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是为全人类在精神的田野里耕作的农民” ———林风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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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是中国现代美术开创者之一,他与合称“四大校长”的颜文梁、刘海粟和徐悲鸿三人立志在民国年代要革新中国的艺术教育。

如果说徐悲鸿在提倡“中西合璧”的先行者中属于 “中体西用 ”的范畴,那么林风眠的彩墨画,就其构图方式以及色彩表现力而论的话,则应该是“西体中用”。

所谓“知人论世”,如果你想要了解一个人,你首先需要去了解他所处的时代背景和他的生长环境。

1900年,林风眠在广东省梅县阁公岭村出生,原名林凤鸣,母亲是一名普通的农家女,父亲与祖父皆为石匠,世代以雕刻墓碑为生。

从五岁起,年幼的林风眠便在父亲严格的教导下,每日需临摹《芥子园画谱》,这是一本康熙年间的著名画谱,详细介绍了中国山水花鸟、虫鱼走兽的各种绘画技法,中国传统绘画的写意与魅力在林风眠灵魂深处扎根。

勤奋刻苦可以后天培养,但绘画天赋是与生俱来的。

林风眠所画《松鹤图》得乡中绅豪赏识,乡绅重金购买并将之悬挂中堂,而这一年的林风眠才十岁。

后来林风眠考取了省立梅州中学,当时林风眠的绘图教师是梁伯聪老先生,梁老先生对待学生极为严苛,他认为学生要画的和自己一样好才能得100分,而这样高要求的他,却经常在林风眠的图画作业上打120分。

中学毕业后,林风眠收到梅州中学的同窗好友林文铮从上海发来的信函,得知可以留学法国的信息。于是林风眠告别父亲,与林文铮一同作为第六批留法勤工俭学的学生前往法国留学。

那一年,林风眠也不过 19 岁。

在法国,中国传统绘画遇上了法国后印象主义与立体派,中国传统少年也遇上了异国爱恋。

林风眠的才气吸引了德籍奥地利女孩艾丽丝·冯·罗达,两人一见钟情。

1924年初,林风眠与艾丽丝·冯·罗达结婚。

同一年,林风眠与友人在法国的斯特拉斯堡举办了“中国古代和现代艺术展览会”,作品一经展出便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和赞赏,其中有一个人对林风眠极其赏识,那就是蔡元培。

《睡莲》林风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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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林风眠

《向日葵》林风眠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林风眠在1924年前半年如星奔川骛经历了人生三大喜。

也在从这一年秋天开始,如戏剧跌宕起伏般,林风眠体会到了人生三大悲。

国内父亲生病离世,令林风眠哀痛不已。

这是林风眠第二次经历至亲离别,6岁那年,村里人都说他母亲跟溪边染布坊一位染布的青工私奔了,他不相信。他记得那个染布坊,他爱看染布坊里各种鲜艳的颜色,他经常缠着母亲带他去,可没过几天母亲被族里的人抓了回来,村里的人都骂她不守妇道,对她拳打脚踢,后来族里人商量着把母亲卖了。年幼的他记得母亲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偷溜出去看她,母亲抱着他大哭了一顿,从此他再便也没有了母亲的消息。

有人告诉他母亲是被卖到尼姑庵里当佣人,也有人和他说其实他母亲早就死了。

凤鸣的含义是比喻优美的乐声,夫妻感情和洽,父亲去世后,他改名凤鸣为风眠,世上再无林凤鸣,只有林风眠。

《芦雁图》林风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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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禽图》林风眠

《渔岸》林风眠

《天晚渔舟》林风眠

本是迎接新生命的幸福时刻,新婚妻子爱丽丝在生产中不幸染上产褥热死去,他们刚出生的孩子也随即夭折。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爱丽丝与孩子下葬后,林风眠用父亲教他的手艺为妻子和孩子亲自雕刻了墓碑,林风眠伤痛之极,昼夜不眠,他在哲学家叔本华《人生的智慧》中提出“对美学的沉思是摆脱人类痛苦的途径”找到一丝希望,他相信艺术是一切苦难的调和剂,是拯救人类理想的一剂良药。

《侍女与莲花》林风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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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女弹阮图》林风眠

《五美图》林风眠

1926年冬,二十六岁的林风眠告别了法国这个伤心地,受蔡元培之邀回国,任北平艺术专门学校校长。

他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艺术事业,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二三十年代,林风眠作为年轻的改革领袖,满是抱负,他尝试宣扬透视法、抽象表现等新颖的欧洲艺术概念来复兴在他眼中逐渐衰落的艺术文化。林风眠提倡一种中西融糅合的艺术理论,鼓励中国艺术家放眼世界,尝试创新的技法。

对于新事物的接受总需要一个过程,而年轻气盛的林风眠太过于急躁。

刚上任的他大刀阔斧,不仅请来齐白石和法国画家克罗多来校上课,林风眠还组织了中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北京艺术大会”,艺术大展一开就是一个月,然而在那个年代,老百姓对艺术的热情还未萌芽,艺术大展以惨烈的失败告终。

艺术大会的失败使林风眠意识到必须首先使广大民众了解接受艺术,才能使他们热爱艺术,才能推动艺术的真正发展。

他创办人体绘画课程,雇请人体模特来到校园,而这大胆的举动引起了教育总长刘哲的反感,使得林风眠差一点遭到逮捕。

人生最难得是遇到伯乐,而蔡元培正是他的伯乐,

1928年蔡元培创办了杭州国立艺术院,尽管林风眠在北平遭受接二连三失败,蔡元培还是再次聘任林风眠出任院长兼教授。林风眠并将梵高和保罗塞尚加入课程之中,抽象的创作概念影响了他的众多学生,其中包括后来名极一时的吴冠中,朱德群,赵无极和木心。

《戏剧系列:刺王僚》林风眠

《戏剧系列:张飞》林风眠

《戏剧系列:关羽义释曹操》林风眠

“当人们只想乘坐头等车厢,却用卡车车厢来运送书籍时,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百年孤独》马尔克斯

1937年,第二次中日战争爆发,林风眠的画室被士兵大肆洗劫和破坏,后来他的吴冠中为《林风眠全集》一书撰写序言写道:“他的画作大部分都在水盆、浴缸中尽化为纸糊冲走。他的油画则在日本侵占杭州后被日军当作篷布。”

林风眠诗意的名字却没有诗与远方的人生,他的荣耀与光芒因画画而来,他的苦难与痛苦也因画画而起。

1966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知道挚友傅雷夫妇自杀的消息,林风眠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作品成为被批斗的工具,也为了不连累他人,林风眠亲手销毁了自己两千多幅呕心沥血的创作,可是后来,他还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关了起来。

在狱里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传来挚友自杀的消息,被折磨的林风眠每每到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总会在恍惚间想起自己的祖父,想起那个最疼爱他,最倔强的山村石匠老头,林风眠记起祖父对他语重心长的叮嘱“你将来什么事都要靠自己的一双手....只要脚下磨出功夫来,将来什么路都可以走”。

有时迷迷糊糊的他又想会起了叔本华,想起叔本华说过“如果不是我配不上这个时代,那就是这个时代配不上我。”

“我绝不自杀,我要理直气壮的活下去。”林风眠不停地对自己说。

七十二岁那年,饱经风霜的林风眠在周总理的搭救下出狱了,他颠沛流离了几年,之后又辗转去了香港。

即使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他对待的艺术的那颗赤子之心仍未改变。

在香港的那些日子,已满脸皱纹的林风眠再一次拿起画笔,他想努力追回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光阴,想补回那一张张被他亲手销毁的作品。他常对周围人说,“以前在杭州时,天天去苏堤散步,我每天饱看了西湖的景色,无论是西湖的春天还是秋天,但是当时我并没有想画它。”

这些记忆中景色再次在他的笔下一一呈现,嫩柳、小船、白鹭,瓦房、山峦,他不停地回忆,不停地画,一直画到生命的终点,可惜画上的那些熟悉的山山水水,是他再也回去的遥远故乡。

《柳树景色》林风眠

《秋暮山林》林风眠

《天平山枫林》林风眠

《荷》林风眠

《白鹭》林风眠

《西湖》林风眠

1991年,九十一岁的林风眠因心脏病、肺炎并发症,病逝于香港港安医院,于清末出生的梅县少年见证了局势动荡的百年,他极度风光又极度落魄的一生正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有时候欣赏一幅作品,不单单是欣赏作品本身,还有是欣赏创作作品的这个人。

2016年,林风眠的一幅《渔村丰收》拍卖出三千四百多万元。

投资界看一个画家的画作能否增值的参考标准,一是看他在美术史上的贡献,二是看他是否具备独特的艺术语言与魅力,毋庸置疑,林风眠都具备这两点。

《渔村丰收》林风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