿根廷却延续至今,即使他暴戾、他吸毒。哪怕是2010年世界杯,他带领的球队0比4耻辱性惨败给德国,从总统到民众却依然呼吁他留任。究竟是为什么呢?

似乎可以这样理解:阿根廷是个激情的民族,同时也是一个内心压抑的民族;他们很多事情能做得很好,但常常不受幸运之神的眷顾;他们背井离乡从欧洲来到南美,多数阿根廷人是从19世纪下半叶和以后移民过来的,思乡之情和不认同感并未消除;他们的情感是偏激的、极端的,寻求一种非同寻常的刺激;能引起他们共鸣的东西必须也是极端的,他们用狂热去迎接和追逐这种极端;他们是固执的,抱定一种信念不放松,不管遇到怎样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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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比4惨败给德国赛后,马拉多纳安慰梅西。

拉丁美洲每个国家都有着不同的血缘来源,其民族性格也因此而不同,譬如巴西人是葡萄牙和非洲血统的结合,而非洲血统的欢乐基因更强一些。阿根廷人的民族性格,从马拉多纳与国人的互动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我有皮球,我即富有

天才需要一支球队,精灵只需要一个皮球。

马拉多纳对于足球史的意义,在于他对足球本身的超越。他在快乐与悲伤之间的急速飞升与跌落,像是一部浓缩的古希腊悲剧,剧里的人物在海空之间神话回旋,却又像寓言一样处处揭示着人类千百年不变的欲望与困境。

你可以不喜欢马拉多纳,但你永远无法对他无动于衷。你可以谴责他违反了你遵守的社会规则,却又可能在某个自我沦陷的时刻钦佩起他的奋争。你可以认定他的各种信条只是源自愚蠢,但当你在一个内卷化日益严重的时代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你不得不偷偷承认,是那些高于你的权力与资本,认定了千千万万个自作聪明又自投罗网的人生而愚笨。

迭戈·马拉多纳的故事,从来不是一个球星的成长与毁灭、进球与助攻、成功和失败、光荣和丑闻。他更像是一部让人永远想要回看的电影,那些熟悉的情节、动作、语言和噪音中,包含着关乎存在的各种启示。

迭戈·马拉多纳走进了库斯图里卡的电影,走进歌手马努·超的单曲《生活是个博彩机》,走下作家卡帕罗斯的笔尖,走过那不勒斯歌手吉吉·达莱希奥的童年。

他也时常走上舞台去亲自献唱献舞,例如Bersuit乐队有一首名曲叫《阿国勃起》,把阿根廷的历史和现状讽刺到底朝天,其中当然提到马拉多纳,提到世界冠军,提到阿根廷人自欺欺人的悲情爱国主义。迭戈爱死了这个乐队,《阿国勃起》高唱时,他在台上和乐手们一起庆祝。

矛盾吗?不,这就是马拉多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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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一个去娱乐圈走穴的体育明星,他的所到之处,总是在传播和分享激情。如果说贝利的身边总是少不了天才又激情的队友,例如加林查、托斯唐,身边只有巴尔达诺、布鲁查加的马拉多纳则是一个永恒的激情独奏。他的每一片段都是那么引发爱恨却又终极孤独,或者说,马拉多纳引发的强烈爱恨,都和他单枪匹马的身影密切相关。我时常问,谁会像迭戈一样在自己的告别赛上说,“我曾犯错,但足球不容玷污”。

他的言论或许常有夸张和惊世骇俗,并因此掩盖了他从不缺乏的真知灼见。但这也是马拉多纳,就像上帝之手和世纪进球发生在同一场比赛,面对同一个最让阿根廷人在意的对手,他是魔鬼和精灵、小偷与大师、诡计与天才,这种混杂让人又爱又恨,却又爱恨交加到天衣无缝。

马拉多纳从未兜售过“像我一样,你就可以成为迭戈”,他更不乞求原谅和消解,相反,他时常主动加深身上的责难。在他整个生涯中,他拥有无数次的机会以另一种方式去兜售成功故事和偶像人设,但他从未失去一个精灵的本分:站在所有既定轨迹的对立面。

我有皮球,我即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