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色正确”:发达国家的新流行趋势

“同是天涯沦落人”,华人何苦为难别人

前言

“啊啊你知道今天在市中心有游行吗?!…我有点害怕,要不还是把和客户的见面改成线上吧。”

周二上午11点,熬夜赶稿后仍在沉沉睡梦中的我因为同事的一通电话彻底醒了。

最近几天,相信在悉尼的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因为一场几乎成行的“黑人的生命很重要”(Black Lives Matter,简称BLM)大规模游行抗议而虚惊一场;

有个住在黑镇(Blacktown)的朋友甚至在社交网络上“瑟瑟发抖”地表示,自己准备全天在家绝对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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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8日,悉尼CBD的人流量相比往常的疫情期间更稀少了,甚至连市中心街角常驻的流浪汉也消失了 / 来源:Nina Arena

与此同时,我们也在身边听到了不少这样的抱怨声:

“黑人的生命很重要,难道其他澳大利亚人的命就不重要吗?!”

实际上,在澳洲疫情形势日益紧张的敏感时期下,这场游行经过了地方法院判定违法,组织者不服上诉,被打回维持原判,活动换地继续举行的一系列曲折,最终由新州警方在现场逮捕6位游行参与者——其中包括游行组织者,而被扼杀在了开始之前。

但很多人在抒发了不满后,却在看到警方逮捕游行组织者的新闻画面时意外地发现:

这位不仅自己“不要命”、还动员了上千澳大利亚人参加这场为澳洲“黑人”David Dungay Jr在2015年狱中受到不公正对待死亡*(注)抗议的游行组织者,原来居然是个正正宗宗的白人。

周二悉尼游行组织者Paddy Gibson被警方拘捕 / 来自:ABC News

事实上,虽然这一系列游行抗议的主题叫作“黑人的生命很重要”,但不管是在最初开始的美国还是在澳大利亚,游行队伍中都有着为数不少的白人,有时候人数比例甚至远远超过黑人。

这也给很多海外华人带来了一个困惑:

黑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抗议游行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有看起来明明是“利益既得者”的白人哪怕不要命也要为黑人“出头”游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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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色正确”:发达国家的新流行趋势

实际上,“BAME”(Black, Asian and Minority Ethnic,即黑人,亚裔和其他少数族裔)早已成为了近年来在发达国家最流行的新趋势。

尤其随着过去几个月来BLM游行在各地的“到处开花”,以及一份IFS分析得出结论“疫情中BAME人群所受死亡风险更高”的重量级报告的曝光,当下实际上可能是西方世界民众“良心发现”、反种族主义情绪最高涨的时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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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研究结论称,在英国,来自非洲黑人的移民感染新 冠 死亡的可能性是本地白人的3倍,印度移民约为1.5倍

游行参与者莫兰(Moran)在纽约时报的采访中表示,从小在美国白人家庭与社区土生土长的她在一年前看到了一部名为《 美国梦的安魂曲》(Requiem for the American Dream)的纪录片之后,才意识到白人与黑人之间触目惊心的收入差距,从那以后她就改变了立场。

还在上高中的莫兰无奈地坦白,很多老一辈的白人观念可能更加根深蒂固,“我还在努力改变我的父母,但他们并没有动摇”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西方国家有许多年轻一代的白人也和她一样支持这个运动,为黑人和其他少数族裔在网上和线下发声。

实际上,根据上个月关于一项美国游行人群的研究中发现:

大量参与游行抗议的人群都是来自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而且许多都是年轻人。在纽约,有61%的抗议者为白人,这个比例在华盛顿甚至更高(65%)。

墨尔本也差不多 / 来源:ABC News

在一场又一场的游行中,“肤色正确”实际上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甚至连雀巢旗下的一种蔓越莓口味糖果品牌也因为触犯了这条“高压线”,而得把自己叫了四十年的老名字“红皮肤”(Red skins)改掉。

这个真的有点无辜躺枪

这或许也就是为什么,原本作为弱势群体BAME之一的澳洲华人,在最近的现实中并没有像在某些报道中渲染的“华人在澳洲遭到严重种族歧视、甚至人身安全受到威胁”那么惨。

甚至可以说,在某些场合作为BAME,就意味着可能在某些方面与白人相比有着选择“优先权”。

位于悉尼的中国女孩小瑜(化名)告诉《澳洲财经见闻》,疫情前曾有个白人朋友推荐给她一份在澳洲当地某个知名媒体公司的岗位,并在三杯下肚后坦白了推荐她的“根本原因”:

“别担心,你会做得很好的,因为你有一张亚裔的脸,一张有吸引力的亚裔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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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有点“怀才不遇”的小瑜啼笑皆非地回忆了这个原因,并觉得对方说得其实也有点道理,因为追求在员工面孔上体现的“文化多样性”,的确已经成为了澳洲当地许多大型公司的明文规定和潜规则。

她本来也没有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就发了份简历过去,因此后来听朋友抱歉说岗位吹了也并没有太过失落。

小瑜以为是和其他公司一样受到了疫情的影响,但却没想到对方却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解释:

“公司最后把这个名额给了一个原住民申请者。你懂的。”

这个小故事,其实也很形象地体现了澳洲BAME中不同群体之间微妙的关系:

严格来说,“澳洲黑人”原住民与岛民与“澳洲华人”虽然同属于弱势群体BAME,但黑人在澳洲白人主流社会中却似乎往往比华人更“需要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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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沦落人”,华人何苦为难别人

但实际上,澳洲华人才真的算得上是在澳洲“弱势群体中的弱势群体”了。

根据2016年的人口普查,在澳洲15岁及以上的华人每周收入仅为375澳元——不仅与其他移民的平均收入相比(615澳元)相去甚远,甚至还比不上原住民每周441澳元的收入。

只是在对待BAME这个标签上,很多华人却其实对此并不太乐意,甚至对于被称作“亚裔”的身份都有点膈应。

正如中英混血的妮可(化名)在BBC的采访中说的,“BAME里的A指的是亚裔(即Asian),但这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是南亚人?东亚人?东南亚人?印度人?巴基斯坦人?越南人?还是中国人?这个名单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这会误导人们以为只要你不是白人,那么你就属于BAME。而且像我这样的混血就更令人困惑了。”

在澳洲的华人,不妨都可以扪心自问一下:

如果有可能的情况下,你是否真的愿意自己和在澳洲的原住民、岛民、印度人、中东人、非洲人一起“站队”,代表他们为其争取权益?

实际上,在现实中不少澳洲华人不仅不愿“与其为伍”,而且对于这些少数人群的观点似乎比澳洲白人更加不“友善”,甚至是怀着鄙视和厌恶的态度。

这一点,在之前撰写几乎每一篇关于澳洲弱势群体的报道下方硝烟弥漫的评论列表中,都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有意思的是,在类似题材的澳洲本地媒体报道的评论列表里,却几乎清一色的都是表达同情、悲悯和支持的英文评论。

这也为我们带来了更多非常有意思的问题:

难道是澳洲白人比华人更有同情心?

还是比起在异国他乡艰苦奋斗的华人,吃着澳洲政府福利长大的白人没吃过人间疾苦、“站着说话不腰疼”?

《 寄生上流 》中的经典台词: “有钱我也可以很善良” / 来源: 剧照

当人们开始鄙视与自己处境相似却不同的对象时,背后究竟是厌恶对方,是对未知的恐惧,是对自己某段过往历史的敏感,还是面对多元文化时难以化解的自卑情结呢?

*注:

David Dungay Jr在2015年12月29日死于澳洲Long Bay监狱中。当日,狱警冲入他的牢房试图制止他吃饼干,于是将他拖到另一个牢房并将其脸按在地上,并对他注射了镇定剂。他在死亡前一共说了12次“我无法呼吸”。他因殴打、性侵犯未遂和协同抢劫入狱,本应在三周后出狱假释。

参考来源:

Butcher & Massey, Why are more people from BAME backgrounds dying from coronavirus?, BBC

IFS, Are some ethnic groups more vulnerable to COVID-19 than others?

LIU & XIAN, Identifying vulnerable populations in Australia using the COVID-19 Susceptibility Index, Actuaries.digital

Stewart, Black Activists Wonder: Is Protesting Just Trendy for White People?, New York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