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前几天，武汉抗疫志愿者的群里传来一个噩耗：
2020年11月7日晚，虎哥因肺癌离开了人世。
“虎哥”，名叫曹志成，河北唐山人。
几个月前，他瞒着家人，偷偷来到了武汉支援抗疫。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虎哥从不敢抛头露面，化名为“唐迪”。
和众多志愿者一样，他默默无闻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从不接受任何新闻采访。
在这之前，关于虎哥的报道少之又少。
直到11月7日的那个夜晚，突如其来的噩耗，在志愿者联络群里炸了锅。
谁也没想到，年初那个身强体壮、细心能干的虎哥，竟走得这么突然。
这时，我们才知道，早在年初，虎哥就患上了肺癌。
但他仍然坚持在武汉，承担运输搬运的支援工作。
3月份，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支援队伍的负担，虎哥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当他的名字，再次回到大众的视野时，却已经是天人两隔。
这个从唐山大地震废墟里爬出来的汉子，履行了他的承诺。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 青年大院（Youth Assemble）。
曹志成，1965年出生在一个举国悲痛的地方——唐山。
1976年7月28日，唐山发生7.8级大地震。
年仅11岁的他，在毫无防备的那一夜，经历了一遍生死。
凌晨3:42，夜幕笼罩下的河北唐山万籁俱寂。
突然，刺耳的警报响彻云霄。
天穹旋转，大地抖动。
楼房、街道、铁路……在强烈的拉扯和挤压中扭曲变形，轰然倒塌。
23秒内，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华北著名工业城市，瞬间被夷为平地，变成一片废墟。
二十四万城乡居民殁于瓦砾，十六万多人顿成伤残，七千多个家庭断门绝烟……
灾难让这座城市毁于一旦，但撼动不了国人抗震救灾的坚定信念。
地震发生8个小时后，十余万解放军日夜兼程奔赴唐山。
当年的救援条件十分有限，起重机和挖土机在废墟之上难以操作。
他们只能用铁锹和双手，刨着废墟的尘土，搬运沉重的水泥砖块。
任凭手指磨破，指甲磨掉鲜血直流，却依旧争分夺秒。
救一个，再救一个。
他们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让1.64万群众重获新生。
与此同时，来自全国各地的医疗队伍、建筑工人都在竭尽全力，帮助唐山恢复以往的生活。
震后不到一周，数十万群众衣食、饮水得到解决；
震后不到一个月，灾区供电、供水、交通、电信等生命线工程初步恢复；
震后第一个冬天，灾民全部住进了简易房；
震后一年多，工农业生产得到全面恢复。
全国上下为唐山做出的努力，被唐山人民铭记在心，包括这名11岁的少年——曹志成。
血淋淋的经历，让他亲眼目睹生命到底是何等的脆弱。
但这脆弱的生命，在巨大的灾难面前，竟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那一年，发生的所有奇迹，都在曹志成的心中深深地埋下了一颗种子。
无法言喻的恩情，化作了他成为一名志愿者的驱动力。
他也想，当别人最需要的时候，在那片一眼看不到头的绝望中发光发热。
2020年2月，刚过完除夕夜。
55岁的曹志成看见新闻上说，武汉缺人少车，许多医护人员下班需要接送，有些物资也需要车辆倒运。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11岁那一年，那块唐山人民心中不敢触碰的伤疤。
内心当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对他不停地呼唤。
曹志成下定决心，驰援武汉。
在疫情形势不明朗的当下，这可能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冒险。
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他只能撒谎：
想回老家陪自己的母亲住上一阵子。
2月8日，他收拾行囊，开着自家的7座面包车悄悄上了路。
这已经不是曹志成第一次这么干。
2008年的汶川地震，他也如今天这般决绝。
冒着随时可能发生余震和泥石流的风险，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只身赶往四川。
他这么做，何必呢？
驰援灾区的军人有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为什么要为事不关己的人白白拼命？
因为在曹志成心里，他一直不敢忘。
自己曾经接受过别人的帮助，以后他一定要拼尽全力回报这份恩情。
这也是唐山人民的执念。
因为有驰援汶川做志愿者的经验，这一次，曹志成做足了准备。
他在车上装了能吃3天的蔬菜，10公斤的大米和一些简单的厨具、餐具。
甚至在后备箱，用两块木板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床铺。
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自己的吃住全都在车上解决。
从唐山到武汉，1400多公里的车程足足开了两天。
一路上几乎没有车，曹志成就像一个孤独的朝圣者。
只有抵达，才能安心。
到了武汉，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他马上与共青团硚口区委和硚口区卫健委联系。
最后，曹志成如愿当上了一名志愿者司机。
曹志成所在的卫生服务中心共有5辆车，三班轮值，每一班就要盯8个小时。
一天起码要来回接送6个人，有时候是从隔离点送到医院，有时候是从居民家送到隔离点。
最多的一天，曹志成运送了17个病人，他饿着肚子，从早到晚几乎跑遍了整个武汉。
问他累吗？
他不说，只笑着回答：
我总是尽量把车开快一点，想让这些病人尽快见到医生，他们才能安心一些。
自己累不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车上的病人，能不能最快接受治疗。
近距离接触病人，你害怕吗？
怕？经历过生死的唐山人，面对记者的问题，他坦然自若：
只要严格按照医生指导做好防护，不会有问题的。
曹志成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病毒更不畏惧生死。
但他最害怕的，却是让远隔千里的家人知道自己身在武汉做志愿者。
面对镜头，他一再恳请记者千万不要播。
播出去，他的家人就会知道，跟妻子撒谎来武汉的事就露馅了……
盯班的八个小时，是分内工作，这还远远不够。
他还参加了硚口区团委和善缘义助组织的志愿者车队。
装卸运送防寒衣物、电暖气、防护物品、食品、餐盒等物资给医院。
曹志成的一天，闭眼睛就睡觉，睁眼起来就开始干活。
在武汉的日子，他每天都在拼命，争分夺秒地与死神抢时间。
就像当年救援唐山的解放军一样。
救一个。
再救一个。
可让人痛心的是，这样一个善良到骨子的人，却没能得到老天爷的眷顾。
3月1日，硚口区组织全体志愿者进行体检，排查新冠肺炎感染的情况。
曹志成无感染，却意外查出了绝症：
CT报告显示，肺部有个大肿瘤。
曹志成在武汉的高速公路上，完成了一桩桩生命速递，自己却没能逆天改命。
来武汉做志愿者也想过可能感染，我不害怕死，只是希望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我就当什么还没发生吧。
确诊之后，曹志成装作不在乎，照常穿梭在武汉三镇搬卸货物、运送物资……
3月5日给医院运输物资时，有医生告诉他，此病已不适合进行体力劳动。
曹志成的情况，牵动着志愿者队伍里不少朋友的心，他们都劝他休息下吧。
3月7日晚上，硚口区汉中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还派来两位医生，代表曾被唐迪服务过的病患送来了捐款。
甚至湖北省肿瘤医院，也称愿为他免费治疗。
这些好意，他统统拒绝。
现在我继续留在武汉，是给武汉添加负担。希望能回到家人身边。
此时，他觉得自己留在武汉，就是志愿者的负担。
明明是来帮助别人，怎么还能劳烦别人来帮助自己呢？
其实早在3月体检的时候，肿瘤就已经变异，但为了不让队友担心，他对外谎称：
没有病变，良性。
这一次，他选择悄悄离开，就像他来的时候那么坚决、果断。
目前的医治水平最好的是七年，我想自己创造一个小奇迹。有你们大家的鼓励，不单是好转我还要恢复正常。
朋友的一再关心询问，他反而给别人加油打气，让对方不要担心。
面对死亡，曹志成也在等待一个奇迹。
在武汉与死神争分夺秒的时候，他给万千病人带来了奇迹。
但是这个奇迹，却没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11月7日晚，曹志成走得悄无声息。
跟他一起在武汉拼命的志愿者们，没有人能够接受这一现实。
多么善良淳朴的一个人啊，老天爷就没能让他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但我始终相信，曹志成传递的精神，不会因为生命的终结而停止。
我们国家能有今天，靠的不就是千千万万个像曹志成一样的老百姓吗。
你拉我一把，我拉你一把。
当年的唐山大地震是这样，汶川地震也是这样，如今的新冠疫情还是这样。
英雄，从人群中走出来，又回到人群中去。
任凭风浪再大，我们也毫不畏惧！
谢谢你，曾为武汉拼过命。
谢谢你，曹志成。
英雄，您一路走好。
参考资料：
湖北日报：《痛心！为武汉拼过命的河北大哥走了》
唐山晚报：《致敬！这就是咱唐山人 》
新华社 ：《含泪送别！好人“虎哥”走了……》
原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 "青年大院”，此文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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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