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名为Zaunt的私家酒庄，着实花了我不少功夫。酒庄位于斯洛文尼亚索查河谷的戈里察·博达，但距离巴掌大的城镇已有几个山头的距离。我驾车从城镇出发，在忽高忽低的山石路上攀爬寻觅，折腾了半天。
导航在大路上指示明确，在门牌号上却犯了迷糊。好在路旁有路标指示，在导航犯迷糊的三岔路口，三个箭头分别指向八户人家，其中一条小路，指向25-27号。而26号，正是我想去的Zaunt酒庄。
要寻访的Zaunt酒庄就在这栋民宅里
这个村子总共只有28户人家，占地却有几个山头。偶有几户靠得稍近，但多数距离颇远，几百米才会见到一户。民宅都沿路而建，坐望群山，没有围墙和栅栏，多为两层或三层，占地颇大。即使如此偏僻，即使独门独户，也见不到铁门和防盗网。与一般的欧洲民宅相比，这里大多没有刻意打造的漂亮花园——当每一户都拥有一个山坡的时候，还需要花园吗？
戈里察·博达的山间民宅，即使独门独户，数百米内没有邻居，也不会有防盗网和围墙
按路标指示，26号位于山坡之上。那是一栋粉色墙身的两层小楼，造型现代。与之呈L型的建筑是敞开式的车库和工作室，除了停车外，还堆满了各种机床和汽车零件。主人显然有修车和捣鼓机械的爱好，但怎么看也不像酒庄。院子里也停了车，甚至还有一辆拖拉机，可门窗紧闭，叫了几声也无人回应。
在犹疑中，我走向不远处的另一间民宅问路。友善的民宅主人说我刚刚去的26号的确是酒庄，而且有人在家，并掏出手机帮我打过去让对方开门。
于是，我掉头走上斜坡，来到几分钟前才进入过的26号。此时，主人已经出来迎接，笑呵呵说我运气不错，他的家人全部度假去了，只剩他一个人看家。跟着他走到院子深处，与山谷相接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弯道，走下去，扭头一看，两道大木门，上面爬满了藤蔓植物，酒厂就在里面——原来，它在车库和工作室的地下。
Zaunt的酒厂其实隐藏在地下，上面是自家住宅
01
抓小放大，寻觅私家小酒庄
之所以要花心思寻找这间酒庄，是因为我放弃了戈里察·博达最知名的大酒庄。
戈里察·博达，斯洛文尼亚重要的红酒产区之一，位于索查河谷。斯洛文尼亚语的博达（BRDA）意为“山丘”，山丘上的土壤是葡萄树最喜欢的泥灰土和砂岩。加之这里属于地中海气候，每年日照时间长达2900个小时，造就了这个斯洛文尼亚最大的酒乡。
这里的住户多是葡萄农，葡萄园多达千座，总面积达2000公顷，大多数都供应给斯洛文尼亚最大的酒庄——戈里察·博达酒庄，只有少部分是小型酒庄自产。
虽然戈里察·博达位于索查河谷深处，但斯洛文尼亚毕竟是弹丸小国，从中部的首都卢布尔雅那前往位于西部的戈里察·博达，即使后半程都是山间小路，也不会耗时太久，反倒可以饱览乡野风光。
停车远眺戈里察·博达，蓝天连一片云都没有
更有意思的是，其间曾两度进入意大利境内，又两度离开，重返斯洛文尼亚。路边的欧盟标志提示着你已经跨国，车载导航也不消停，一会儿告诉你进入了意大利，一会儿又告诉你进入了斯洛文尼亚。连口袋里的手机都响了起来，那是国内电信运营商的提示短信。
戈里察·博达中心有一座外观朴实的城堡，在城堡观景台可以一览这个葡萄酒产区的风光。只见山谷间散落着大片大片的葡萄田，一栋栋乡居散落其间，偶有高耸的教堂尖顶。
四处都是葡萄田
外观并不起眼的戈里察·博达城堡，内部拥有一个视野极好的观景台
附近小径种满了橄榄、樱桃、桑葚和无花果，都是这里仅次于葡萄的盛产之物，夏日果实累累，令人垂涎。城堡里有一间极具斯洛文尼亚风味的餐厅，地窖则是一间不错的小酒窖，二者均可试酒。一试之下，便决定饮酒思源，去酒庄看看。
小时候看旅行纪录片，周游世界的主持人若到访以红酒闻名之地，往往要探访大小酒庄。当时觉得很高大上，后来自驾欧洲，才发现这是典型的平民娱乐。欧洲酒乡甚多，酒庄更多，只要有辆车就可前往。葡萄酒在欧洲也像阳光与水般寻常，价格通常都不高。如果直接探访酒庄，更可觅得口感风味更佳，且价格更为低廉的酒，往往数十元人民币便有惊喜。
也正因此，我对高量产的大酒庄一向有所保留。它们的产品行销世界各地，在中国超市和酒庄里也常可见到，又何必千里迢迢前往尝试呢？
戈里察·博达酒庄就是这样，它成立于1957年，是斯洛文尼亚最大的酒庄，每年都会收购来自全国各地的葡萄，酒庄贮存酒量达1800万公升，所生产的葡萄酒占据了全国的四分之一。
从外观来看，它已是一间在欧洲难得一见的大型酒厂，厂房连绵，有试酒门店。我本已停好车，可看到眼前这幅工业时代标准化的景象，立刻失去兴致，决定弃之而去，寻找城堡餐厅侍应所推荐的那间Zaunt私家酒庄。
02
斯洛文尼亚葡萄酒酿造史极为悠久
说起葡萄酒，有些人言必称法国和澳大利亚，还有人会提及意大利、阿根廷和智利，这些都是中国人极为偏爱的产地，即使他们只知道国家名，连产区都分不清。
很少有人知道，斯洛文尼亚葡萄酒的酿造史也极为悠久。与意大利接壤的它，葡萄栽植深受古罗马时代影响，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世纪。近十年来，它一直是全球人均葡萄酒消耗前十名的国家，人均年消耗达40升之多。目前酿酒厂超过28000家，年产量在8000至9000万升之间，葡萄园面积为2.2万公顷。
爱喝酒的斯洛文尼亚人，对品质的要求也极高，而且极富个性。不过斯洛文尼亚产的葡萄酒多半用于国内市场，每年仅有610万升用于出口，出口国家集中于美国，以及克罗地亚和捷克等周边国家。
许多国人偏爱红葡萄酒，我倒是更爱白葡萄酒。因为地中海气候，斯洛文尼亚所产的葡萄酒中，63%为白葡萄酒，27%为红葡萄酒，剩下10%则为起泡葡萄酒和桃红葡萄酒。
散落山间的建筑、教堂和葡萄田
在戈里察·博达一带有26个独立酒庄，散落在群山之间的蜿蜒道路上。我所选择的Zaunt酒庄，产量不多，但极有个性。
之所以坚持低产量，是因为品质容易控制。欧洲酒庄最吸引我之处，就在于家族传承的酿酒技法。葡萄酒质量关乎家族名誉，所以才可代代相传，数百年始终如一。这种荣辱观，冒牌老字号可比不上。
酒庄主人带我走进酒厂，内中浓郁的酒味令人迷醉。地方虽然不大，可设施齐全，还带着岁月斑驳的痕迹。酒庄主人告诉我，他家世代酿酒，即使在冷战时期也未中断，只是当时所酿的酒，都要统一卖给国营酒厂，便多少失去了活力。斯洛文尼亚独立后，经济更为开放多元，私人酒庄也重新焕发青春。
03
简单直接、极富个性的私酿葡萄酒
在Zaunt酒庄，酒窖和试酒的地方在住宅一楼，小而雅致。酒庄主人告诉我们，此地葡萄田多为梯田，因此一直采用人工采摘方式。也正因为人工采摘、产量较少，所以斯洛文尼亚的葡萄酒在欧洲价格颇高。
葡萄梯田与小城镇
这个“价格颇高”只是相对而言，对于在超市和酒庄里见惯了数百元乃至上千元一支红酒的中国人来说，斯洛文尼亚葡萄酒依然便宜。酒庄主人给我们试了三支酒，售价都是十几欧元，折合人民币一百元左右。
酒一入口，立刻被其浓郁强烈的味道所冲击。其实酒庄主人已经预先提醒了我，相比法国葡萄酒的柔和缠绵，斯洛文尼亚的葡萄酒要浓烈一些。而这间向以个性著称的Zaunt酒庄，更是强调简单直接，甜度极低。
这些私人酒庄产量很低，但极富个性
酒庄主人还翻出一叠资料，居然是繁体中文。原来，这个以家族维系的私人酒庄，前些年也曾去香港参加酒展。与它一道前往的，还有戈里察·博达的另外几家私人酒庄，也许，我刚才驾车前来时就曾经路过。
离开Zaunt酒庄时，重走来时山路。仔细端详散落于山间，坐守葡萄园的一栋栋民宅，慨叹民宅主人所过的天堂般日子。盛夏阳光直射着这片土地，几百年来始终如此。那一家家私人酒庄，一个个老字号品牌，就这样世世代代坚持下来。它们各有风味，那是你可以一尝但无法洞悉的秘密。
在欧洲，有无数像戈里察·博达这样由一间间私人酒庄构成的酒乡，有些名满天下，有些不为人知，但不管专程拜访还是偶遇，我总可遇到惊喜——因为酒庄主人世世代代的坚持，才有这样的惊喜。
戈里察·博达的民宅相当分散，散落在各个山坡
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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