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这天,在电影院看了《我在时间尽头等你》,电影改编自郑执的同名小说,由姚婷婷导演,李鸿其和李一桐主演,范伟也以特别出演的身份,扮演了男主角的父亲。班底十分动人。

不过,这个故事的动人之处在于,它本质上是一个少年为爱付出一生的故事。尽管它在时间的和空间的概念上做了种种创新,但是它最核心的本质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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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常把恋爱包装成一件甜蜜的事,但事实上,恋爱是非常麻烦的,把另一个人带进自己的生活,不但意味着要分享甜蜜,享受陪伴,也意味着要担负起两个人生活中的一切不妥。

要学习相处之道,要均衡两个人的关系,情感关系,甚至是利益关系,还要参与对方的生老病死,不管是找工作、做生意还是生病衰老,乃至对方家人的生死荣辱兴衰,也都要参与。所以,一次恋爱不是一次恋爱,一次恋爱背后,是一次生活能力总动员。

就比如正在微博上疯转的湖南冷水滩的那件事,18岁男孩踢伤了猥亵他的女同学并企图逃跑的嫌疑人,结果嫌疑人说自己受了伤,导致男孩被刑拘,嫌疑人还向小伙子索赔二十万。而且,事发当时,小伙子即将要参加高考,这样的事,不但影响他的考试,还会留下案底,影响此后许多事。

这还是同学关系,这一脚都必须要踢出去,如果是恋人关系呢?这一脚更是必须要踢了。这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结果,不但意味着双份的甜蜜,也意味着双份的责任,双份的承担,双份的麻烦。而且,有可能是一生的麻烦。

恋爱是麻烦的,和人有关的一切事,都是麻烦的。

《我在时间尽头等你》,具体地展现了这种麻烦。林格和邱倩是童年的伙伴,从小一起相伴嬉戏,后来,邱倩跟着家人去了广州,十几年后,邱倩回来了,两人又一次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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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童年的竹马青梅,少年的重逢相认之后,麻烦很快来了,为了不剧透,就不详细描述了。这些麻烦,都是人类生活里必然会发生的事,是避无可避的。不论是灾祸、疾病、意外,还是个人职业生涯的提升,都是必然会发生的。

怎么办?李鸿其扮演的林格给出的答案是,承担。而且是自然而然地承担下来,没有纠结,没有思想斗争。为了这个承担,他付出一生作为代价,换来的结果,也无非是“只愿你的回忆有个我”。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因为林格是少年。《我在时间尽头等你》是一个讲述“少年之爱”的故事。

林格生活在一个有爱的家庭。父亲和母亲相亲相爱,虽然母亲早早去世了,但那种爱的习惯留下来了,父亲做小生意照顾家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让家庭生活秩序井然,温馨美满。林格并不是那种有性格缺陷,渴望用爱来填满自己生命,渴望用强烈的、执着的爱来换取眷顾的人。相反,他是有决心付出爱,也有能力付出爱的。

邱倩恰好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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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是那种,能唤起爱,也能给予适当回报的人。她清澈灵动,善解人意,在对方用爱来提问的时候,都给出了最好的答案。她愿意回馈愿意清贫,愿意放弃自己的梦想,她能看到对方的付出,甚至愿意在最关键的时刻付出自己的一生。

她不是一片呆板的、无动于衷的感情荒漠,也不是一个以索取为己任的感情黑洞。她是感情的绿洲和甘泉。

他们的问题,都不是内生的,而是来自外部的,是由命运驱动的,由时间的错位驱动的。

林格于是付出了一生。以“少年之爱”去回报“少年之爱”,以一生回报一生,以信任回报信任,以执着回报了执着。

这种对少年之爱的描述,让这个片子变得非常动人,尤其是在今天,在“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式的感情越来越稀缺的情况下,“少年之爱”出现在银幕上,惊心动魄。

“少年之爱”为什么会这么浓烈,少年为什么会愿意为了感情付出一生?因为少年时代是感受力最强的时代,少年时代体验到的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某种风景,第一次吃到某种食物,第一次看到昙花,第一次看到海之蓝,第一次被唤醒,第一次尝试了肉体的欢愉。

天地初开,鸿蒙初见,那种强度,之后再也不会有了。

就像王菲的歌里唱的: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格外强烈格外持久,并且成为很多人一生的感情模式。

《我在时间尽头等你》里写的感情,就是这样一种近乎理想的感情模式。林格和邱倩是在童年时代结识,断断续续的相处,离散聚合的缘分,友情和爱情持续了一生。发生在他们感情世界里的很多事,都是第一次,既是感情世界里的第一次,也是生命中的第一次。而且,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第一次。

感受力最强时代的爱情,让他们甘愿付出一生。

年轻人之所以愿意为感情付出一生。是因为他们对时间,对生命是没有具体的概念的,他们会用自己经历过的生命长度去衡量未来的生命长度,去用过去的体验去衡量将来的体验。而这种比较是失真的。两种生命阶段的长度和浓度其实都是不一样的,只有站在中年,才能对此有着深切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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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和邱倩,起初愿意付出一生,是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付出的后果,对付出后的麻烦,没有预估。他们不知道,在细雨中打过转,在小街上追逐嬉戏之后,紧接着跟来的,就是人生的大麻烦,他们都是凭着本能,凭着胸口的一点勇,一点点走出来的。

后来他们知道了。知道了为对方做过这些事之后,自己要承担什么后果,知道了自己要在时间的长河里,一个人去忍受,而且这种忍受还不为对方所知。所以,在此后的两次拐点出现时,林格拿着那个魔表,都是有片刻犹豫的。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承担。

一日为少年,终身是少年。

少年为感情付出一生,是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体验,也是最美的体验。这是《我在时间尽头等你》给我的最强烈感受。

只有少年会这样吗?只有那些还带着“少年之爱”的人,会做出这样的牺牲,这样的承担吗?也不一定。这半年时间,在疫情中起起伏伏,我们或许都看到了,有些人始终怀着“少年之爱”,愿意承担,愿意牺牲,不给自己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下在未来观看自己生命的机会,宁愿用尽所有的机会,所有的时间和所有的生命。

所以,半年之前看《我在时间尽头等你》,会有怀疑,但半年之后,我反而没有怀疑了。“少年之爱”,并不是时机一到,就会集体退潮的东西。“少年之爱”可能是最早的生命体验,却也会决定此后的所有情感模式。它会变得迟钝,会变得貌似平静,可能会变得更深沉,但不会彻底消失。

爱是甜蜜,爱也是麻烦,爱是陪伴,爱也是承担,是持续一生的解决麻烦,不断地用尽时间用尽生命,这才是真实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