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不知道钱能打开牢门。我不知道当暴力发生时,如果一个女人喝醉了,她不会被认真对待。我不知道当暴力发生时,如果他喝醉了,人们会同情他。我不知道我的失忆会成为他的机会。我不知道受害者就是不被相信的同义词。

试想一下,前一天晚上你还开开心心地在聚会上喝酒跳舞,第二天却在一张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四周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床边站着两个陌生人,一个是穿着制服的警官,一个是斯坦福大学的系主任。你的头很疼,头发上挂满了松针,胳膊上覆着纱布和绷带,身体疲惫,你发现自己穿了一条陌生的裤子,但里面缺少了原本的内裤。警官小心翼翼地告诉你,你可能遭遇了一场性侵。这种情形下,你会有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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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美籍华裔艾米丽·多伊噩梦开始的早晨。艾米丽是她在这场性侵案报道中的化名,她的母亲是一位中国作家,父亲是美国心理咨询师。

2015年1月的一个晚上,艾米丽和妹妹到离家只有10分钟路程的斯坦福大学里参加兄弟会派对,斯坦福学生布罗克·特纳醉酒后在一个垃圾箱后面用手指侵犯了不省人事的艾米丽。在伤害变得更大之前,路过的两个瑞典学生制止并抓住了布罗克。

受害者艾米丽和侵犯者布罗克(图片来源于网络)

斯坦福大学是美国顶级名校,布罗克是其中一个优秀的游泳运动员,“斯坦福精英性侵案”的标签迅速引爆了媒体网络。在布罗克花费重金聘请顶级律师的同时,这一边艾米丽还不清楚自己到底被伤害到什么地步。

艾米丽对醉酒后的一切失忆了,她从报道上才得知自己被发现时半裸着身体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垃圾箱旁的地上。伤害并没有因身体的逐渐康复而停止,一切折磨才刚刚开始。

诉讼的准备工作一遍又一遍地剖析着艾米丽的每一寸生活。

从病床上下来的时候,艾米丽被领进一间房间,两个护士围着她赤裸的身体仔仔细细地做检查。护士把艾米丽的衣服都收在袋子里,清理她头上的松针,用尺子测量她身上的擦伤,从各个角度给她的身体拍照。这些都被留存起来,成为法庭上的证据。在法庭上,这些局部照片和物证会一一展现在出庭的每个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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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笔录,事无巨细地提问。从下午吃了什么,到晚上在派对上喝了什么牌子的威士忌,是否和谁勾搭上。提问不只针对艾米丽,还有艾米丽的妹妹和朋友,每个人都反复陈述和回忆着事件,试图还原出的真相。

但庭审证据的检测一拖再拖,出庭时间一改再改。艾米丽和妹妹都不得不围着反复更改的庭审程序规划着自己的生活安排。艾米丽失去了工作,妹妹和男友的真名被媒体曝光。艾米丽和家人们像是被架在火堆上,来回翻滚。

更不用提网络上和周围人的评论,像是决堤的洪水,翻卷着大浪冲向艾米丽和家人。那些人质疑,是艾米丽“不该参加派对”,“不该喝醉到不省人事”,“不该穿得太少”。好像性侵案的罪责全在于受害者不该给别人侵犯自己的机会。错的,难道不是罪犯,而是受害者的自作自受吗?

布罗克的声誉和艾米丽的遭遇被放在天枰上衡量。

罪犯居然得到了同情。无论是在公众视野中,还是在法庭上,关于布罗克的谈论总是围绕在他的游泳成绩,他平时表现的良好品行,以及被控告后积极参与的禁酒活动上。不少媒体也站在布罗克一边,艾米丽只是案件中一个“昏迷不醒的醉酒女子”,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因酒精而不慎失足的精英少年”身上。

每一句对布罗克以往行为的赞美,都被当成一块砝码加注在天枰上他的这一端。而艾米丽的一端,被“主动喝醉”、“喜欢参加派对”、“对男友说过诱惑性的话语”,一个一个地减除了砝码。

布罗克(图片来源于网络)

布罗克的行为被归咎于酒精,他始终不承认自己强迫艾米丽的罪行。布罗克的父母不断哭诉着这件事对布罗克的打击,对他未来生活带来的声誉风险,表现出一副不小心摊上倒霉事儿的困惑。

离谱的是,这些居然打动了法官。审判确认布罗克犯下强奸未遂等3项罪名,但刑罚只有6个月监禁(被减刑到3个月),刑罚时长还远远不如案子的诉讼时长。

艾米丽的反击,是一次掀起龙卷风的蝴蝶振翅。

艾米丽得知判决结果的时候,气到崩溃。她把一腔怒火、痛苦、无奈,挥洒在法庭要求她提交的陈述信上。这篇长达12页的陈述,没有在法庭上掀起什么波澜。

随后艾米丽的陈述被公开在网络上,并且在当天晚上就达到了400多万阅读。后来这份陈述在《卫报》《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和《纽约时报》上分别转载,影响力扩散到了全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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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副总统拜登亲自写信给艾米丽,众多网民支持艾米丽,宽慰她这不是她的错。民众掀起罢免审判法官的请愿,并且影响了加州改变对于“强 奸”罪名的定义。艾米丽的陈述鼓舞了无数个和她有类似遭遇的女孩儿。

4年后,艾米丽终于鼓起勇气想要找回完整的自己,她不甘心未来的生活将被“艾米丽”这个名字所局限。她希望“艾米丽”的经历只会是她漫长生命中的一小段旅程。于是艾米丽用一本书《知晓我姓名》,公开了自己的真实姓名香奈儿·米勒,中文名张小夏。

张小夏用绘画缓解自己的情绪(图片来源于网络)

张小夏在书中还原了这段不幸的遭遇,代替所有不敢报警、不敢发声的性侵案受害女子向人们展示,她们惧怕的是什么。当遭遇性侵之后,她们即将面临来自法庭、媒体、公众,甚至自己内心的审视。它们不停地挖掘着受害者的生活和隐私,影响着受害者身边的家人和朋友。局外人随便一句轻飘飘的质疑,都会化成利器,一直徘徊在受害者的脑海里。

但张小夏走出来了,她不鼓励遗忘,也不鼓励逃避,更不愿意用假装高尚来美化这些伤害留下的疤痕。她选择通过自己的书写来陪伴“受害者”。她的文字朴实又细腻,从字里行间把这种勇敢的力量传递给读者。如果你也想收获一份面对生活困境的勇气,不妨读一读这本《知晓我姓名》。

你必须坚持下去,看看你的生活如何展开,因为它很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这不是一个你是否能活下来的问题,而是在你活下来以后,等待你的是什么美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