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先胖不算胖。头一天选票领先,一觉醒来也许还输了。

人也一样,小时候婴儿肥,长大没准是个瘦子。但一部分人,结婚以后,会重新膨胀,变成真正的胖子。还有一部分人永远不会再胖。不管胖不胖,最后都会坍缩,然后热寂。
一女青年怀孕了,受精卵开始分裂,一个变俩,俩变四个……这叫指数级增长。用科学的话说,就是在单位时间内(比如一秒、一分钟或者一天),数量在原有基础上翻倍,形成规律。但终究有一天,这种增长速度会慢下来,不是指数级了,这才能在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个正常的婴儿。如果一直按最初的速度指数级增长,那就太不可思议了,继续这么膨胀上十个月,你猜这孩子会有多大个儿?他的质量会大过宇宙所有物质的质量之和。他妈肚子肯定托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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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段子,是麻省理工的教授迈克斯·泰格马克说的。他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宇宙膨胀的过程。宇宙的成长过程和人差不多,先来一个大爆炸,然后有一个疯狂的暴胀过程,之后降温,膨胀减缓,然后在暗能量的推动下,重新加速膨胀,就是现在的样子。
说是暴胀,但从我们的眼光来看,过程其实很短暂,开始于宇宙出现的10的负36次方秒,一刹那一须臾什么的都不到,持续了也就几分之一秒。这段时间,宇宙的大小是指数级增长,翻了几十个数量级,变得比最早大多了。有多大呢?比一粒沙子大点有限,直径1毫米左右。别小看,那已经是宇宙增长了一兆兆倍(10的24次方倍)的样子了。
这样一次暴胀,决定了宇宙最后的样子。在暴胀之中,大量的辐射被稀释掉,巨大的能量变成无数的粒子,粒子是我们这个有形宇宙的组成基础。量子涨落出现了,另外,这次暴胀保持了宇宙的均匀与时空的平直,物理学家丽莎·兰道尔说,就像拉伸衣服,消除了褶皱。

宇宙成长的示意图,像个……套套。尖端亮处为大爆炸,之后细窄的小锥是暴胀阶段。绿色为暴胀后38万年宇宙的状态,也就是我们探测到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之后为138亿年以来宇宙膨胀的状态。

在宇宙大爆炸38万年之后,宇宙的温度终于变得合适了,粒子们开始凝结,出现了原子。又过了大约138亿年,到了现在。宇宙在缓慢地膨胀,以至于一度人们认为它是静止的。
其实爱因斯坦很早就用自己的相对论方程算出宇宙依旧在膨胀,但他似乎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是特别自信。他开始寻找一种“新能量”,来解释宇宙为什么没膨胀。后来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这个思路错了。现在证明,他错了也没错。没错是因为这个“新能量”真的有,就是暗能量。错了是因为,暗能量不是束缚宇宙静止的,恰恰相反,它推动着宇宙加速膨胀。

2.
发现宇宙仍然在膨胀,是因为发现一些星星变红了。
光是以波的形式传播的。发光的物体越接近我们,波就会短一点,离远了,波就会长。比如我们站在海边儿,海水也是波,水波接近岸边,波与波之间的距离就会变短,而在远处,波与波之间就更宽。道理都差不多。在可见光这一块里,波越短,颜色就越偏蓝,波长长了,就偏红。物体颜色在变化,说明它与我们的距离在变化。物理学家不爱用近啊远啊这一类的俗词儿,他们叫“蓝移”或者“红移”。
超远的星系红移是大名鼎鼎的哈勃发现的。但大名鼎鼎的哈勃也有自己的秉性,他不相信任何定理啊定律之类的东西,没兴趣。他的兴趣就在于观测。所以,他发现了星星在变红,知道了很多星星都在远离我们,但根本就不愿意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宇宙膨胀。对他来说不重要。
直到60年代,人们发现了多普勒频移,就是遥远星体光的波长变长,才有了宇宙膨胀的说法。90年代末,科研团队研究了一颗超新星,发现它也在红移,确认了宇宙在加速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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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洞引力透镜下的星空想象图,红移和蓝移都有,红移是主流。

这两天看了些讲美国总统选举的网文,已经有人用“红移”、“蓝移”这样的词描述各个州选举票数的变化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个比方和“先胖不算胖”一样生动,只不过得见过这俩词儿的人才会明白。
所以,宇宙的成长过程是这样的:爆炸-暴胀-降温,形成原子-缓慢膨胀-形成恒星、星系和星云-加速膨胀。宇宙的膨胀就是空间的膨胀。
这个过程中,还有很多细节问题没有解决,比如,为什么正反物质没有对冲湮灭,而是留下了5%的正物质,形成了今天的世界。再比如,宇宙是大爆炸之前就有了,还是大爆炸产生了宇宙?还有就是,大爆炸是唯一的吗?谁能保证就发生了唯一一次大爆炸?要是有好多大爆炸呢,就会有好多暴胀,好多沙子,好多宇宙……
这些烧脑的话题虽然没答案,倒是给人很奇特的感觉。浩渺宇宙,以前就包含在那么小的尺度里,而现在它看起来无限庞大,也许也只是宇宙大沙漠中的一小粒。所谓一沙一世界,所谓如梦如幻亦如电。渺小里就是宏大,而所谓宏大,又渺小得可笑。
人间的那点事算什么呀。

3.
在膨胀中,大部分星系们正在彼此远离,有一种说法是,速度为每秒72公里。当然这个数字有误差,但远离是肯定的。这么下去的后果,就是宇宙会被稀释,最终破灭,要么坍缩,要么四散而去。
当然也不必过于悲观。无论是太阳,还是地球,或者人类自己,都坚持不到宇宙破灭的那一刻。在此之前,大家就应该已经消失了。除非人类能不断找到适合生存的星球,进行星际移民,或者找到什么法子,跳出三界外,去高维时空。焦虑大可不必,我们看不到宇宙的结束,就像我们没看到宇宙的开始一样。
分离太容易了,你觉得和谁谁谁能经常见面,其实在一起的时间非常有限。你需要燃烧能量才能保持激情,但能量可能已经不满格了(呃,今天怎么写得这么像鸡汤)。
不要让自己的热情为一个反智者燃烧。一个仇视媒体的人,一个蔑视科学的人,一个偏狭对待任何人,包括对手和朋友的人,一个觉得只有自己正确的人,一个只愿意膨胀不知道收敛的人,一个不惜为利益挑起族群争斗的人……无论如何是不应该做领袖的。标榜政治正确的确让人厌烦,但反智反动也根本不能算优点。

不能再倒退了。时间虽然宽裕,但也禁不起浪费。能量是有限的,燃烧和发光,在宇宙中都特别珍贵,它们用完了,就是死寂与寒冷。
当然,选谁当领导是美国人民自己的事情。要是他们愿意过和我们一样憋屈的日子,就让他继续吧。
可生活,不就是因为能舒展地活着才有意义么?就像宇宙,必须有人能看到它的壮观繁华,才变得有意义。若是人类灭绝,宇宙也就无所谓了,因为它只是冰冷(其实比冰冷多了)地运行而已,不为什么,爱蓝移爱红移随意,爱破灭不破灭,是沙是气都随它去。
也可能,这是宇宙给人类安排的宿命吧?要是这个世界上的庞然大国,个个都剑走偏门,也是奇葩。人类上坡很难,要费几千几万年,下坡其实特容易,往往也就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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