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你一定被这张脸刷过屏:
阳光下,一双干净的眸子直视镜头,高原红脸庞绽放着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野性和纯真,同时出现在一张高颜值的脸上。
在互联网的发酵下,这个叫丁真的藏族少年一夜爆红。
可才火了一天,纯真人设崩了。
网友掘地三尺扒出他所有旧照,有不少杀马特造型,还有竖中指的照片。
舆论瞬间反转,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质疑奔涌而来,淹没了这个没上过学、连汉语都听不大懂的孩子。
从爆红到翻车,从吹捧到声讨——只用了短短三天。
辣眼造型也好,竖中指也好,谁在贪玩爱美的年纪没干过这种傻事?
丁真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那是谁的错?
正在连接
01
和丁真的“翻车”一样。
两年前,热搜上也有一则沸沸扬扬的舆论反转事件。
结局惨烈。
受害者被舆论集中轰炸后,永远失去了发声的可能——她自杀了。
闹剧源于2018年,四川德阳的一个公共泳池。
安医生游泳时和一个男孩发生碰撞,男孩向安医生吐口水。
丈夫看见这幕气得不行,立刻冲过去把男孩摁了一下,以示惩戒。
随后各游各的,不再纠缠。
本来只是一次小摩擦。
但在大V带节奏,媒体、群众相继转发的情况下,事态被严重放大。
前因后果都被抹去,只剩下夸大的夺眼球标题:
“壮汉把孩子按在泳池里打”。
在舆论放大镜一般的审判下,安医生一家遭到人肉,工作单位被曝光。
五天后,不堪重负的她选择了自杀。
但死亡是这场闹剧的终结吗?
网暴没有停止,舆论再次发生反转。
在安医生死后,人们换了一个靶子——那个吐口水的小男孩。
网友开始谣传男孩对安医生性骚扰,甚至给他安上“强奸犯”的罪名。
和安医生遭受的莫名指责一样,全是假的。
但谣言永远比澄清有力。
真相对网络施暴者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想随便逮个人来发泄。
男孩成了下一名被人肉的对象。
学校和住址被公开,他不敢去学校,怕面对各种指点和异样眼光。
还有人用他母亲的照片P成遗照,骂尽粗言秽语。
而纪录片不仅仅展示了受害者的惨,还有另一端——加害者。
节目组再次联系了当初对该事件发表过评论的网友。
有曾经支持对男孩进行网暴的大四学生。
她知道网络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就是觉得这样“爽”。
这种无异于间接杀人的行为,爽?
还有人站在声张正义的一方,要求男孩“以命偿命”的。
他不认为自己在施暴。
打着“替安医生夺回公道”的名义,用键盘对他人进行审判。
安医生的死,似乎并未让他们有任何反思。
热搜早已凉掉。
可伤害却没有停止。
轻易地举起键盘摧毁一个人,对自己的恶行不以为意,不断加重网络戾气。
这群可笑的“正义之士”怕是不知道,他们亲手举起的这把网络大刀……
随时有可能砍向自己头上。
02
上周,你一定也参与了这个全民狂欢的“节日”——双十一。
7000亿成交额,庞大的消费主力军缔造了销售奇迹。
可这个奇迹,能维持多久?
去年,刚踏入11号凌晨的头几分钟。
浙江义乌一家电商公司,几个年轻人死盯着电脑屏幕,心情紧张,藏不住兴奋。
实时显示的销售额中,整个天猫平台,90秒就达成了100亿。
曾是销售冠军的高健,却连500块都没达成。
他脸都黑了,啪地一声关掉电脑。
“去年这个时候,已经有五百单了
现在一百单都没有”
对他们而言,双十一已经结束了。
前十秒,是决定销量多少的关键。
按照往年的惯例,每年双十一,销量最高的人要请大家伙吃饭。
而这年,没有喝酒聚会。
这么冷情的境况,还是他们从业四年以来的第一次。
传统电商的红利期过了,中小卖家生存环境越来越窘迫。
张立坤就是一名中小卖家。
每次他变得懒散,就往十公里外的另一家电商村北下朱跑。
来一次,看清自己与人家的差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充满干劲。
这里是义乌网红直播带货第一村。
他们抓住了电商直播的红利。
而这是张立坤团队们一直不敢尝试的。
把精力投入直播视频,相当于抛弃现在的所有,从零开始。
这一把,万一赌输了怎么办?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风口上的猪。
说到直播电商,还有不能缺少的一个角色——主播。
这是荔枝做主播的第四年。
一场直播将近十个小时,下完播,已是凌晨。
和薇娅一样,她是国内最早的一批带货博主。
别以为网络主播是只靠皮相的花瓶。
荔枝念的211大学法语专业,一毕业工资就有一万二。
很多人想努力够到的高度,她说放弃就放弃,一头扎进了主播这个行列。
没人支持,她跟家里赌气:
要是挣不到辞职前的钱,我就不回去
四年过去了。
她从第一代淘女郎,成了如今知名的带货主播,钱赚了不少,在杭州有六套房子。
借着好风加实力,她实现了最开始闯荡时的理想。
直播行业的崛起,也让很多人想分一杯羹。
不久前还是个“厂妹”的珞甜,也当起了主播。
刚入行没人看,自己给自己刷人气。
珞甜深知,要想成为一名大主播,这是必须历经的尴尬。
但无论无论是像荔枝这样的大主播,还是珞甜这样的小主播。
在自我的认知上,他们都有一个共性——一个称呼自己是“直播界的民工”,一个自嘲“抖音上的乞丐”。
她们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极低。
困在里面的人,并非外行所艳羡的光鲜。
还需要有强大的内心做支撑。
疫情影响了各行各业,但为什么主播不受影响?
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主播,从来都是被隔离的一个职业。
隔离社会,隔离正常的生活。
无论大小主播,他们都面临相似的困局。
就像珞甜说的:
除了直播,我真的没什么私人的时间
我除了吃喝时间,我连出去透个气的时间都没有
尽管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想要入行。
甚至,“从娃娃抓起”。
03
火车站广场上,人满为患。
看热闹的和讨生活的,都挤在同一处。
12岁的小奥华也在这里直播唱歌,吸引了一票人前来围观。
每晚七点半,他准时开播。
清清嗓子,唱起《恭喜发财》,不时和送礼的粉丝们互动。
每一次收到礼物,他都熟练地给粉丝们道谢:
“谢谢各位家人们”
没有同龄小孩的稚嫩,满满的“社会人”气息。
在妈妈眼里,他已经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了。
他自己也深以为然,神情中还有一丝骄傲。
上直播赚的钱,要给母亲还信用卡。
上职中的哥哥找母亲讨生活费,母亲还会让他去找弟弟奥华要钱。
俨然,全家都把他当作一个“成年人”。
在直播唱歌时,他也遇见过质疑:
这么小不能直播的吧?
奥华老练地调侃回去:
“四五六岁的孩子都有在直播的,要是他们不能播了,你再跟我说。”
奥华的妈妈也在旁边补充:
“这个天下,直播的小孩多的是!”
一种习以为常的淡定。
似乎,这是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没人记得——他还只是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啊。
每天播完一个半小时后,奥华还要兼顾唱歌弹琴写作业。
本应在书桌前复习功课的年纪,却被迫提前十年迎合成年人的社会规则。
奥华也有自己的梦想:音乐家。
母亲却让他把直播当作锻炼的途径。
当被问到直播时最开心的事是什么时,奥华脸上难掩的兴奋:
他们连刷几次穿云箭,1314的时候。
他知道礼物能折现成钱,有钱能帮忙补贴家用。
但他不知道,这与自己最初的梦想相去甚远。
孩子,被裹挟在成人的欲望当中。
小孩过早卷入网络大潮的漩涡,中老年人却逐渐被这波浪潮拍到孤岛上。
比如一直在追逐新机会的王叔。
在做网约车司机的同时,他还同时兼顾公众号,闲鱼卖家和B站up主。
可打击接踵而至。
网约车被封号,在以年轻人为主流的视频网站上,他的内容吸引力不高。
想迎头赶上,却还是被互联网狠狠摔下马。
即便这样,他还是只能感叹:
现在是我来适应这个社会
而不是这个社会适应我
如果赶不上,那就是我的问题
每个人都被时代的洪流推着向前跑。
可一旦生活被落下,这场追逐的意义在哪?
正如文章开头,康巴少年丁真的走红。
短短三天的时间,在直播中他呈现出的状态,就已见微知著。
靠在舅舅身边时,眼神率真又纯净。
走红之后呢?
各大媒体、网红公司竞相联系他,最火的选秀节目都赶去邀请他。
但和主持人连线对话时,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无助,拘谨又局促。
在浓浓的商业味滤镜下。
最初吸引大众那股野生的天然神采,全都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走红,或许是他人生的一个拐点。
可这场互联网狂欢中,热度又能持续多久呢?
是成为下一个被围观的大衣哥?
还是被资本青睐后又抛弃的小吴、信小呆们呢?
人们热衷于造神,也热衷于毁神。
这不是第一个“丁真”,也不是会最后一个“丁真”。
网民喜欢的从来不是这个人。
而是他身上那份的稀缺的新鲜感。
这种矛盾,早已注定结局——一旦他开始红,人们必将把他冷落。
网络时代,黑或者红,对当事人来说都是一股冲天巨浪。
只有少数人能成为弄潮儿。
而大多数人面对这股巨大的冲击,根本无法驾驭,被撞个粉身碎骨。
不是每个人都想要这种“火”。
然而,每个人都跑去煽动这把“火”。
在自己的楼房塌下之前,任由这场大火蔓延。
《正在连接》这部纪录片,犹如一场清醒的雨,浇到每个头脑发热的人身上。
放过那些“丁真”吧。
肉叔记得,丁真火了之后,有记者问他想不想去当明星。
丁真顿了顿。
他只想在马术比赛中,自己的马跑第一名。
编辑:西雅图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