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网·海报新闻编辑徐坤杰

1076年,丙辰中秋,苏轼在密州欢饮达旦,登台赏月思故人。

那晚,中国密州的月亮很圆很美,苏轼甚是想念自己的弟弟苏辙,他把酒问月,写下《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对月许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二年,苏轼卸任密州知事,转徙到徐州,途中路过济南,在济南住了一个多月,留下了不少咏赞济南的佳作。

其中,在与好友李常同游龙山时,苏轼有词曰“济南春好雪初晴,行到龙山马足轻”,写下了当时在雪霁春光中游济南龙山时轻松愉悦的心情。

美景惹人醉,苏轼还故意调侃自己的好友,“使君莫忘霅溪女,时作阳关肠断声”,提醒他千万别只沉浸陶醉在济南的美景中,而忘了在江南那钟情美丽的姑娘。

可见,苏轼眼里的济南美景是何等的让人着迷沉醉。他确实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纵然自己的人生千回又万转、跌宕还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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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 (1036-1101) 清 叶衍兰 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苏轼在嘉佑二年(1057),进士及第,曾因欧阳修的一个误会,与状元身份擦肩而过,无论如何,他还是成功出道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因误会相识,欧阳修对这位才华横溢的晚辈倍感欣赏,曾直言:“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

伴随着欧阳修直截了当、毫不掩饰的赞赏,才华出众的苏轼一步踏进北宋那个巨匠百出、星子闪耀的朋友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且江湖路远。苏轼没有料到,自己中秋之夜把酒问月,一语中的,此后半生悲欢离合,“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王安石变法,苏轼没有在朋友圈中点赞,而是上书直言变法有欠妥之处。直言不讳带来的是无休无止的诬陷和非议,离开成了最好的选择,这一走就是十年。

1079年,乌台诗案是苏轼一生中的至暗时刻。在监狱里103天,最后王安石一句:“岂有盛世而杀才士者乎?”终于,他死里逃生。

后来,苏轼被贬至黄州,眼前的境遇是“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有人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

苏轼书法作品《黄州寒食帖》

苏轼开始迅速地自我疗伤,重新收拾心情,凄苦的画风发生变化,豁达释然的形象赫然眼前,他写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在黄州,苏轼以饱满的战斗精神和技多不压身的信仰,一次又一次的拓展自己的技能边界。

医药、美食、音乐、园艺、建筑……他都跃跃欲试,甚至还亲自在黄州城东开垦出一块坡地,修筑居室,名为“雪堂”。自此,苏轼以“东坡居士”的身份豁然重生。

在黄州,他还月夜漫步,两度游赤壁,以“超旷之胸襟”,在文学上收获了“前所未有的辽阔”。

《赤壁赋》《记承天寺夜游》《念奴娇·赤壁怀古》都是他在黄州谪居期间的绝世之作。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从翰林学士到狱中囚犯再到躬耕东坡,他内心一直怀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英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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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杨晋绘《赤壁图》

坚守初心,坚持自我——满腹“不合时宜”

后来,苏轼也抽到过反转人生的命运卡,不仅回了京,官爵也是一升再升。

但,满腹“不合时宜”的苏轼,此时又与司马光在政见上有分歧,苏轼认为全盘否定新法是不妥的,有些已呈现良好效果的变法措施应视情况予以保留。

因不耻纷争,他再一次选择离开,自请外任于杭州,就是在杭州的这段时间里,苏轼主持修筑了苏堤,到现在“苏堤春晓”一直是“西湖十景”之首。

西湖的诗情画意,幸有苏轼超凡的诗思才极尽其妙。不待这天作之合的相遇再擦些火花,苏东坡又因“文字讥斥先朝”被贬至惠州。

这一年是1094年,苏轼已经57岁了,他确实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在惠州罗浮山下,吃遍那里的芦橘、杨梅和荔枝,说“此心安处是吾乡”,要“不辞长作岭南人”。

又三年,苏轼60岁,他再一次收到贬谪令,这一次是儋州。俗话说“六十而知天命”,面对一次比一次远的贬谪,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甩出大宋的版图,儋州瘴疠疟疾高发,苏东坡这一次是带着棺材去的。

他给朋友写信说:“今到海南,首当作棺,次当作墓。乃留手疏与诸子,死则葬海外。”又对弟弟苏辙慨叹道:“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

在天高水远,人烟罕至的海岛,困苦前所未有,而苏轼也再一次展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生存潜力和生活魅力。

在黄州发掘猪肉的美味,在惠州“日啖荔枝三百颗”、吸吮羊蝎子的骨髓,在海南则是对槟榔和生蚝的美味连连称赞……

悲天悯人如他,快乐亦如他。

是的,经历了无尽的动荡、不定的漂泊,我们感动于他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苏轼的绘画作品《木石图》

在失落处花香盛开——“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1100年,在儋州的第三年,徽宗即位,65岁的苏轼等到了朝廷的大赦,开始了漫漫回京路。

只是岁月不饶人,1101年,至常州,苏轼病逝,一代文豪倏然而去,苏轼在离世前总结自己:“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这三次被贬谪的地方、三段最落魄的时光,在我们看来,只有“丧”和“人间不值得”,而他以为这是自己生命中最辉煌、最宝贵的经历和财富。

苏轼曾在《答李端叔书》中曾说:“木有瘿,石有晕,犀有通,以取妍于人,皆物之病也”。

意思就是,树上有木瘤,石头上有晕斑,犀角有洞腔,这些讨人喜欢的独特之处,其实正是他们自身的缺欠和不如意之处。

对初心的坚守和对自我的坚持,带给苏轼的是人生路上的坎坷和跌宕起伏。可是,又恰恰是他的漂泊不定、才洒四方,才留给我们一首首情感充沛的宋词和一道道妩媚多姿的风景线。

雨,穿林打叶,苏轼,吟啸徐行。他用自己在路上的灵魂和躯体,一次又一次超越眼前令人悲伤的境遇,发现生活之美,将生命里一个个的他乡变成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