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周弋博】
那只被开水浇烫的怀孕母猫，终究没有挺过来。
（被开水浇烫的怀孕母猫）
10月19日，山西太原一男子被人发现当街用开水浇烫自养的怀孕母猫。
原因很简单，他当天在逗猫时，被挠伤了。
好心人士迅速将母猫送到宠物医院，经检查，这只母猫已经怀孕多时，即将分娩。
遗憾是的，由于母猫受到严重惊吓，腹中已然成型的4只幼猫均成死胎。
医生对其伤情的描述为“应激反应很厉害”“烧伤面积百分之七十”“血管清晰可见”。
令人揪心的是，这只母猫在被戴上简易的防护罩并接受治疗时，泪水不断从眼角流下。
若是代入人类的视角，我们无法想象，一位母亲在身体严重烧伤又失去自己的孩子后，是怎样的心情。
那滴泪水所蕴含的情绪，太过沉重。
若是这只母猫通晓人类的语言，她又会说些什么呢？
虽然当地请来多名省内专家会诊，但最终母猫还是因伤重而离世。
（母猫在接受治疗时，流泪不止）
它的经历，引发了无数人的痛惜与愤怒。
有人说，愿它来世不要投胎做猫，做个人就不会被这样欺负了。
还有人说，虐待这只猫的男子理应被法律的严惩。
遗憾的是，很难。
在法律意义上，动物是生命，但也是“物”——宠物猫是个人财产，流浪猫则是无主财产。
虐待、杀害国家保护动物，固然违反法律，甚至可能触犯刑律。
可猫猫显然不在此列。
如果虐待杀害的是他人宠物，可以认定为“造成财产损害”，严重时可能构成“故意毁坏财物罪”。
但当对象是自己的宠物或者流浪动物时，确实没有法律上的过错。
在当下的法律规定中，该男子用开水浇烫自养猫的行为，与砸烂一台手机或摔碎一个碗的性质相当。
虽然警方已经介入处理，但很难说有哪条规定能让这位男子受到法律制裁。
（用开水浇烫母猫的男子）
事情曝光后，男子被用人单位开除了。
当然，这谈不上法律制裁，而是用人单位的一种自主选择。
即便如此，也有不少声音认为，单位的做法错了。
不是说这个男子没违反法律吗？为什么可以因此惩罚他？
问题是，法律只是最低限度的道德，只是评判行为好坏的底线标准，并不是唯一标准。
除此之外，还有道德伦理，公序良俗。
比如说，恋爱中的出轨行为也没违反法律，不值得谴责么？
即便只谈法律，如果说虐待自养宠物是该男子的权利，那么择人而用也是用人单位的自由。
（虐猫男子所在单位发布的情况说明 来源：@封面新闻）
从结果上来看，这事也算是虐猫男子遭受了“现世报”。
但下次怎么办呢？如果下一个虐猫者没有单位或者自己就是老板呢？
更何况，虐待动物几乎成为了一个地下产业链。
今年4月，山东理工大学大四学生范源庆就被曝出长期虐待流浪猫。
在猫还存活的情况下，剥皮、掏肠、火烧、电击等酷刑，无所不用。
然后，将虐猫全程录制为视频，在网上出售牟利。
最终，范源庆被山东理工大学作退学处理，但他毫无悔意。
这件事中，更值得注意的是，虐猫视频是有不少人买，能以此牟利的。
这就足以说明有不少人对虐待动物存在“心理需求”。
（范源庆在其微博上发表的报复言论）
人们逐渐发现，光凭道德层面的谴责，难以遏制虐待动物的行为。
残酷的施虐一件一件的叠加在一起，使人们开始呼吁禁止虐待动物立法。
今年5月两会，全国人大代表高子程就曾提案立法禁止虐待动物，主张对相关行为适用治安管理处罚。
他认为，售卖“虐杀视频”牟利的行为，严重伤害了动物，破坏了公序良俗，践踏了生态伦理。
他建议，将“公开传播、售卖虐待动物视频”归入“寻衅滋事”行为，可处5至10日拘留与罚款。
（全国人大代表、北京市律协会长高子程）
刚好5个月后的今天，那只被开水浇烫致死的怀孕母猫所引发的舆论，再次将这份建议摆在台面。
央视新闻发表评论，认为反对虐待动物已是全社会的共识，带头呼吁禁止虐待动物立法。
“每当有虐待虐杀动物之事发生，公众除了谴责，别无他法排解愤怒。”
当然，愤怒或是痛惜的情绪，都能成为呼吁立法的动因，但仅凭情绪，还不太够。
毕竟，法律是在为社会生活制定规则，这是一门技术活。
而要为这个社会创设一条规则，至少得明确三件事。
规则内容是什么？
让谁来执行规则？
违反规则怎么办？
其中，第一项内容最为重要。
因为任何一项立法，都是既有利益的一种再划分。
立法这把刀，要不要切？切哪里？怎么切？
一旦这刀没切好，不仅会因触犯利益过多而阻力重重无法落地，恐怕还会滋生更多新问题。
矫枉过正，正是如此。
放在今天这件事上，最重要的就是要明确什么叫“虐待动物”。
否则，在定义不明的情况之下，贸然立法足以滋生两种风险。
一是严重干涉我们的正常生活。
二是成为他人肆意攻讦的工具。
比如说，牛奶已经成为我们的日常食品，那挤奶这事被指控为“虐待动物”咋整？
炸鸡、牛排、大肘子就更不必说了，这可都是肉呀。
再比如说，警用的搜救犬与缉毒犬，民用的导盲犬，这些服务于人的动物，都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
如果看到缉毒犬训练很辛苦，就指控警队“虐待动物”，警察上哪说理去呢？
更重要的是，如果定义不明，“你在虐待动物”的指控，恐怕还会被滥用。
比如，你从鸡窝里抓出一只母鸡准备炖汤，可能用力大了点，母鸡一顿乱叫。
有人看着觉得心疼，也不吃鸡，就来指责你“虐待动物”，开始站在道德高地指指点点。
你就想喝碗鸡汤，怎么要被道德审判呢？
此时，保护动物的一片善意，成了人与人之间相互攻讦的工具。
在很多人看来，上述思想实验，是一种杠精行为。
但是，对于可能发生的矛盾，如果不先杠明白，等到真的有问题再解决，恐怕为时已晚。
可以说，在立法推行前，将可能出现的各种矛盾掰扯清楚，是立法者的责任。
更何况，现实世界中，类似的矛盾已然发生。
英国《镜报》当地时间7月3日报道，英国多家超市日前下架了进口自泰国的椰奶产品。
原因是，泰国农民通过训练猴子，以代替人类完成采摘椰子任务的行为，属于“虐待动物”。
事实上，上树采摘椰子只是泰国农民迎接游客时的一个表演项目。
除此之外，还有猴子骑自行车、猴子打篮球、猴子踩高跷等等，也是旅游服务的一部分。
一边是保护动物的诉求，一边是普通人生产生活的需求，就这么撞车了。
如果不允许泰国农民这样使用猴子，谁来给予他们补偿？
社会毕竟是人类的社会，对动物的保护，也不宜以阻挡人类的正当利益为代价。
这不禁让人想起了《武林外传》中，白展堂对极端素食主义者南宫残花的一段话。
凡事都要有一个度，崇尚自然，天人合一，这都没错。但你忘了一点，人类本身就是食物链中的一环，如果光吃素，食物链不就断了，对自然毫无益处。我们驯服野牛野马，饲养家禽家畜，这样既保证了食物链的完整，又没有破坏自然环境。从这一点来讲，我们没有错，当然，滥捕滥杀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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