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九天编译】“将法国企业迁回本土，不再依靠中国？”新冠疫情以来，这个观点在法国民众当中越来越有市场。法媒近日为此采访了三位专业人士，他们就此议题作出了深入的分析。
在2020浙江国际进口博览会上，消费者被展销的法国红酒所吸引。（图片来源：中新社）
就法国企业回迁的问题，法国《资本》网站近日采访了经济、商业和社会领域的三位专家，请他们对法国企业回迁的可能性、前景和民众的反应等问题进行了专业分析。
巴黎综合理工学院教授、经济学家梅让（Méjéan）对产业回迁的可能性和前景作了分析。
问：新冠疫情重新激起了法国民众对“法国制造”产品的热情，甚至不惜考虑采取保护性措施。这会不可避免地造成产品涨价吗？
答：未必会造成所有产品涨价。比如，在法国本地生产扑热息痛而不增加成本是可行的。但是，总体来看，还是会涨价。这里有两个因素在起作用。首先，法国未受培训的劳动力成本是中国的4倍，法国的生产成本更高，而且，市场竞争的减少也会令价格升高。最新的明显例子就是中美贸易战。特朗普以保护国有企业为名对中国产品（洗衣机等产品或钢铁等原材料）增加关税，结果，许多研究表明，是消费者在为这项策略买单。这是因为一方面进口产品因关税而更贵了，另一方面，美国企业也调整他们的价格，或是提高利润或是弥补进口原料价格的增长。中国对美国的出口每增长1%，在美国的售价就降低1.91%，这也是一个大家都看到的事实。所以，这和意识形态无关，而是明摆的事实：国际贸易受阻，顾客付出代价。
问：不过，企业回迁会对法国就业产生积极影响，从而提高国民购买力，不是吗？
答：这取决于产业。大量外迁至亚洲的产业是劳力密集型企业。考虑到法国的人工成本，如果制造业回迁的话，很可能要实现大规模自动化，因为企业即便投资昂贵的机器，也比增加工人要划算得多。疫情期间，法国政府强调企业回迁是捍卫国家主权。然而，如果是回迁在欧洲多少能够得到保证的产业（占法国进口的多数）的话，这对捍卫国家主权恐怕起不到实际作用。
如果法国真正的雄心在于创造就业，最好是加以明确，并实施真正的以此为方向的工业政策。国家与其通过补贴来鼓励企业回迁，不如在众所周知前景光明、但目前发展困难的产业投资，比如回收塑料行业。国家可以支持创新，鼓励帮助环保转型的产业发展，这也是为法国企业未来的竞争力加码。
问：这次危机突显了法国口罩和手套供应的严重缺乏，本地生产模式是保证产品安全的最好方式吗？
答：不是全球化造成口罩紧缺，而是供求失衡。即使厂家在法国也会遇到同样的困难：全球需求增长太快，生产节奏跟不上了。或许，为了保证国内供应，应当进行出口限制，可是在市场经济和欧盟关税共同体的情况下，是不可行的。这场危机尤其揭露出全球范围组织生产链的风险，它虽有效但对冲击极其敏感：其中一环一旦出现问题，总体都受影响。
在欧洲暴发疫情之前，电子产品的生产已经由于中国配件供应商受疫情冲击而不顺畅。生产链各环节高度专业化的好处是以最少的成本最大数量地生产。如果企业为了提高安全度，则必须在每个生产阶段拥有多家供应商，但这样成本就会提高，最终消费者付的价格也更高。
IAC Partners 咨询公司合伙人纪尧姆接受采访的时候认为，法国企业回迁是可能的，但要改进产品，保持竞争性。
问：您算出就同样的产品，法国制造的成本高于中国制造成本。这个差异从何而来？
答：主要是法国人工成本高。生产过程越需要人工，成本差别就越大，比如智能手机的生产就是这样。有时，运输成本会些微缩小两者差距。以洗衣机为例，由于集装箱无法盛装大量的洗衣机，运到法国的成本就很高，每台超过17欧元，而牛仔裤的运输成本只有20生丁。而有些产品，例如香波，法国因为实现了生产自动化就颇有竞争力，在当地生产很划算！但这类情况并不常见。
问：您注意到了不少客户想要回迁法国本土，但这对任何产业来说都是可能的吗？
答：在法国重建纺织或电子等产业是难以想象的：因为我们不再具备相应的人才和设备，而且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企业并需要巨大投资。但是仍有不少产品可以考虑法国制造，只是要提高它们的竞争力。为此，要在两方面下功夫。一个是原料成本，保证每个部件正常运作的同时，减少所需的原料数量；另一个是人力成本，应重新考虑生产流程，实现流程自动化或简化流程。比如，若在法国以合理价格生产食品搅拌器，就得减少组装的部件。有时少装几个螺丝，就能在数千件产品上赚上数秒钟……
问：可这仅是一种简单组装，能称之为真正的法国制造吗？
答：百分百法国制造的产品是不存在的，其中总会有进口的原料，或在保持竞争力的情况下在国外预产部件。不过，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经常还是消费者多付钱，不过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问： 成本增加是否至少意味着质量更好？
答：那不一定。中国有些工厂和我们的工厂同样出色。意义在于鼓励法国当地就业。而且，这也属于一个如何选择的问题。如今的消费者希望买到他喜欢的颜色的食品搅拌器，并在短期内收货。这样，厂家必须得在当地设厂进行组装才行。否则的话，它得有一个庞大的仓库来容纳各种颜色的搅拌器才行！此外，当地生产也能鼓励设备租赁或维修，更符合持续发展的精神。
最后，法媒就法国民众对企业迁回本土的态度采访了法国社会和消费情况观测研究院的负责人高特女士。
问：新冠疫情是否提高了法国人消费法国产品的意愿？
答：完全如此。这场疫情如今带有了经济方面的色彩，强化了已经出现的一些变化，特别是消费当地产品的愿望。之前，人们已经对全球化的负面效应作出了越来越多的批评，而口罩危机加强了这股情绪。84%的受访者认同生产厂家距离过远令疫情管控更加困难；90%的人认为法国回迁一部分工业和农产食品行业是有好处的；一半以上的受访者愿意为法国制造的产品付更多的钱（食品平均贵出10%，非食品的涨幅则是11%）。
问：这些美丽的宣言是否转变为实际购买行动呢？
答：法国人的实际表现介于愿望和现实约束之间。这次疫情加深了消费、特别是当地产品消费上的不平等。富裕家庭未受到疫情冲击，积蓄了不少钱，乐于少消费但优质消费，他们并且完全能做到这一点。另一方面，37%的受访者表示由于疫情影响而收入减少。这些人属于社会底层，购买某件产品关系到他们的身份认同。他们想保持同样的消费水平，可能的话，多买点当地或法国制造的产品，但是，他们因为购买力下降而无法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