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新观察2020/10/24
第 281期
美国和七国正式签署“阿尔忒弥斯协定”的事儿，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美国新一轮的重返月球计划，不止重返，不止月球，也不止美国。这是一个类似于国际空间站项目、但又更加深远的布局。尽管自称为Twin Sister of Apollo，阿尔忒弥斯计划与阿波罗不同，也和国际空间站计划不同：
美国考虑在月球表面和轨道上都建立长期存在，人类可随时往返。这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阿波罗登月不同；
美国这次要自个儿主导设计整个项目，而不是像国际空间站一样与俄罗斯联合主导；
美国是主导力量但并非工程实施的主体，而是要以分工协作的方式让全球尽量多的国家参与工程；
月球并不是当下的唯一目标。美国将月球和火星、甚至小行星和彗星有机串联起来，形成人类深空探测分阶段、分时空的一种渐进路径。
“阿尔忒弥斯协定”的主标题为“以和平为目的进行民用探索和利用月球、火星、彗星、小行星的合作原则”。正文7页，包括：目的与范畴、实施、和平目的、透明、互动、紧急支援、太空目标登记、科学数据发布、保存外层空间遗产、太空资源、化解太空活动冲突、轨道碎片和最终条款，共13部分。
我们来看看第一部分“目的与范畴”的表述——
协议的目的是通过一套切实可行的原则、规范和最佳做法来建立共同愿景，以加强治理对外层空间的民用探索和利用，在这期间推进“阿耳特弥斯”计划。在外层空间活动过程中，坚持一套实用的原则、规范和最佳做法，是为了增加活动安全，减少不确定性，促进全人类太空利用的可持续发展和效益。签订协议代表了对其中描述的原则的政治承诺，其中许多规定了需要履行的《外层空间条约》和其他文件中描述的重要义务。这些协定中规定的原则旨在适用于每个签字国民用航天局开展的民用空间活动。这些活动可能发生在月球、火星、彗星和小行星，包括它们的表面和表面下，以及在月球或火星轨道、地月系统的拉格朗日点上和穿行于这些天体之间的位置。
从这些表述可见，“阿尔忒弥斯协定”的目标是让各国与美国联合探月，并且在探月之前先同意遵守一个共同的约定，后续登月过程中各国航天最高政府机构将对本国能否履行协定条款、遵守共同行为准则而负责。
美国方面，联邦政府、总统以及NASA认为月球、火星等人类或者航天器可以到达的所有地方都是资源所在地和人类深空制高点，因此必须约定在前往这些目的地之前，不能因为资源的拥有或归属问题而在地面上就开始产生分歧、矛盾甚至争端。目前为止运送过宇航员到达月球的只有美国，全球正在服役、或即将服役的运力最强火箭也在美国，这为美国主导深空计划带来了话语权。而美国也希望更多国家跟随，希望各国作为美国整个计划设想中的实施者，最终共同步入深空。这就像此前建设国际空间站一样，美国是整个工程的一部分，但也是空间往返运输能力的主要提供者和空间科学实验的主要从事者——当然，那时俄罗斯也一直扮演着同样的角色。因此，“阿尔忒弥斯协定”是美国希望各国虔诚跟随、并在跟随的同时还能够遵守各种规则、别出乱子的协定。客观来说，这种协定是有必要的，不仅能打消美国的顾虑，还能打消其他参与者的顾虑。
再看看这次和美国签约的7个国家：澳大利亚、加拿大、日本、卢森堡、意大利、阿联酋和英国。澳大利亚、日本、加拿大、英国情况相似，都是美国航天与国防领域最忠实的合作伙伴，其中澳大利亚和加拿大是美国深空探测的配套服务国。比方说，澳大利亚拥有若干个美国深空网站点，加拿大为国际空间站提供机械臂。但这两国都不具有运载火箭、宇宙飞船等大型航天系统研制能力，加入“阿尔忒弥斯协定”能够有助于他们进一步发挥自己的太空技术优势。
日本拥有大型运载能力以及独立的尖端的深空探测能力，但规模较小。在航天领域，日本历来认可美国的领导地位，其加入势必与美国在深空探测方面形成强强联合格局。
英国深空探测能力相对较弱，几乎没有太鲜明的技术点，同时受英国脱欧以及“伽利略”星座应用被排除在外的影响，英国航天与欧盟和欧空局逐渐疏远，急需新的合作机制提升本国太空能力。目前，英国一方面正在依靠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打造英国的航天发射系统和基础设施，另一方面收购了OneWeb公司50%股权从而拥有了小卫星制造和轨道资源。紧接着就是此次签订“阿尔忒弥斯协定”，力求在美国的带动下发展深空探测能力。航天发展方面，英国对美国的依赖是全方位的，态度上也是全面跟随的。
卢森堡和阿联酋情况相似。虽然两国的航天技术储备和研发能力非常有限，但都对国家航天发展情有独钟，长期以来一直投入巨资并且制订了宏大计划，跟随美国登月符合这两个国家的期待。他们都希望在美国的带动下培养出本国的航天工程师——他们更像是一边采购美国的航天系统和服务，一边增强本国的技术实力。尤其是阿联酋，其“希望”号火星探测器项目发展得到了美国方面极大的技术与工程支持。
意大利深空探测技术能力与法国、德国、西班牙大致相当，属于关键技术提供者，但不得不依靠美国的大型航天工程综合能力。作为欧洲航天实力的代表之一，意大利首先签订“阿尔忒弥斯协定”，对欧洲参与美国登月计划将起到带动作用。
根据NASA局长的说法，此次签订协定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还会有更多国家加入美国登月计划，认可美国在协定中提出的需要各国共同遵守的原则。因此，美国带领多国共同探月的计划可以看作是翻版的国际空间站计划，都是美国与其他国家相互需要、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无法独自完成的浩大工程。而俄罗斯这一次没签署协定，预计后续也不会签署，毕竟在国际空间站的建设过程中两国曾经平分秋色，现在美国自己当带头大哥了。但登月这事，五十多年前确实是美国在美苏太空竞赛的背景下独立完成的，况且目前俄罗斯的深空探测无论是发展规划、工业基础还是系统能力，都已经捉襟见肘。
欧洲方面其实已经步入了为美国“阿尔忒弥斯”计划进行工程研制的阶段，远不是签署协定这么简单。欧空局的经费来自各成员国，欧空局向相关国家和航天企业授予合同，为美国研制探月和探火的分系统。这已经很鲜明地表达了欧洲的立场，那就是在美国的深空计划大框架下，拿出实实在在的资金开展研制并向美国交付，帮助美国实施“阿尔忒弥斯”计划。欧洲在提升深空探测技术和工程能力的同时，未来也将有宇航员参与载人飞行任务，从而在人类足迹方面达到与美国同等的高度。作为欧洲航天工业的支柱，空客防务与航天公司和泰雷兹阿莱尼亚空间公司拿到的合同体量相当，前者拿到了美国火星采样返回任务下的“地球返回轨道器”（ERO）合同、配合美国登月的“欧洲大型后勤着陆器”（EL3）合同，后者拿到了月球轨道上Gateway系统的I-Hab国际居住舱合同、“提供燃料补加、基础设施和通信的欧洲系统”（缩写为ESPRIT）的一个燃料补加与通信舱段等，这些都是工业层面直接的欧美合作。
虽然目前签署“阿尔忒弥斯协定”的欧洲国家为意大利和英国，但实质性合作还涉及到法国等其他国家。欧空局的积极态度和行动带领下，欧洲主要航天国家未来很可能更深入地参与美国“阿尔忒弥斯”计划。此外，从2020年国际宇航大会（IAC）上的研究报告和讨论也可以看出，韩国政府和印度太空研究组织（ISRO）都明确表态正在积极寻求加入美国重返月球计划。
“阿尔忒弥斯”计划是继国际空间站之后的又一个美国朋友圈。横向，美国再次建立“统一战线”，拉着其他国家共同实施工程；纵向，整合自个儿的火箭、卫星、空间站、月球车等各方力量、包括“新航天”商业力量重返月球——这次的直接目的是长期存在并开发月球资源，同时为登火做准备。目前来看，除了已签署协定的七国之外，“阿尔忒弥斯”计划未来会有更多国家参与。很多小伙伴在问，我们怎么应对？
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呗。换个角度看，这也是让全球航天能力从近地到深空进一步依附于美国能力的一步大棋。宙叔同时认为，既然太空是全人类共同拥有的疆域、空间资源是全人类共有的财富，咱得特别警惕特朗普哪天一拍脑袋就宣布月球属于美国——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