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钗中,关于秦可卿的笔墨并不多,但秦可卿这个角色,反倒很受红学家们钟爱,关于她的研究迭出不穷。当然,曹雪芹笔下的秦可卿也着实特殊:现实中,她是宁府的少奶奶;太虚境里,她是警幻仙子的妹妹;王熙凤的梦中,她又是托梦的鬼魂。这样的情况,在《红楼梦》里还真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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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曹雪芹删去了“淫丧天香楼”一节,这使得关于秦可卿的一些情节显得略有突兀,也引发了人们的狐疑。秦可卿之谜,历来为人们所关注,其中之一便是这位宁府的少奶奶究竟有没有怀孕。

这个问题一直悬而未决。持赞同观点的,认为秦可卿正是因为怀了贾珍骨肉,才于羞愤和恐惧间选择了悬梁自尽;持反对观点的,觉得秦可卿种种怀孕的迹象,根本就是病态,她虽嫁入宁府多年,却从未有过身孕。

两种观点看起来各有道理,可惜都没有过硬的证据,讨论来讨论去,终究还是落入了猜疑的俗套而已。当然,就一篇小说而已,过分较真儿未免有些太钻牛角尖了。只是阅读名著,总该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解,对此,我本人还是觉得秦可卿从未怀孕。

既然抛出了结论,那必然得有自己的论据,否则便成了满嘴跑火车。我之所以这么推断,主要是因为张太医给秦可卿诊脉时,道出的病症实际上与香菱的干血之症颇为相似,或者说,秦可卿身上的病,比起香菱还有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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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妨先来看下香菱的情况。香菱原本也算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惜幼年被拐子掳走,与父母天各一方。可恨的是,那贾雨村明日后明知香菱乃是昔日恩人之女,却稀里糊涂地结了案子,让其落入了薛蟠之手。

薛蟠起初对香菱倒也还算不错,可随着夏金桂的出现,善良的香菱很快日渐凋零了:

(香菱)本来怯弱,虽在薛蟠房中几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无胎孕。今复加以气怒伤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酿成干血之症,日渐羸瘦作烧,饮食懒进,请医诊视服药亦不校验。

气恼伤感之下的香菱,最终得了干血之症,不仅一直未见胎孕,而且日渐消瘦。当然,关于香菱的结局,续本还算安排了个比较不错的结局,说她难产而死的同时,有幸给薛家留下一子。只可惜,相对于曹公本意,这绝对算是个“喜剧”了。

曾有人从医学角度探讨香菱的干血之症,认为这是一种继发性的闭经,其病源在于过分忧虑,也就是书中所讲的“气怒伤感”和“内外折挫”。事实上,有此病症是不可能受孕产子的,这样足以说明高鹗续本中的结局是与曹雪芹原著相违背的。

有意思的是,如果我们再对照秦可卿的病情会发现,其实她也具备了干血之症的前兆,只是由于其思虑过重,加之身体更弱,才早早地重病卧床。当然了,秦可卿毕竟也是宁府的少奶奶,有了这重主子的身份,势必也要显得金贵些,有个七灾八难的,大夫便随着要把门槛儿踏破了。

秦可卿发病时,尤氏在描述儿媳妇的病状时,颇似有孕在身。及至张太医前来诊脉,也明确提到:

“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

从张太医的诊脉情况来看,秦可卿“思虑太过”,以至于伤了肝脾,进而经血不能按时而至。从病因来看,与香菱的“气怒伤感”、“内外折挫”颇为相似;而就病症来看,秦可卿此时的“经血不能按时而至”,无疑是“干血之症”的前兆。说白了,秦可卿的病恶化下去,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像香菱所患的“干血之症”。

事实上,关于这一点,曹雪芹在书中也有暗示。早在第七回时,周瑞家的初见香菱时,曾仔仔细细地端详过这个留头的小丫头,并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个模样儿,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的小蓉奶奶的品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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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一向善用曲笔,他此处借周瑞家的之口,强调香菱有秦可卿的“品格儿”,终究不会是一句空话,显然是有深层含义的。说白了,香菱身上有秦可卿的影子,而两人的结局也应大体相似,包括所患的病症也是如此。

任何一种疾病,都会有一个由轻到重的过程,干血之症同样如此,绝不会从患上的那一刻就成为继发性的绝经。就秦可卿的情况来看,早在她卧床前,便已经显现出了端倪,只是喝着名贵汤药,吃着山珍海味,才能勉强维持。

秦可卿这个人,心思比香菱重,思虑太过的结果,便是伤及脏腑,这比香菱的病症还要严重。所以,从根本上讲,秦可卿和香菱同患干血之症,但她的情况反倒比香菱更加凶险。毕竟,秦可卿除了要面对一个贪婪好色的丈夫,还要应承着一个丑恶无比的公公,同时又要提防着心肠歹毒的婆婆。如此一来,患有干血之症的宁府少奶奶,是绝不可能为贾家添丁进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