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看川宝和拜爷的辩论，中美社交媒体上似乎都是一片嘲笑（美国那边的评论或许再多几分担心），笑他们“一个癫、一个呆”，“像两个醉汉在吵架”。其实他们说了什么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说的——看起来是不是顺畅、有风度，以及最重要的：聪明。
我印象中第一个凭借并不出色的公众演讲能力也能博得全场喝彩的人大概是伊隆·马斯克，当然，那是因为他身后有特斯拉、X space 和“脑机接口”这种无人能敌甚至只在科幻片里才可能出现的技术。这些成就坐稳了他智慧的标线，并不需要通过“说话”来证明。
所谓“优胜劣汰”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人们总是想“比过”别人——尽管今天我们所说的“弱肉强食”已经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完全不是大自然的那一套了。心理学上有种叫做“马基雅维利智慧”（Machiavellian intelligence）的假说，又称“社会大脑”假说。这种假说称，人类大脑的大部分区域，及其出众的认知能力，都是通过密集的社会竞争进化而成的，在这些竞争中，竞争者们逐渐形成了有城府的“马基雅维利”策略，并通过这些策略获得更高的社会成就、繁殖成就。
所谓“马基雅维利智慧”，大概就是中国的“厚黑学”。很多有名的政治家、思想家会拥护这一套，认为无论你是用什么样的策略——合作、贿赂、欺骗，都好——只要能够实现和维持政治学角度的控制，都值得承认。
它也确实可被称为智慧，如果我们不要求“智慧”一词承担太多道德上的要求的话。
生物界有一种叫做“延伸表现型”的现象，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有机体，会与环境相互作用，不仅影响对方的物理表现，也影响对方的思想。例如狂犬病病毒，它可以控制感染者的大脑，让宿主产生例如啃咬、怕水的心理延伸表现，而这些做法都可以帮助狂犬病毒更有效的传播。
人类的智慧也想要“传播”自己。
最近某社交媒体上有一个热度很高的话题，说“大厂实习生以为自己很牛吗？这么看不起别人”。下面有不少讨论，有人说牛，有人说只是学会了一堆虚头巴脑的词和用他们糊弄人的方法，但似乎没有人质疑后半句：不管牛不牛，即使牛，就能看不起别人吗？
但这种“看不起”，这种等级、阶层的区分和优越感，可能就是“厚黑学”为了给自己创造土壤而制造出的“延伸表现型”。这些都是智慧的所带来的。当然，你可以说，人类的智慧并不都用于算计别人，合作，也是应用智慧的一大场景。然而研究显示，相比合作，竞争更能激发人类大脑揣度别人想法的能力，在竞争环境下，人类大脑的相关区域也明显更为活跃。
不得不承认，“智慧”是有它的阴暗面的。人类智慧的阴暗面则是：每当我们想要合作、想要“做好事”时，大脑会从那些“厚黑学”的经历里提取信息。同时，尽管人类智慧很伟大，但它并不能保证我们没有错误的信念，恰恰相反，各种偏见、错误归因、认知误区，正是从智慧中产生的——因为我们疯狂地喜欢归类、标签、确定性，等等让我们“智慧”的东西。
从这个角度上，说川普更“聪明”似乎也没错——因为聪明并不能让你“想得对”，它主要的作用是让你想出更有说服力的瞎话，让你成为一个更出色的撒谎者，而非识别出自己的错误和偏见。
事实上，据进化心理学家的说法，我们的许多想法都被藏在阴暗中，连自己也不知道。智慧不仅让我们善于操控，也让我们变得难以琢磨。毕竟，在一场博弈中，人们往往会选择“出其不意”作为自己的策略，就像一直被追逐的羚羊会不断变换方向。那么，还有什么比有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更难以预测的方式吗！
不得不说，这一点上，川普恐怕又赢了。但作为一枚平庸之人，当看到他频繁插话、口无遮拦地攻击对手时，我唯一能想到的是：大多数想法都隐藏在昏暗之处或许并不是件坏事——毕竟，我可能并不喜欢那些自己真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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