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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巧家里是开麻油店的,街上肉店的小伙、裁缝铺的学徒,都想着这个泼辣漂亮的曹大姑娘。父亲走后,她哥哥曹大年做主,把七巧嫁给大户姜家有点隐疾的二儿子。新婚当夜,七巧傻了:她的丈夫坐起来没个3岁孩子高,暗昏昏的紫楠大床上,他灰白孱弱得毫无生气。

姜家豪门大户,姜老太爷去世后,当家的姜老太太张罗给她患软骨病的二儿子成个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定不肯送女儿来受罪,于是就看中了麻油店丰腴健康的七巧。想着娶正妻也不可能,就索性把七巧扶了正。大儿媳和小儿媳都是大家闺秀,出身市井的七巧不说妯娌之间,就连家里的仆人们都看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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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桩婚事,七巧心里是半推半就的,毕竟比嫁给猪肉店和裁缝铺的伙计强。但她万没想到姜家二少的“隐疾”这么严重,成日里瘫痪在床,她既恨又怕,为了自己的未来,咬咬牙也生下了一子一女。她比谁都泼辣,对丫鬟们也凶狠,谁也不敢当她面嚼舌根子。她见人就抱怨,为自己无处安放的青春愤愤不平。

十年里,她终于熬走了丈夫和婆婆,分家的时候用“孤儿寡母”的弱势和不依不饶的蛮横,为自己争夺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她怎么熬过来的?她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小叔姜季泽身上,季泽是个花花公子,可任凭他在外怎么风流,就是对七巧的种种暗示视若无睹。七巧也恨:“难不成我跟了个残废的人,就过上了残废的气,沾都沾不得?”

季泽虽然混不吝,在这事儿上却清醒,尽管心动,但在姜家,七巧的嘴这样敞,脾气这样躁,人缘这样坏,根本瞒不住,他犯不着累赘自己。然而两人间那若有似无的暧昧,足以支撑七巧熬过一个个心灰意冷的黑夜。分家是七巧在姜家幻想的集中点,终于她能啃到金子的边了!她独门立户有了自己的房子和田产,这个家里,她说了算!

她心疼自己,用青春一点点熬来的产业,所以分外吝啬地守着。季泽来了,一番甜蜜动人的表白,30年来,她第一次沐浴在光辉里,感受到内心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然而一想到季泽是来算计她卖掉青春换来的几个钱,瞬间就暴怒了,她失控地怒斥着去扭打他,酸梅汤淋了季泽一身,老妈子们七手八脚摁下她,挣扎的时候她突然惊觉:她出丑了,她的“爱情”,没开始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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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巧唯一一次温情的眼泪,在季泽离去的背影中淌干了。那点最接近于爱情的火苗熄灭了,随之消散的,还有她身为一个女人所有柔软。七巧的脾气越发乖张暴戾,有一回13岁的女儿长安从凳子上摔下来,哥哥的儿子急得张开臂膀抱住了她,七巧突然像被火烫到了一般,冲过去推开她的侄子,大骂他不怀好意,想通过长安图谋她的家产。

十多岁的大小伙气的转身就离开七巧家,再没往来。七巧的脚是束过的,为了适应潮流,她在大几号的鞋子里塞棉花,装成“文明脚”。她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双漂亮光洁的脚刺痛了她,于是就强迫长安裹脚,任凭长安痛哭到背气,邻居们劝说,都一意孤行。一年多后,她兴致过去了,长安的脚却再也回不去了。

儿子长白不爱读书,流连酒肆烟花之地,为了给长白收心,七巧给他娶了房媳妇。结婚当天,七巧肆无忌惮地嘲笑长白媳妇芝寿嘴大。每晚强留了长白给她烧烟,套问芝寿的私事。她无法接受芝寿“占有”长白,就到处编排芝寿的隐私,甚至叫了亲家母过来,把小两口关起门来秘密当着一桌人大肆渲染,窘得芝寿母亲放了牌就逃似的走了。

芝寿没到一年就抑郁而终,七巧又把丫鬟绢姑娘给长白做了小,也是不到一年,绢姑娘自尽了。长白再也不敢娶了,为了留住长白,七巧怂恿他“抽烟”,儿子终于是她一个人的了。

长安读书时丢了条床单,七巧要去学校大闹,长安要面子辍了学。二十多岁害痢疾,七巧不给她看病,给她“抽烟”,成日在家吞云吐雾,到了快30岁还没有谈恋爱。好容易遇到了留学回来的商人童世舫,喜欢长安传统女性的气质。长安为了爱情,脾气也温和了,烟也戒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七巧不同意了。

一生没有被爱过的七巧,唯一能够让她安心的就是财产和对家庭的控制欲。她好容易把长安变成另一个自己,在同样干涸的感情里,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宽慰。长安却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被一个优秀的男性爱慕着,那七巧就真的是孤身一人,她不能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局面。于是七巧向童世舫透露长安“抽烟”,用她疯子般的审慎与机智,拆散了这段姻缘,长安心如死灰,目送她最初也最后的爱。长安“死”了,另一个“曹七巧”又“活”了。

张爱玲的《金锁记》,用青烟般的笔调,塑造出曹七巧这个从“受害者”到“施害者”的角色,荣格说:“施虐者常常曾为受虐者。”曹七巧将自己曾经的创伤变本加厉地施加到家人身上,彻底摧毁了四个人的人生。她那扁平尖利的喉咙,说出的话锐利如刀,将周围的人伤害到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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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是曹七巧行将踏错的第一步,在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一个市井出身的女孩,想要实现阶层的跃迁只有嫁人这一步。曹七巧可悲的地方在于,身为一个普通女孩却拥有了美貌,这点优越感令她的野心超越了自己的能力,嫁给姜二少是她对未来的一种博弈,当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时,她又缺少了对选择的承受力,对生活充满了抱怨与仇恨。

作为一个年轻而健康的女性,七巧有正常对于情爱的向往,然而与丈夫无爱的婚姻痛苦地凌迟着她的青春,在压抑中她渐渐变得偏执而冷漠,把所有的执念化作对金钱的占有欲。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她最美好的年龄都在一天天的愤恨中消磨,在原生家庭中,哥哥把她的婚姻作为改善经济的捷径,婚姻生活里,她无法从骨痨丈夫那里得到一点情与欲的安慰,在生存环境里,姜家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当她个人的情感转移到姜季泽身上时,迟迟得不到回应,七巧是一个从未被爱过的人,所以她没有学会爱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孩子。

七巧生长白与长安,为得是在分家时多出一分筹码。当一个人在情感方面无法获取安全感时,便会从物质上获取安全感来填补这份缺憾。七巧对物质的执着与迷失,正如张爱玲所说:“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

长安和长白恨透了她,当七巧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回想起自己十八九岁做姑娘的时候,喜欢她的有肉店的伙计、裁缝的学徒还有哥哥的朋友们,她懊悔当初,如果选择他们其中一个,她又是怎样一个人生?然而,一生已经过去,这份念想终归是一生结出来的不甘……

七巧死了,可长安还继续着她的人生呢,这才令人扼腕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