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酷的寒冬降临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股强大的西伯利亚寒流横扫大江南北。南方正下着小雨,沿海地区都在降雨。冰冷的雾状的小雨,纷纷扬扬,笼罩着五岭以南的大地。寂静,寂静,寂静……
清末10年,中国社会处于剧烈转型的前夜。从1850年开始的太平天国运动,历时十余年,在江南各省形成决堤泛滥之势,冲垮了清朝中央政府控制地方的能力。皇权政治,从这时候起,开始急速地走向穷途末路。改革的呼声,奔腾高涨。随着洋务运动、维新运动的兴起,一批有实力的南方官员和绅商联合起来,在“自强”口号的激励下,共襄工业化盛举,使得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地位低微的工商业,迅速窜升为一股强大的社会革新势力,旧的意识形态开始瓦解了。
这一切,最初发生在中国的东部和南部沿海。南方对中国未来的政治影响力,在清末10年间,突然变得举足轻重了。在一系列重大的改革中,北方最令人瞩目的“贡献”,莫过于由袁世凯建立起一支新式军队。富国强兵的梦想,似乎由东南方承担了前者,北方则承担了后者。而强兵的结果,使这支“新式军队”,为祸中国长达20余年,把大好河山,变成一个杀戮屠场。
中日甲午战争后,朝廷和日本签订《马关条约》,把台湾及附属各岛屿、澎湖列岛、辽东半岛割让给日本。条约一经披露,举国。广东举人康有为召集当时在北京会试的1300多名举人,打算上书光绪皇帝,力主拒绝和约。最后书虽然没有上成,但已是闹得满城风雨,成为近代史上一幕经天纬地大变法的序幕。
1898年,变法在光绪皇帝的支持下,全面展开:经济方面,鼓励开垦荒地,提倡私人办实业,奖励新发明、新创造,修筑铁路,开采矿产,改革财政,编制国家预算;文教方面,改革科举制度,废八股,改试策论;设立学堂,提倡西学,派人出国留学、游历;允准创立报馆、学会;政治方面,删改则例,裁汰冗员,裁撤闲散重迭的机构,允许大小臣民上书言事;军事方面,严查保甲,实行团练,裁减旧军,督练新军。大大小小的新政,不一而足,触及了社会的各个领域的同时,亦触怒了北京城内顽固的保守派。
这场变法,推行了仅百日,竟演变成一场充满阴谋色彩的宫廷政变。愤世而激进的改革者们,也许从一开始就认定政变是不可避免的,一连串急风骤雨般的激进举措,只是为了把双方都逼入一条不可回头的路上。慈禧太后最终倒向了保守派,政变以“六君子”流血牺牲而落幕告终。
广东是平静的。由于消息闭塞,这里的人对北京发生的事情并不太清楚。1899年的乡试和生员考试依旧举行。许多年轻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中国即将发生的巨变,和他们的祖辈一样,怀着“一榜出身,两榜进士,御点翰林”的梦想,赶赴府、州、县学的考场,努力为自己的仕途,铺下第一块阶石。
翻开戊戌科秀才的横单,一行行以工整清秀的小楷抄录的人名,映入眼帘。那些名字如此平凡,和大部分中国人的名字,没什么两样。当年曾为自己榜上有名而弹冠振缨,期待指日峥嵘之辈,绝大部分都像细水流入了沙地,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像一缕轻烟,随风而散。
但有一个青年,却留了下来。
也许当时没有人会料到,包括这个青年自己也绝不会料到,在浩瀚的史册上,他将留下一个名字,一个在中国近代史上最具争议性的名字——陈炯明。

如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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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8年1月13日(光绪三年丁丑十二月十日),陈炯明生于广东海丰县,原名捷,字竞存。海丰位于粤东沿海地区,汉代属龙川县地,东晋分置海丰县,明、清皆属广东惠州府。海丰西北面是屏风九迭的莲花山脉,千米以上的高山,便有九座之多;中部和东部黄江流域一带,则是一马平川,阡陌纵横,夕阳下的墟里孤烟,与田边地头的点点寒鸦,远近的鸡犬之声,构成一幅灰色的南方冬天田园图;沿海是起伏不定的丘陵;海岸线长达一百多公里,蜿蜒曲折,涛声隆隆,日夜不息。
海丰县城外有一座五岭坡,在历史上,赫赫有名。1277年文天祥率兵抗元,曾转战于赣粤各地;1278年驰入海丰,人疲马乏,就在五岭坡上休息,但饭刚做好,元兵突然从天而降,文天祥不及迎战,束手就缚,被押往北京。过零丁洋时,触景生情,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千古绝句。海丰人在五岭坡上建了一座“方饭亭”,亭下有“表忠祠”,以表彰文天祥的忠烈。
广东工商业虽然发达,但海丰却有七成人口农务,亦有为渔,还有当山贼和海盗的,而工商业几乎为零。民风相当强悍,宗族之间的纷争械斗此起彼伏,无一日安宁。陈炯明还不到三岁,父亲便一病不起。不几年,祖父亦谢世,人丁单薄的陈家,家道便急遽中落了。但到1899年,好运气似乎降临了陈家。陈炯明中秀才后,和本学老师的女儿黄云(娥)结婚,夫妇感情深厚,后来陆续诞下五女三男,女儿宝瑶、碧瑶、瑞瑶、淑瑶、娓瑶,儿子定夏、定炎、定炳。陈炯明对生活似乎心满意足,别无奢望,然而,在短短的几年间,中国已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势之中。
朝廷捕杀维新派的血迹未干,1900年北方爆发义和团之乱,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焚城劫掠,天下大乱。湖南、广东这些省份,远离动乱漩涡,尽管他们拥有中国最强的军队和最富庶的省份,但他们并不愿意北上勤王救驾,反而纷纷筑篱自保。在湖广总督张之洞和两江总督刘坤一的共同努力下,长江盈盈一水,成了分隔南北的天然屏障。两广总督李鸿章,甚至把朝廷向西方国家宣战的上谕,称之为“矫诏”,直截了当地宣布:“粤断不行,所谓乱命也。”
南方的革命党,认为这是千载良机,南方脱离朝廷,成为反满复汉的基地。他们试图说服李鸿章在南京或者汉口设立新的首都,把东南互保的局面,变成新政府的基础。5月,革命党致书香港总督卜力,提出六项政治主张,其中第一、二项是:
一、迁都于适中之地,如南京、汉口等处,择而都之,以便办理交涉及各省往来之程。二、于都内立一中央政府,以总其成。于各省立一自治政府,以资分理。所谓中央政府者,举民望所归之人为之首,统辖水陆各军,审理交涉事务,惟其主权仍在宪法权限之内。设立议会,由各省贡士若干名,以为议员,以驻京公使为暂时顾问局员。所谓自治政府者,由中央政府派驻省总督一人,以为一省之首,设立省议会,由各县贡士若干名以为议员,所有该省之一切政治、征收、正供,皆有全权自理,不受中央政府遥控。
政见书的领衔者名叫孙文,是广东草泽间一位著名的反清革命家。虽然他们的意见,与李鸿章的心事,多有暗合,但李鸿章却不屑一顾。双方的社会地位,天悬地隔,不在一个对话的平台上。
孙文,广东香山人,生于1866年11月12日,乳名帝象。在当地,这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名字,并非表示他生而有帝王的异象。1895年,孙文因在广东策划反清起义失败,一直流亡海外。就在陈炯明考取秀才的那一年,他正被朝廷追缉。1903年,孙文在檀香山加入洪门﹐按照洪门仪式,他在五祖像前发三十六誓﹐愿遵守洪门二十一条例、十条禁。洪门授予他“红棍”之职。
陈炯明一生的荣辱,与孙文有莫大的关系。他们就像两颗行星,正在茫茫天穹中循着自己既定的轨道行走,尽管总有一天他们会相遇,碰撞出炫目之光,令中国现代史数易其稿。
但现在两人相距仍然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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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深创巨痛之后,朝廷终于同意改革,宣布从1901年起,改革科举制度,废除八股。凡四书五经义考试,一律不准用八股文。同时废武举。这是科举制度改革的第一步,从表面上看,似乎只是文体的改变,但实际上,对传统社会,产生了深刻的分化。最直接的影响,在于切断了读经和仕进的必然联系,政治系统与知识分子之间,传统的沟通渠道被堵塞了,知识分子不得不为自己的价值取向重新定位,整个社会的结构,开始发生根本性的动摇。
年轻的知识分子,对八股取士的考试制度,兴趣索然。陈炯明和父亲一样,考取秀才之后,再没有循着举人、进士的路子一直走下去,1904年,陈炯明进入海丰县速成师范学堂就读。闲来无事,常在惠州替那些富家子弟做枪手,写些应试的文章,不假思索,一挥而就。生活虽然清贫,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即使将来真的废除了科举,凭他在师范毕业的学历,一辈子以文墨为业,砚稼笔耕,也不失为一种闲适人生。中国许多知识分子,不就是这样过了一生的吗?
然而,桃花源外,国家正值多事之秋,热血男儿,登车揽,难免有澄清天下之志。陈炯明命中注定,要在中国干一番大事业,而不是终老南山。
1900年是一个转折点。大清江山,人命浅危,义和团的符咒和八国联军的枪炮,把帝京搞得兵荒马乱,暗无天日。慈禧和光绪两母子,焦头烂额,逃亡之余,还想秉承康熙、雍正的威仪,铁腕强权,君临天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而天文数字的庚子赔款,更使国家濒临破产。
政治改革的先决条件是开放言论,让民间的声音有自由表达的渠道。清末10年,虽然发生过轰动一时的《苏报》案,但从全国范围来看,特别是南方,官府的报禁,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1902年广东创办的《亚洲日报》和《开智日报》,成为革命党的公开论坛;1903年创办的《时敏报》,大胆记述了太平天国事件;另外,不计其数的周报、三日刊、画报和小报,陆续登场,一如春雷启蛰,自由、平等、博爱,这些法国大革命的口号,藉着报纸和新学堂,长驱直入,哄传于知识分子之间。各种各样的社团,以联谊和学术为旗号,夺席谈经,各抒论,以开启民智为己任。这一切,在几年前,还是天方夜谭。世界真的要变了!
1906年,孙文在日本召集中国同盟会筹备大会,7月举行成立大会,公推孙文为同盟会总理。汪精卫、胡汉民、朱执信、廖仲恺四个广东大才子,左弼右辅,无论在人数上,抑或在主张上,广东人均傲视群雄,稳居导航地位。除此之外,则以湖南、四川、湖北、安徽等地,依次排列。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旗帜下,一场以推翻清政府为目的的民族革命,以结束帝王专制为目的的民主革命,轰轰烈烈,揭开帷幕。
陈炯明不是留学生,无缘这一盛会,但同盟会的革命人士,在三山五岳的会党下,迅速渗入国内,扩张组织。民族革命的主张,传播天下,风行草,引起了学界、士绅和新军军人的强烈共鸣。和许多热血青年一样,陈炯明一旦接触到这些“异端邪说”,就像被磁铁牢牢吸引,再也不能回头了。
与孙文组织同盟会的同时,陈炯明和同乡马育航、钟景棠、钟秀南等人,在海丰组织了一个“正气社”,灵感显然来自文天祥的《正气歌》,隐含反抗满清的民族情绪。这一年,马育航刚满22岁,年轻,热情,胸怀大志。据说潮汕地区姓马的,都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当陈炯明宣布他要到省城广州,到广东法政学堂读书时,马育航真想跟他一起去,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比他年长五岁的陈炯明以大哥自居,拍拍他的肩头说,“你想到省城嘛,以后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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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来,(广州)在两任总督陶模和岑春煊的主持下,各项新政,。当年云集的省城贡院,改成速成师范科学,为学界培养人才。甚至在朝廷裁撤巡抚建制后,巡抚衙门也改为广东工业高等学堂。两广各属原有书院、学社公地,统统划为学堂用地。书院式微,学堂崛起,成为大势所趋,有师资也办,没师资也办。法政学堂、群益学堂、教忠学堂、圣心中学、弁将学堂、岭南学堂、军医学堂、蚕业学堂,真是忽作风驰如电掣,一夜满城尽学堂。
岑春煊虽然已调离广东,但他在任期间,大力提倡实业改良。在河南兴建士敏土厂,修筑长堤;创办农林试验场、劝工陈列所,成立电话总局、邮局、航政局。各项市政建设,办得有声有色,热闹非常。陈炯明躬逢盛地,大开了眼界,也改变了他的一生。
1908年农历新年,桃符万户更新。陈炯明提着一只藤茶箩,挟着一把油雨伞,回乡过年。一班乡下的旧友又再见面。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的陈炯明,已非当年的乡曲腐儒。他满口新名词,一脑子新思想,在大家眼中,俨然新派人物,自然而然,成了群星中的北斗。
陈炯明和马育航、钟景棠、钟秀南等30余人,在五岭坡方饭亭宣誓结盟。他们在文天祥的像前围成一圈,由陈炯明领着大家齐声朗读刻在碑上的《衣带铭》:“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陈炯明念了一遍又一遍,激动到极点,“我们要把这篇碑文一个字一个字刻到脑子里,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记在心中。”他走到亭子前,大声念着石柱上的对联:“热血腔中只有宋;孤忠岭外更何人!”马育航看见他眼里闪着泪光。
强冷的空气刺激着他们的肌肤和神经,气氛异常庄严。宣誓完了,大家都不想离开,坐在亭子外的石阶上。
“海丰只是一个小地方,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马育航问。
陈炯明笑着说,海丰地方虽小,但也是一个地方,中国不就是由这样一个个小地方组成的吗?“有很多事情可做,”陈炯明扳起手指说,“倡办地方自治啦、教导人民戒烟戒赌啦,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是,”马育航迟疑地问,“就我们几个人,怎样才能让大家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我打算办一份报纸。”陈炯明说。省城五花八门的报纸,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新思想,大部分是从那儿来的。大家并不充分了解他的想法,但却立即表示赞同。“报纸办起来,不仅海丰这里,就是省城,甚至全国,都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与两年前的正气社相比,不仅人数大增,而且确实开展了一些具体活动,如倡办海丰地方自治、宣传戒烟和整理育婴堂、县仓等等。虽然人微言轻,对暮气沉沉的官场,不起什么作用,但陈炯明对地方政治的认识,就从这里,迈出了第一步。
平静的寒窗生涯,一晃就是两年,1908年7月,陈炯明在政法学堂,以优等成绩毕业。当时学堂教习多为日本人,不懂中文,课堂上的沟通,全凭翻译传达。在学堂的翻译中,有一个叫朱执信的年轻人,特别引起陈炯明的注意。在他周围,总聚集着一些思想激进的青年,谈论立宪、共和、流血革命……
朱执信生于1885年,广州人,幕僚家庭出身,1905年在日本加入了同盟会,1906年回国。虽然是一介书生,但与南方绿林帮会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写的《论满洲虽欲立宪而不能》和《论社会革命当与政治革命并行》等文章,掷地有声,在知识分子中,传诵一时。对陈炯明,朱执信也格外留意,认为此人头角峥嵘,绝非等闲之辈。
在毕业前几个星期,朱执信忽然到鸿来客栈拜会陈炯明。那是一个初夏的黄昏,雨季已经结束,气温一天比一天热。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陈炯明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尽可能保持冷静,但他预感到朱执信的到访,将会为他的生活带来某些重大变化。
朱执信性格直爽,颇有江湖豪杰的气概,他问陈炯明有没有读过他的文章。陈炯明点点头说读过,他举出《论满洲虽欲立宪而不能》一文,这是1905年发表于《民报》的。“觉得怎么样?”朱执信问。
陈炯明沉思了片刻,“朝廷自二十五年诏命停止会试、废除科举、成立大清银行、派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之后,变政举措,确有日新月异之象。”学部拟定出洋留学生章程;宣布立宪,着手厘定新官制;改旧部衙为民政部、度支部、陆军部、法部农工商部、邮传部;颁禁烟章程,严禁鸦片;下诏满汉平等;筹立资政院以为议院基础;新修刑律草案,各省筹设咨议局,改考察政治馆为宪政编查馆等等。
“那么,”朱执信打断了他的话,“竞存兄认为满清立宪能够挽救中国的危亡吗?”
“不,我并不相信立宪能够立即解决中国的一切问题。”陈炯明摇了摇头说,“尽管在日俄战争中,日本以弱制强,世人都认为日本的胜利,是立宪体制与专制体制较量的政治胜利,而一致要求朝廷立宪。但是否一朝立宪,就能解决中国数千年政治、经济、文化、社会、道德的积弊,我是很怀疑的。”
“别信鞑子的那一套!”朱执信以传教士般的热情喊道,汉人立宪就行,满人立宪就不行。“民族的界限,是满洲不能立宪的根本原因,就算它想立宪也不行!”那么,如何解决中国的积弊呢?“中国已经有人想出办法了。”
“谁?”陈炯明眼睛一亮。
“孙中山。”朱执信说,“他提出了三民主义,平均地权,节制资本的主张。这是解决中国问题的根本之法。中山先生的理想是建立一个五权分立的民主国家。其大旨可分为军政、训政和宪政三个时期。中国最终是要走宪政之路,但立宪只能由我们汉人来立。”
朱执信向陈炯明介绍了同盟会的情况,这个反清秘密团体的成员,在短短几年内,遍布全国,并且每天都在急速增加。他问陈炯明愿不愿意加入。陈炯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毫不迟疑地回答:“愿意!”
“竞存兄!”朱执信一把握住他的手,“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生死朋友,是同志了!”
一刹那,陈炯明全身充满了电流般的激情。
陈炯明毕业后,没有留在省城,而是返回了海丰。朱执信则留在广州,他还有一个秘密任务,就是策动广州新军暴动。

风发云涌

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