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书法作品,有人看了拍手叫好,说美不胜收。但也有人看了却连连摇头,或说过于娇媚,或说不够流畅等等诸如此类。相信这种现象我们并不陌生,不论是在书法网站论坛上,还是在书法艺术类文章下面的评论中,都有人在为一幅书法作品的优劣,为一位书家水平的高低而争论不休,甚至恶语相向,双方都认为自已的评价是正确的,都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欣赏口味。这种情况不但并不鲜见,甚至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其实引起这些争论,这些不同的看法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用来衡量艺术的标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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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应当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一幅书法作品呢?

尽管此类的标准可以洋洋洒洒列出很多条,诸如笔法、诸如章法、诸如风格气质等,但我认为,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它能不能带给欣赏者美的感受,或是否能用作品所呈现出的情感或意境,令欣赏者的内心受到触动,再无其他。

有人会说这一标准过于笼统了,还是应该从技法到风格再到神采气质罗列清楚,好让品评书法者有一个可以参照的具体标准。但我认为,在书法艺术中,这样的标准是不存在的。

在书法中,有一部分东西似乎是可以当成硬性的标准用来衡量一幅作品,一位书家水平的优劣的。比如线条的质量,结字上的安排,风格特点的独特性等。但,其实用这些标准来衡量也未必准确。就拿人人喊打的馆阁体来说,笔画线条不可谓不具质感,结构安排不可谓不够精到,但其却不是人所公认的好书法。

又比如郑板桥的“六分半书”,其点画零零碎碎,其结构怪异松散,如用上述标准来衡量,其书法不论线条,还是结字都应归入到低劣一类,但其在书法史上却留下芳名,其书也自成一家。所以那些所谓的硬性标准也不能够准确反映一幅书法作品的优劣。

书法艺术中还有一些东西是模糊不清的,其好与坏,其应褒还是应贬,似乎全靠批评家的一张嘴来界定,这一点是非常耐人寻味的。现在人们提到明代书家王铎所独创的涨墨法总是赞誉有加,认为这是王铎对书法墨法的一大贡献。但我却一直对此怀有疑问,书法作品,白纸写黑字,本应该写得清爽干净,黑白分明,在视觉上给人以美感。但王铎的所谓涨墨法却将字迹晕的辨不清楚,搞得模模糊糊。先不说其是否真的具有艺术价值,单纯从文字书写应秉持的易识易辨的角度来衡量,也是应该受到批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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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丰富书法艺术表现力的层面上,其具有一定尝试、开拓意义,但也应当对其一分为二地客观分析和看待。但现实却是人们都随声附和地对此大加赞扬,好像王铎的涨墨法真的有什么实用意义。现实却是,五百多年已经过去,少见有人传承学习王铎的这一墨法,对王铎的这一所谓独创技法人们是只在口头上随声附和地表示称赞,下笔时却对其畏之虎狼,敬而远之。试想现在有人在参加中书协的书展赛事时,如果参展作品中有大块的晕墨,字与字之间,笔画与笔画之间模糊不清,令评委难以辨认,可想而知这样的作品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我认为,评价一幅书法作品,那些好像可以用来当作标准的东西都是是似而非的,很多时候都是靠不住的,唯一可靠的是你内心的感受。但我也必须指出,你对一幅书法作品的观感,是与你的综合文化素养,你对艺术的鉴别能力,还有你的欣赏水平休戚相关的。

人们欣赏艺术有两种目的,一是渴望得到美的享受,二是渴望被艺术所呈现出来的意境所感染。对艺术了解的深度,决定了欣赏水平的档次,这就是人们对同一幅艺术品,往往会有不同评价的原因。

评价一幅书法作品的优劣,不仅与书法作品本身有关,更与欣赏者的审美品味和欣赏水平有关,如果欣赏者在观赏一幅书法作品时既没能得到美的享受,也没感受到作品中所要表达的意境,导致观赏体验受到挫折,一般原因只有二个:一个原因是这幅作品确实水平不高。另一个原因是欣赏者自身没有足够的能力从一定的艺术高度来欣赏,感悟这件作品。

我们应了解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书法作品在艺术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有表现力高与低的区别。如果我们想能够更好地欣赏感悟书法艺术,那我们就应该不断学习,努力了解掌握书法艺术方方面面的知识。我们应当知道另一个事实:那就是做一个欣赏者也是需要不断学习和进步的。

我们在欣赏品评当代书坛的一些作品时,更要仔细分辨,不要被那些虚张声势的显赫名头所震慑,也不要被其曾获得过什么奖项所迷惑。我们要坚持自已的艺术价值观,从感受艺术之美和艺术感染力两方面做出自己的评价,不要随声附和,以免被廉价的艺术吹捧所误导。

美学大师宗白华说:“艺术之美是自然的,犹如秋叶在微波中颤动,好似白云蓝天在水波中荡漾,让你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而艺术的目的,不外乎将这种瞬息的变化,将这种自然美的现象定格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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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艺术除了具有上述表现美的功能,还可以尽情表达书者的情感。唐代韩愈在他的《送高闲上人序》中论述这一点时说:

“旭善草书,不治他技,喜努窘穷,忧悲愉侠,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乌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

由韩愈文中可知,书法既能表现自然界的各种变化之美,也能抒发书家那充沛的情感。

由此可见,表现自然之美,表达内心真挚的情感是艺术的两大基本属性,书法是艺术的一种,也概莫能外。我们在欣赏品评书法作品时,只要牢牢地抓住了这两点,我们就可以对一幅书法作品做出相对客观准确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