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男人在种族的延续中承担着更重要的任务。所以人类社会对男人的审美,大多以强壮有力为主。尧舜禹等古代圣人,都是健壮有力身材高大的人。春秋时期的审美观依然如此。当时孔子算是个偶像。孔子身高超过一米九,是典型的山东大汉,射箭技术一流,有一次孔子搞了一场射箭表演赛,全城空巷“观者如堵墙”。

讲究中庸和谐的儒家学派,提倡文质彬彬温柔敦厚的审美观,更多强调人的精神内在之美。孔子的弟子们评价孔子,“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说孔子的气质很好,让人如坐春风。但这种以中庸和礼仪规范为根基的审美观,到了三国魏晋时代骤然转向,以道德为标准的评价体系悄然退位,以容貌为主的评价标准走上历史舞台。魏晋进入了一个全民崇尚容貌、崇尚男色、崇尚柔弱的风神之美的时代。比如关羽,长得好看,又喜欢喷香水,就深得人们喜欢;大胡子张飞长得跟NBA的哈登似的,在人们心里那就是个武夫而已。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纵观整个中华审美史,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魏晋时期那样,推崇“香肤柔泽”般男色,即使是明清两代文人们酷爱男风,也达不到魏晋全民追星酷爱男色的程度。不仅是女人们喜欢帅哥,为此神魂颠倒疯狂追星,连那些身居文坛政坛高位的名士们,看到帅哥也是情不自禁。陶渊明的曾祖父陶侃是个大将军,在平定苏峻叛乱后,认为叛乱因庾家兄弟而起,要杀掉庾家兄弟中的庾亮。但偏偏庾亮是个大帅哥,陶侃把他抓来后,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不仅没杀,相反还欢天喜地地和帅哥促膝长谈通宵达旦。

不仅女人喜欢好看的男人,男人更喜欢帅哥。要是这个帅哥又有才,那简直是完美无瑕。由此,男人化妆的风气高涨。帅哥们开始打扮,开始花枝招展,他们只负责好看和自恋,仿佛这是人生的所有意义。

在魏晋时代,自恋也是抵抗不美好的生活,抵抗世俗的尘网和命运的重要武器。王濛是顶级帅哥,他自恋的方式就是照镜子。在镜子前大叫他老爸的名字,说王文开啊王文开,你怎么生了这么帅的儿子!

在这种审美观念的影响下,魏晋时代的男人女性化,女人男性化。男人要“轻车随风,飞雾流烟,转侧绮靡,顾盼便妍”,像大书法家王羲之就“飘如游云、矫若惊龙”,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有着林黛玉般的娇柔和妩媚。

女人也进入了个性张扬的时代,她们大部分已经进化成疯狂追星的女汉子。她们疯狂地表达自己对男色的崇拜,长得好看的,就往人家车子上扔水果;长的丑的就扔砖头。魏晋时代第一帅哥潘岳,空着车子出门,满载着一车水果回家;长的丑的左思,空着车子出门,鼻青脸肿拉着一车烂砖头回家。

魏晋时代的人们都是“颜值控”。帅的人拥有全世界,赢者通吃,丑的人对不起世界,乱砖拍死。

魏晋士人崇尚和追求超人的仪容之美,基本上要达到以下几条标准,你就赢得了全世界。

第一是你要白。最好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那种。大名士何晏是顶级贵族顶级清谈高手和哲学家,更是顶级帅男。他平时随身带着化妆品,时不时停下来顾盼生姿地补个妆。他喜欢穿红衣服,皮肤白的简直就像肤如凝脂的杨玉环。魏明帝认为他擦了粉,大热天请他吃热面,何晏大汗淋漓拿袖子去擦,越擦越白,白里透着红,越发与众不同。

第二,你得瘦。和现在的审美观一样,一胖毁所有。男人最好身材瘦削,身着宽袍大袖,远看仙风道骨,近品风神潇洒。你要是200斤的大胖子,走起路来像移动城堡,那就赶紧躲起来,小心被女孩子们群殴。

第三,你必须是个像嵇康那样酷毙了风一样的男子。在以柔弱为美的魏晋时代,嵇康是一个异类。他主要以坏坏的酷酷的肌肉男的形象出现。史称他“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雕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他特别喜欢赤裸上身打铁,露出八块腹肌的样子,透着性感和放荡不羁。那种衣衫不整、微露胸肌、傲然独立性感酷毙的样子,令多少女孩子多巴胺指标迅速上升。在嵇康被杀时,许多名人自投监狱情愿与他一起去死,三千太学生说要不释放偶像,就罢课。

第四,你最好是柔弱无力。魏晋时代另一个著名帅哥卫玠,自小身体不好,气质中透着一种诗意般的忧伤,让女孩子们母性大发,这让卫玠荣膺了“小璧人”的雅号。当卫玠从豫章郡到京都时,因为想一睹玉人风采的江东人士太多,竟把一直体弱多病的卫玠给活活看死了。

第五,你得从身体到灵魂都弥漫着香气。在女孩子看来,除了嵇康,所有不洒香水的男人都是臭男人,全社会都会唾弃你。因此,魏晋时代的男人都喜欢洒香水。关羽打仗时也得带好香水,一代文坛领袖曹丕的香味更加浓烈。有一次曹丕薰香薰得太过分了,连他的坐骑都羡慕嫉妒恨,照着他的腿就咬了一口。气得曹丕把马给杀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为什么魏晋时代的人们,突然重视容貌之美?为什么魏晋时代的男人们那么出位那么自恋那么追求与众不同?这来源于个人生命价值与社会价值的激烈冲突。魏晋时代听起来很美,实际上黑暗之极。文人们特别是有影响力的名士,时刻都有掉脑袋的危险。既然生命如转蓬如浮萍,既然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就告别这个世界,如此,把握住现在,好好活着并且是自由自在芳华绝代地活着,就上升为生命的最高意义。这是对原有社会规范的一种反叛。

正是由于这种反叛,魏晋名士们不再将“修齐治平”什么“三不朽”放在眼里,而是将生命那刹那的芳华放在最高处。这才是人真正的自我发现自我实现。而美,永远是自我实现的第一追求。

生命哪怕很短,但能绽开一次就够了,最好是能展示生命所有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