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个月以来,一位抖音排名前三机构的运营负责人,管理将近一百人的星探、招募团队,但是他几乎每周都要在微信群发一遍求问:“有没有认识的其它平台的金牌主播到期?或者有没有认识的主播想跳槽的?”

尽管手下有一百多人帮他招募主播,他还是感到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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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音主播

该负责人在直播领域已经做了五、六年主播管理及运营,早年在一直播做,后来随着大量一直播的机构如愿景娱乐、无忧传媒等转投抖音,他也来到了抖音,但如今的行业几大平台形成后,他却发现公会越来越难做了。

平台战略方向的转型,也在倒逼平台的“打工人”——公会去清零重启,过去公会对于平台的价值在于流量和变现,一方面挖人、拉新、运营主播,一方面帮助平台培养用户的付费习惯,如今却变了。

“以前主播的招募门槛非常低,搞个公会,吃吃平台政策红利就能活下去,但现在平台已经不在流量、营收、用户付费习惯这个维度上打架了,本来核心资源及头部主播就握在大公会手里,中小公会如果还不能配合平台的战略,那可能未来连被放养的资格都没有了。”虎牙正恒公会会长妖月表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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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斗鱼、虎牙宣布正式换股合并后,整个直播市场的玩家只剩下“虎鱼”、抖音、快手、B站YY、陌陌、映客,摆脱了早期的流量争夺、有了稳定的营收后,寻找新的流量增长点和变现手段成为了巨头们角力的当务之急,大部分平台都将目光投向了游戏与社交,并为此或是重金投入、或是入局新的市场,比如B站砸重金买下S赛版权,斗鱼则转型游戏社区,试图切入游戏发行市场。

而当直播流量见顶、付费用户稳定后,衡量公会价值的尺子也就变了。

公会必须在平台新战略的布局下呈现更多新价值,才能继续成为平台的利益共同体,特别是对中小公会而言。

直播行业早期,公会与平台的命运强烈绑定的一幕不再了,如今攫取了更多流量的平台掌握了更强的话语权,也面临着更高维度的竞争,如今公会与平台的关系,更像是一场博弈和配合的双重戏码。

在这其中,有人负重前行,有人积极转型,也有人固守;这个过程中,有小公会消亡,有大公会没落,也有依然生存下来的。

公会越来越难做了

“两极分化更严重了,以前在一直播我也是在TOP5的公会做,虽然当时第一名的规模几乎等于二三四五之合,但是彼此可以共存,如今大公会没什么变化,但是中小公会基本没什么机会了。”前述抖音公会负责人表示。

另一位知名公会豚首公会的前员工在离职前也有类似的感受,“我们直播秀场那块儿每天都在不断招新的星探、经纪人进来,为了给平台走量,不断地去招募主播进来,主要是通过挖其它公会和平台的人,但是这个部门淘汰率非常高,如果你进来一段时间内没有招到人,或者招进来的主播没有流水,很快就会把你淘汰掉,所以挖到一个基本就是赚到了,挖不到很快就走人了。”

上述运营负责人也曾经想过自己做公会,但随着平台对流量的争抢结束,开始注重控制成本,平台也开始签约主播,公会的挖人成本和风险也越来越高。

公会以前对平台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拉新和运营,但孵化一名有营收能力的主播耗时耗力且不可控,所以公会普遍采用的手段是从其它平台挖来本身能达到高流水的主播,而以前平台众多,为争夺流量出台了很多红利政策,给公会挖人准备了很充足的空间。

“当时比较疯狂的是游戏主播,有些公会就在平台间来回哄抬主播签约费,一年都能挣几百万”,他回忆道。

但如今,平台格局稳定,主播收入主要由平台定价,而平台自己也签约了不少自身的金牌主播,违约成本相当高昂,公会作为挖人和拉新上的作用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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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音金牌主播政策

“大公会因为体量在,平台不管怎么合并、统一,整体影响不大,但中小公会的存活就很难了,核心问题是,除了传统的招募、运营,它还能给平台提供什么样的价值?平台关心的已经不是这些了。”该负责人表示。

该负责人今年在主播招募方面的面临的几大问题就是:想要挖人,已经很难找到可挖的平台;想培养素人,但素人普遍诉求不高,又太佛系,很难短期达到公会期望的流水要求,这也是他在今年长期感到招人困难的原因。

对于中小公会,生存空间变得更加狭窄,因为中小公会本身不具备挖人的条件和能力,而自己孵化主播也需要前期投入,但主播成长起来,也会期望更大的公会和机构,而中小公会很难约束其流失。

对于大公会而言,传统的秀场打赏营收已经是平台的稳定收入来源,对于平台而言,他们更希望公会能够配合其脚步,迈向更高维度的竞争,比如像抖音,就在用政策使秀场公会转向直播电商,配合抖音整体的战略方向。

这就迫使公会想要发展下去,不能够再只做招募、挖人的事情,而是要配合平台的生态,加入更高维度的竞争,而有的公会在转型过程中,就遭到了重大的挫败。

转型还是固守?

豚首公会最近一次名字被业内提到,还是其旗下的豚首TS战队一举夺得了2020年春季赛和《王者荣耀》世冠杯的双料冠军,但随后就有人爆料,TS战队已经出售,后续微博宣布收购TS战队,并将战队更名为“WB.TS”战队。

早在春季赛期间,TS战队就曾闹出发不出队员工资的纠纷,也侧面印证了豚首的经济困境,不然一支拥有如此辉煌战绩的战队,也很难拱手让人。

TS夺冠

而豚首的危机也很严重,据称不久前豚首的几大副总裁及核心团队都已离职,作为一家曾经的大公会,豚首今年的发展很黯淡。

而豚首的困境,恰恰就是在转型的过程中策略失误造成的。

豚首是一家非常积极求变的公会,作为陌陌的核心公会,豚首在秀场上有很成熟的经验,同时积极开发斗鱼等游戏直播平台,刚进入斗鱼就签约了一大批斗鱼知名秀场主播;也是最早开始进军淘宝直播,做直播电商的公会之一,后来签约战队,战队的成绩也很好,成立不久就获得WGC,TGA,KOC,QGC四大次级联赛大满贯。

豚首曾经是非常有实力的一家公会

如果豚首娱乐的几条业务线都能够齐头并进的的话,或许它现在是最能够跟的上平台前进步伐的公会了,秀场、游戏、电商、电竞,都是平台在加速布局的领域。

但豚首或许选错了扩张的时机,一位游戏直播平台公会负责人表示:“扩张最好的时机其实是前几年,到了2018、2019年,大多数公会其实都已经绑定一个平台,不敢扩张了,没有那么多的红利政策,陌生的领域太多,换平台和开发新模式,水土不服的情况太多了。”

豚首也在扩张的过程中开始遇到了一系列危机,有些危机根本意想不到——2018年,因为某女明星逃税偷税事件的影响,全国开始严查娱乐经纪、明星网红的缴税问题,豚首自身在低税点的区域,一下补交了4000多万的税款,几乎相当于公司当时的现金流。

而在此之前,豚首通过直播经纪、电商等业务,赚到了不少钱,对于各种方向的扩张都跃跃欲试,其中一个方向就是大火的直播电商,当时豚首旗下主播的流量很大,管理层就想做自己的淘宝品牌卖货,比如美妆、服装、护肤品等,在杭州建了基地和库房,屯了一大批货,但最终因为缺少对电商的经验和了解,这批货最终没有卖掉,时至今日都堆在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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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因为战略性的失误,公司又亏了一笔钱,员工的工资发不出来,主播的流水提成也发不出来,后面一步一步就不太行了,2019年撑了一年多,到现在也终于撑不住了。”豚首一位前员工表示道。

豚首其实本身是一家非常有探索精神的公会,在QQ音乐、全民K歌上线直播功能后,豚首是最早一批进去尝试的公会,但探索就意味着风险,在如今,平台的红利政策相比水土不服的风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豚首娱乐预判对了方向,但忽略了自身的基因,其离职负责人后来总结道,回过头看,从秀场转向游戏直播平台、做直播电商都是战略性的失误,也拖垮了公司的步伐。

公会的前路:

增加更多的变现方式比招人更重要

虎牙正恒公会的会长妖月,和豚首的风格完全相反,作为虎牙TOP3的头部公会,他几乎极少考虑过扩张,无论是早期的陌陌、映客等移动直播,还是后面崛起的抖音、快手、B站,即便很多平台都开出过不少红利及扶持政策,他也从没有扩张过。

他的风格更加保守,从发展的角度来讲,他也觉得最适合扩张的时机也已经过去了,现在平台的话语权和竞争维度都高于公会,未来如果不能配合平台去参加其它方向的竞争,迟早要被淘汰。

对于斗鱼、虎牙合并后,他的预感是,主播和公会的门槛会更加严格,公会应该会淘汰一大批。

而且中小公会非常依赖政策红利,可能哪个平台的政策好,第二天就走了,但是大公会本身已经非常正规,多数和平台还有强绑定关系,是很难轻易离开的,平台也更愿意给大公会倾注资源,中小公会将非常难活。

比较好的例子是斗鱼,斗鱼大主播多数会在公会中参股,比如PDD是小象大鹅的股东、旭旭宝宝是炫石互娱的股东,平台、大主播、公会三方形成强绑定关系。

PPD是小象大鹅的股东之一

而抖音和快手与过去的PC端直播平台不同的是,这两家平台更加依赖算法,而PC端起家的YY、斗鱼、虎牙等,普遍更需要人来去运营内容及管理主播,因此在抖音、快手上,平台的话语权会更强,也可以看到,抖音最近几个月以来,对于秀场公会的政策越发严格,实质上的目的是让公会集中资源配合其进军直播电商的战略,这也对公会的运营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公会的可发挥空间还是很大的,只是要求更高了,其实你看现在流量型的App,包括音乐软件,都在用直播功能,因为相比视频、短视频,直播的变现效率就是高,不仅仅是对平台,尤其对用户而言,也是变现效率最高的方式。”妖月表示。

一位在短视频MCN机构的运营人员认同了这一观点,他表示他们孵化一个抖音账号,前期花钱投dou+是必须的,养到600-700W粉丝才能开始变现,而做主播的话,2-3W粉丝就可以开始变现了。

而对于未来,妖月认为公会的核心能力其实要改变了,以前大多数公会对自身的认知还停留在挖人、招新和运营的层面上,但在未来,决定公会去留核心的是它能提供多少种变现方式,谁的变现方式越多,谁就能吸引越多大主播。

如今主播的变现方式非常多元

“比如,如果我有礼物收入、电商、代言和广告四种收入模式,我可以跟主播谈,礼物收入全归他,其它我们再分成,这个是不是很有诱惑力?相比只做礼物收入模式的公会,你是降维打击。”妖月总结道。

公会有更多的变现方式,也可以更好的配合平台的战略,游戏直播的上游是游戏,斗鱼、虎牙合并后,未来发力的重点方向就是游戏发行市场,如今越来越多的厂商开始投放主播、直播平台和up主,直播间也在代替过去的游戏门户、论坛成为新的游戏社区。

直播市场已经进入了新的维度,甚至进入了一些其它领域的主战场,比如像抖音,一方面切入游戏发行与腾讯竞争,另一方面攻入阿里巴巴的腹地电商,在这些巨头交火时,公会想要再吃到竞争红利,那么势必就先达到同样的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