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是中唐浪漫主义诗人,外号“诗鬼”。作为一位同王勃一样英年早逝的天才,李贺短暂的二十七年人生中,留下了二百余首诗歌。其中有一篇《将进酒》,和“诗仙”李白的大作《将进酒》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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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蒋文运在《昌谷集句解定本》中评价此诗说:“桃花乱落如红雨”及“酒不到刘伶坟上土”二句写得好,李白的诗尚有不如。

一、诗鬼李贺的《将进酒》

《将进酒》——唐·李贺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庖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诗歌意译:琉璃酒盏中,琥珀光正浓。酿酒槽边淅淅沥沥,滴出一颗颗珍珠红。厨房里烹饪着龙肝凤髓,油脂在锅底鸣泣,罗帐绣幕里面传出一阵阵香风。

吹响龙骨笛,敲打鼍皮鼓。明眸皓齿的细腰舞姬,正在翩翩地起舞。本是青春大好时光,太阳却将要落土。一阵晚风刮过来,桃花乱落,宛如天空降红雨。

劝君有酒只须饮,但求长醉不要醒。不信请看刘伶坟,淋酒怎能入黄土。

李贺是一位天才诗人,他的诗中经常引用中国神话中的元素,再加上自身敏锐的触觉和鬼雨神风般的想象力,创作出来的诗篇让人不禁击节赞叹。

在这一首《将进酒》中,李贺充分展现了神奇的想象力,引领读者围观了一场奇特的宴会。宴会上喝的还是人间的葡萄美酒,用的也是人间的琉璃杯盏。

但是,厨房里烹饪的却是龙肝凤髓,这种在人间绝对不可能见到的东西。更加让人惊奇的是,烹饪用的“白玉脂”,还会在锅中鸣泣。

龙凤是中国神话中的吉祥物,此时却被这一群贵族食客捕捉了,剥皮抽筋,扔进了油锅。再用铁锅大火烹炒,煎出了它们的油脂。而油脂余魂未散,还躺在锅底哭泣。这样的画面,让人觉得有一些不寒而栗。

一阵阵龙凤油脂的香味,飘荡到大堂之上。伶人吹响的骨笛,也是用云龙的骨头打造的。伶人拍打的鼓,则是鳄鱼的厚皮制成,这仿佛不是一场人间的聚会。食客们却习以为常,还在那里欣赏着美女的歌舞。

太阳就要落山了,春光也将要跟随着暮色消逝。在一阵咚咚咚,咚咚咚咚的鼍皮鼓声中,狂风吹落了一树桃花的花瓣,仿佛天空中下起了一场腥红的血雨。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奇异的世界啊!在这种世界里,无论清醒地活着还是清醒地死去,都是一件恐怖又痛苦的事情。只有酒,才能让人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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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贺说:我劝你还是多喝几杯美酒吧,让自己长醉梦乡不要醒。不然,即使你像酒痴刘伶一样爱酒,死了照样喝不着,那该多痛苦。

李贺这一首《将进酒》中,最为人称道的就是“桃花乱落如红雨”的想象力。唐代许多大诗人写过落花,多半都喜欢用“闲”字去装饰这样的场景。

比如《春江花月夜》中“昨夜闲潭梦落花”,温庭筠的《玉楼春》“帘外落花闲不归”,还有许多关于飞絮落花的诗句,给人的印象都是轻轻柔柔的。

唯独李贺笔下的落花,描写得万分惊怖惨烈,但是联系到李贺本身的经历与当时的心态,又觉得非常贴切。

二、李贺诗中的绝望

诗仙李白和诗鬼李贺的《将进酒》,同样是写在人生失意的关头。但是李白在失意的同时,内心仍然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李白写《将近酒》的时候,正当青年时代。他富有多金,相貌伟岸、身体健朗、交游广阔。虽然对前景产生了一时之迷惘,可是他一点也不悲观气馁,而李贺则是完全绝望的。

李贺这一首《将进酒》,写于公元816年前后,正是李贺病逝的前夕。因为自小体弱多病,再加上仕途不顺利,让他的诗篇中总是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显得“鬼气森森”。

李白作《将进酒》,让我们看到的是“高堂明镜”、“钟鼓馔玉”、“五花马”和“千金裘”,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可是李贺作《将进酒》,我们却仿佛看到了一个恐怖的案发现场。

因为竟然有人把龙和凤都拖去屠宰了!过去孔子看到麒麟被人类捕获后,就开始“伤道穷”。现在李贺看到龙和凤这种吉祥的动物都惨死,成为贵族们的腹中餐,那感觉也有点奇异。

龙肝凤髓是个成语,用得多了,读起来就会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李贺写得不一样,他在“烹龙庖凤”后面了一句“玉脂泣”,顿时让你感觉到了去吃了一顿日本料理“青蛙刺身”。

眼睁睁看着活蹦乱跳的青蛙被人宰杀、剥皮;再将雪白的蛙肉切成一块块地码到盘子中间,用酱油蘸着吃。客人在吃青蛙肉的时候,那只青蛙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的。

熬了龙和凤的油,煎了凤和龙的肉,还用它们的骨头来当乐器。预示着大家在人间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人类的恶行,惹起了天庭的震怒。

老天吹起一阵狂风,把象征着梦幻的桃花花瓣吹落到地面上,像是降下了一场血雨。李贺笔下的那一场宴会,简直就是一场地狱盛宴。

李白的《将进酒》是带着希望的,酒对于他来说是能够解愁的东西。李贺的《将进酒》是充满绝望的,酒对他来说是“救命”的东西。他拯救的不是普通生命,而是灵魂,他必须依靠醉酒才能忘记尘世间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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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主张“青春日将暮”,大家的好日子都不久了,索性一起喝到死。并且他还说,你们现在不喝,真的死了就喝不成了!

结语

李贺的《将进酒》充满了神奇而惊悚的想象力,并且在诗的末笔,把这种鬼雨神风般的想象力和激烈的情感推进到了极致。不过,李白的《将进酒》豪气干云,更能给人以希望和精神鼓舞。

李白在《将进酒》的最后说:“一醉解万愁,喝醉了就舒服了。”而李贺在《将进酒》中说:“死了不能喝酒,简直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