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建筑艺术研究的先驱——伯施曼

德国著名汉学家 颜复礼

1949年4月30日,伯施曼教授在巴德皮尔蒙特辞世,这是德国中国学研究的一个重大损失。他的名字一直与中国建筑艺术研究联系在一起,他筚路蓝缕,开辟了这一研究领域,并将其提升到重要高度。这位谢世之人的人生道路,与学界条条框框中的那些陈规有着迥然之别,值得人们进一步研究。

1873 年 2 月18 日,伯施曼出生在昔日东普鲁士的梅美尔,1891年他在家乡高中毕业后,到夏洛腾堡工学院学习建筑工程。通过资格考核之后,从1896年到1901年,他在普鲁士一些政府机构中担任建筑和军事事务官员。在此期间,他还在卡尔斯鲁厄工作过一年。1902年,他作为高级建筑官员,随德国东亚驻军被派往中国,这段经历对伯施曼未来的人生道路有决定性意义。伟大而自成一体的东方文明和东方世界观,正如它们在建筑遗存中所呈现出来的那样,深深地打动了这位年轻建筑师,他是那么着迷,以至于决意把余生投身于中国建筑艺术研究。带着这个决定,他于1904年回到德国。由于一些有识之士的奔走和层层游说,德国国会在公决中同意提供必要的经费,支持伯施曼的中国建筑研究。随后,伯施曼以学术顾问的身份被正式派往德国驻北京公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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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施曼像

1906年8月,伯施曼开始了他的东亚之旅,这次他选择了经由美国和日本去往中国。接下来的三年之中, 这位受其研究使命驱使、激情澎湃的研究者,长途跋涉,穿越了晚清18个行省中 的14个,从北部的五台山到南部的衡山,从西部的峨眉山到东部的普陀山,收集 了丰富的材料,其中不仅有拍摄的照片和素描图,还有寺庙、塔、墓和其他一些 建筑的测绘图,数量之多,令人叹服。回国之后,他在收集到的大量材料的基础 上,拟定了写作计划,决定以“中国建筑艺术与宗教文化”为总题,将中国建筑 分为几个相对独立完整的类别,进行个案描述和阐释。很快,他在1911年和1914 年连续出版了前两卷,分别是《普陀山》和《中国祠堂》。这两本书印刷精致豪华,早已售罄,现在几乎不太能买得到了。他在写作第一卷舟山群岛上著名的观音道场时,第二卷祠堂的整理和研究差不多也是万事俱备了。这些祠堂因国事之 故,为先贤圣王而建——尤其是为孔子建的文庙,此外还有显赫而富裕的家族为 祖先所建的宗祠。在这部鸿篇巨著中,作者试图努力阐述中国建筑艺术的重要特 征,即中国人的古代建筑艺术是他们宗教观念和生活方式完美而恰切的表述。

伯施曼这一出色的、刚刚起步的文案工作,不幸被中断——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他被迫投笔从戎。作为连长,他参与了在马祖里亚[1]的冬季战事。1915年春,他感染了风寒,康复之后,重操旧职,担任军事建筑官员,并于1918年到1921年主持了东普鲁士所有战争墓地的拆迁和改建工作。是时,在知识界和政治界,人们预感到《凡尔赛和约》对梅美尔地区的分裂意图,他担任梅美尔乡党会主席期间,曾暂时领导东普鲁士的国家联合行动。梅美尔地区在当时隶属于施特雷泽曼领导的德意志人民党。

尽管政治事务缠身,伯施曼还是坚持不懈地继续自己的写作计划。 1923年,他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也是在这一年,他出版了非常精美 的《中国建筑艺术与景观》一书。此 书的书名就已经表达了中国建筑的一个独特之处,即建筑与景观的紧密联系:赋予自然以灵性,崇拜自然,对远近自然环境一以贯之的讲究,使得与建筑相关的一切,都恰如其分、几 近完美地融入自然景观之中。接下来 《中国建筑》(1926)两卷本的完成,标志着他的写作事业达到高潮。

在这部优秀的著作中,他没有对中国建筑艺术的 历史背景进行过多描述(此类讨论或许要留待将 来用专著来论述),而是插入了大量精美的摄影 图片。他将自己限定在“纯粹艺术形式”描述的范畴中,与此相应,用20小节篇幅对一些重要 的建筑类型和建筑部件进行了探讨。在这一过程 中,作者发现,处处都是洞悉和阐明中国人的性格特征、世界观、哲学和宗教思维方式、审美观 念以及感知他们建筑环境和建筑形态艺术的机会。随后《中国建筑陶艺》(1927)的出版, 则可视为对这两卷的有益补充。

在这期间,伯施曼孜孜不倦地从事研究工作,成绩斐然,也得到了官方的认 可和赞许:早在1924年,伯施曼就被任命为夏洛腾堡工学院的荣誉教授,担任 中国建筑艺术的教席职位。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频繁参与有关中德文化的社会活 动。他将自己的关怀倾注在柏林的中国留学生身上,并得到了他太太的理解和全 力支持。与此同时,他还热心地为公众做讲座,多次将丰富的研究材料拿出来举 办展览。1931年,尽管经济大萧条,他最终还是将计划中的第三卷《塔》(第一 部分)出版,形式外观与此前的《中国建筑艺术与宗教文化》相一致。1943年, 第二部分(包含对天宁寺喇嘛塔的描述和研究)手稿也完成待印。中国的塔,于内于外都是世所罕见的艺术财富,理应属于东亚艺术史最重要的研究议题之一。这是德国学术界应担当的光荣使命。德国应拿出负责任的态度,克服排印上的经 济困难,尽可能地清除出版道路上的障碍。只可惜,第二部分的出版已经不可指 望了,因为现在它沦为了遗产中无关紧要的内容。

任何研究某一特定文化的学者,都需要一直不间断地亲自接触他们的研究 涉及的国家。对于中国来说,尤其如此,因为在此期间,中国的文化和社会状况 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伯施曼乐于接受来自现实生活的考验,克服重重困难, 他的第三次中国考察之旅于1933年8月得以成行,此行离乡一年有半。他首先在 广东驻留了差不多三个月,接下来再次去了中部和北部的一些地区,尤其是在位 于西北部的陕西省,收集了大量新的有价值的材料。在此过程中,他将中国现代 城市规划问题也纳入了自己的研究范围。回国之后,他将之前的所有资料和新收 集的材料进行了整合,存放在临时的私人研究机构中,据说这个机构并入了柏林 大学的汉学系,伯施曼从1940年开始在那里担任讲座教授。1943年8月柏林遭到 轰炸,他迁居到巴德皮尔蒙特。那些研究中国的材料,因没有放到遭炮轰的柏林 工业大学,及时转移才有幸躲过一劫,得以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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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施曼中国考察路线图

由于伯施曼将汉学研究视作自己继续研究的重要支撑和值得追求的方向, 1945年秋他获得调动许可,进入汉堡大学,同时被委任为汉学系的临时负责人。伯施曼怀着许多愿望到汉堡,如果说这些愿望未能全部实现的话,只能怪时间不 允许。尤为遗憾的是,最后他甚至无法认出他研究所的美丽所址,该研究所现在 与福兰阁[1] 图书馆合并为一,不过,至少他病榻前的最后一位访客是来自这里。现 在大多数工作内容和计划都还未完成,直到生命的最后阶段他还在为此孜孜不倦 地努力。对他而言,是要将他倡导的中国建筑研究,作为中国学不可或缺的分支 发展下去。可是如果要基于建筑遗迹和文献资料,写一部真正的中国建筑史,还 需要数代人的不懈努力。继中国建筑研究的日本学者如小川一真、关野贞、伊东忠太等之后,在欧洲已有学者如喜仁龙、艾术华 、梅尔彻斯(B. Melchers)和 艾锷风[3] ,他们接过伯施曼点燃的知识火炬,并将其传递下去。中国现有文物遗产 保护的大致框架同样也受益于他的首创精神。我们依然翘首以盼,能够有新的研 究者在这个领域中开辟新的天地。

如果我们不在文末对其人格做一个简短评价的话,以上这些文字或许并不怎 么完整。这里无须过多的词语:正直而真诚的品性、崇高的精神境界、孜孜不倦 地助人为乐、对汉学研究赤诚的兴趣,更别提他追求人世间一切美和高贵的热情 和能力,这些对于那些有幸与他相识,感受到他的魅力的人来说,会永远留在心 中。有一句诗,是对他真实的写照[4] :

“把控制我们大家的凡庸平常,抛在他身后,成为空虚的假象。”

☆伯施曼早梁思成、林徽因20年,全面考察记录中国古建筑第一人,中国祠堂建筑研究开山之作,250余幅百年前祠堂珍贵照片、测绘草图,极具史料价值和艺术价值

版权信息

书名:中国祠堂

作者:恩斯特·伯施曼 著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书号:978-7-229-13575-1

出版时间:2020年8月

定价:118.00元

分类:历史、社科

作者简介

恩斯特·伯施曼 (Ernst Boerschmann,1873—1949),德国皇家柏林工业高等学院(柏林工业大学前身)教授,中国建筑摄影鼻祖,全面考察和记录中国古代建筑的第一人。1906 年至 1909 年间,在德意志帝国皇家基金会的支持下,伯施曼跨越 14 省,行程数万里,对中国的皇家建筑、寺庙、祠堂、民居等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留下了 8000 张照片、2500 张草图、2000张拓片和1000页测绘记录。1932年,伯施曼受邀成为中国营造学社的通讯研究员。1933年至1935年间,被特聘为中国传统建筑遗产顾问。出版有《中国建筑》《中国祠堂》《塔》《普陀山》等作品。

内容简介

本书是西方最早系统研究中国祠堂建筑的著作,初版于1914 年,共收录250余幅插图和照片、数十万字的文字描述和阐释。作者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考察了众多具有浓郁地方色彩和民族风格的祠堂建筑,从历史、民俗、宗教和建筑等角度,对其整体设计规划和各种陈设作了细致的描述。由于战乱以及外国人对中国文物的掠夺等因素,书中呈现的很多祠堂建筑实物已经不复存在,伯施曼的一系列著作因而成为中国古建筑史领域极具史料和艺术价值的作品。

编辑推荐

伯施曼是中国传统建筑的伟大记录者。伯施曼与中国传统建筑结缘,和1900年中国爆发的一场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有密切的关系。义和团运动不仅深刻改变了中国近现代政治走向,也影响了西方人对中国的态度,当时的德国人就迫切想要了解中国社会和文化。伯施曼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申请到了德国皇家基金会的赞助,1906年踏上中国土地,开展了为期三年的田野调查,“从科学和人类学的角度,采用当时较为专业和先进的田野调查方法,通过摄影、测绘和测绘草图的方式,客观地记录了清末中国大地上的自然与人为环境中的宗教建筑”。伯施曼考察从北至南,行踪遍及北京、直隶、山东、山西、陕西、四川、两湖、两广、福建等14省,留下了 8000 张照片、2500 张草图、2000张拓片和1000页测绘记录。

回国后,伯施曼开始系统整理这些考察资料,陆续出版了六部有关中国古建筑的专著,《中国祠堂》即是其中重要的一本。他考察了具有代表性的祠堂建筑,包括黄帝祠、张良庙、武侯祠、关帝庙、李杜祠、二曾祠、二王庙、孔庙等。1914年,《中国祠堂》出版,收录250余幅精美照片和测绘草图,系统总结了祠堂研究的成果。《中国祠堂》是中国祠堂建筑研究的开山之作,其所记录的祠堂建筑有些已经毁于战火,有的已不复百年前的原貌,而这些“消失”的古建筑,我们今天只能从伯施曼的记录中得窥原貌,因此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和艺术价值。

伯施曼对后来的中国古建筑研究影响深远。梁思成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时曾研读过他的著作,伯施曼的著作和研究方法启发和影响了梁思成及整个营造学社的研究走向。日本学者如小川一真、关野贞、伊东忠太,欧洲学者如喜仁龙、艾术华、梅尔彻斯和艾锷风,他们接过伯施曼点燃的知识火炬,并将其传递下去。中国现有文物遗产保护的大致框架同样也受益于他的首创精神。

伯施曼去世70年之后,其所著《中国祠堂》终于翻译出版,以纪念这位中国古建筑的伟大记录者。

媒体评论

他的名字一直与中国建筑艺术研究联系在一起,筚路蓝缕,他开辟了这一研究领域,并将其提升到重要高度。

——德国汉学家 颜复礼

柏石曼把中国建筑作为(中国)神秘人伦关系的象征,他揭示了建筑背后“自然力量的和谐法则”。

——法国汉学大师 沙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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