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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享二年(1488年)6月9日,加贺国发生室町时代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向一揆,加贺国守护富樫政亲在这次声势浩大的反抗中被二十余万一揆众杀死。此后,直到柴田胜家攻破金山御坊的100年间,加贺国成为由一向宗门徒自治的独立国家,关于加贺一向一揆的具体经过,参见。
不过,这一次我们讨论的不是加贺一向一揆。
今天,我们假设一下,如果你是生在战国时代某座惣村的一个村民,当你的村子决定组织一揆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借此,我们将少许探讨战国时代一揆的组织形式。
你忙完了一天的农活,带着一身疲惫走入家中,你正打算打水洗个脸,村头传来了村太鼓的声音,你连忙放下拉到一半的辘轳,赶往村头的集会所。
在惣村中,一般诸如神社、寺庙或者村番头家附近,都会设有太鼓台,经济情况较好的村子会有比较有排场的鸣钟台。它的作用就是号召惣村中有集会权的村民参与集会。通常情况下,在太鼓或者钟鸣响之后,与会者需要在两炷香燃尽之前赶来,否则将会视为缺席,遭受暂时剥夺集会权的惩罚。
这次集会在村里唯一的寺庙前举办,理所当然,你生于斯长于斯,这座小小的寺庙就是那个时代你唯一的精神寄托。因此,当这座寺庙响应来自石山御坊的号召组织一揆的时候,你也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主持这次集会的是个来自外地的僧官,他干巴巴地复读着前两年本愿寺显如在石山举办的报恩讲的内容,若不是村民们信仰坚定,恐怕早已一哄而散。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愿寺派往各地协助组织一揆的僧官数不胜数,就这么一座小村子,很难指望来一个靠谱的僧官。
宣讲结束,番头将一柄白纸伞传递给与会的村民们,村民纷纷签上自己的名字,不会写字的,就由协助番头处理村中事务的沙汰人代签,随后村民划破手指,按上名为“血判”的血指引加以确认。
这种署名记录一揆参与者的方式称为“伞连判”,在中世日本,连判署名不光用于组织一揆的誓约,也用于民众向大名发起诉讼时签署诉状。伞连判的好处在于,签上的名字没有前后顺序之分,即使被大名报复,也无法轻易找到“祸首”,这也是一揆信条的体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伞连判传到你眼前,你发现伞的最内圈签署的全都是村里僧人的名字,你知道原因为何,由于这座村庄笃信一向宗,僧人在村里话语权极大,甚至番头都要听从他们的指示。相应的,他们也要承担起责任,虽然没有先后顺序,但在组织一揆的时候,他们还是要担负起“核心”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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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伞连判发明之前,一般惣村签署连判的顺序是由“孔子次第”决定的。虽然这个名称听起来文雅,实际上却只是抽签而已。除了番头、沙汰人、中老等村中有威望的人需要签署在最前,其他人依靠抽签决定先后次序,到时候就算被抓了典型,也不能有怨言。
毕竟,一揆的本意就是“众人合力为一,集中力量解决问题”,一揆的另一个名字“一味同心”就表明了这个含义。在这座村庄中,大家要做的,就是组织成一揆组织,合力抵抗周边领主收税、出兵的行动,为一向宗的教友提供帮助。

除了一向一揆之外,还有许多一揆的形式,不同形式的一揆也有不同的目标:
一味神水:最早的一揆组织形式之一,以神道教信仰为中心,特征是参与者都要饮下御神水,以示歃血同盟。与一向一揆不同的是,神社未必是一揆运动的组织者,但神社占有土地、雇佣人员较多,至少也是一揆内部的主力;
德政一揆:非宗教性质的一揆,农民自发组织一揆,要求领主颁发“德政令”——也就是免除当年租税和债务的行政命令。一般而言,这种一揆是由于领主压迫太重才会产生,但也有德政一揆实际上是受敌对领主指使的故意破坏的情况;
土一揆:非惣村领导的一揆,惣村是由村民自选自治的村落,土一揆的组织者则多有臣服于大名的小领主或是下级武士等等,他们的目的也并非为惣村争取权利,而是推翻自己头上的领主取而代之。土一揆也有和一向一揆结合的情况,如加贺一向一揆中的长享一揆,参与者多有加贺本地不服富樫氏统治的土豪,如攻下高尾城的河合宣久、加贺镝木氏等。
马借一揆:由近江地区航运、马匹驮运业者领导的一揆,组织形式与其他一揆大相径庭,主要目的是保护自身在近畿地区运输业的垄断地位,类似武装化商业行会。
一揆组织的历史跨越室町时代、战国时代、安土桃山时代和江户时代,直到明治维新之后仍有短暂复苏,说到底,无论是参与还是组织一揆的人,都只是历史轨迹的缩影而已。当我们以现代眼光审视的时候,难免会陷入结果论的误区。有压迫就有反抗,这是无论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不变的真理。当我们怀着或求知或猎奇的眼光看向异国他乡的历史记忆时,我们看到的往往只是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