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的信号不是太模糊，是被接收者决心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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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A股股民为牛市迹象欢欣鼓舞时，P2P用户正在经历家破人亡。
7月2日，“汪涵发道歉声明”力压老干妈登上热搜首位，引起广泛关于“网贷爆雷”和明星“不当代言”的讨论。
▲投资人集合维权
事情的缘起是，一家主营P2P（peer-to-peer，点对点网络借款）业务的金融平台“爱钱进”出现到期资金无法提出、转让的情况，而汪涵曾在2016年到2018年为该平台代言。
投资人发现难以向企业追回钱款之后，在微博上声讨汪涵，要求他承担相关责任。汪涵就此作出了回应。
▲汪涵道歉声明
同样被卷入漩涡的还有“不懂球的胖子”刘国梁。曾作为代言人的他在受访时表示将跟进事宜，“敦促平台解决问题”。
▲刘国梁接受采访回应
不过，对于爆雷平台的用户来说，道歉和“痛心”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他们主张代言人们拿出实际行动，退还“代言费”以补偿投资损失。
另一部分网友却认为，代言人在代言期间没有欺骗用户，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要求他们替公司承担责任不免强人所难。
▲相关新闻的网友评论
那么，代言人们究竟该不该退还代言费，承担用户损失呢？
从法理上来看，大概率是不用。
我国广告法规定：明星代言的广告为虚假广告，但明星不知，也不应知所代言广告是虚假的，明星不和广告主承担虚假广告的连带责任。
仅凭广告内容，尚不能断定广告本身为“虚假广告”；何况无法举证明星“明知虚假广告”还进行代言的情况下，就更难对其进行判责。
▲汪涵代言海报
而从情理上看，不担责任又说不过去。
诚然，进行投资和商品购买属于个人行为。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一部分消费者是因为明星的信用背书才在同类产品中选择此款，甚至是首次被教育进行投资理财。
汪涵和刘国梁的代言行为，相当于利用自身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辅助将普通消费者“二次售卖”给合作机构，并将投资人的消费能力置换为广告代言费。
这笔钱看起来是明星赚的，是广告主给的，但终究是受害者亏的。
▲刘国梁代言海报
赔偿问题背后，存在着更复杂的价值困境。
整个声讨事件中，投资人想要从代言人身上寻求些许安慰，但自知填补不了决断失误的苦果；明星可以退款来保全声誉，但这样就坐实了自己在“虚假宣传”；网友们身处事外，不管是出于同情心支持投资人还是出于规则理性支持代言人，都会遭到另一阵营的诘难。
大家似乎都被困在一团迷雾中，各持情理，进退两难。
这说明，从争论的末端开始探讨可能是白费力气。问题的核心在于，从一开始，企业、明星和监管方就放任了“广告代言”的巨大风险。
“灰犀牛事件”，与“黑天鹅事件”相对，指太过于常见的风险，比喻大概率且影响巨大的潜在危机。长久的市场乱象中，“P2P代言”的灰犀牛经过层层伪装，终于逼近至人们眼前。
营销学按照消费者的介入程度，将产品划分为高介入产品（High Involvement Product）和低介入产品（Low Involvement Product）。其中，高介入产品需要消费者投入大量时间精力才能做出购买决定，因为这个决定会给消费者的生活方式带来某种改变。
P2P网贷产品就是一种特殊的高介入产品。它的购买门槛较高，需要消费者拥有基础的理财知识、对平台资质进行查阅、对借款项目有所了解、对盈亏建立心理预期才能够最终购买。
而互联网金融平台大量寻求代言、挤满媒介排期，就是为了尽快剥离这些重要的步骤，让消费者达成冲动购买。
▲网剧《老九门》中的广告植入
实际上，P2P产品广告代言的每一处，都充斥着底层逻辑的反常。
首先，代言人完全不能和消费者等效替代。
广告代言的基本目的是展示产品功效。市面上的护肤品广告、牙膏广告、洗发水广告能够通过代言吸引购买，就基于大家都是人，生理结构成分基本相同这一条件。
在新版广告法的试用要求下，手机代言人和大家使用手机的感受应该是差不多的，口红代言人和大家涂上口红的颜色应该是差不多的。
▲chanel口红广告
互联网金融平台广告中，除了花里胡哨的场景，代言人是否使用产品、购买年限多久、投资金额多少、承受能力如何却均未呈现，参考性微乎其微。
代言人在金融产品广告中只贡献“正面形象”而不提供使用信息参考，就像买飞机票送平安符一样无聊。
其次，广告借代言人身份刺激理财需求，却不进行风险提示。
▲刘国梁 代言海报
金融产品广告万变不离其宗：只告诉你最后一天的幸福美满，不告诉你之前所有的提心吊胆。
就像这张海报中所展示出的一样，“冠军”暗示平台在行业中地位领先，但对于金融产业来说，盘子铺得越大，抗风险能力就越差；同时，“稳稳进账”暗示收入增长，但究竟多少利率算“稳”？如果环境不好坏账率逐步升高呢，它还“稳”吗？
人家烟盒上尚且还有句“吸烟有害身体健康”，P2P广告却只敢把“理财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做得像水印一样。当然，播放出水印的都已经算业界良心了。
平台启用代言人，运用各种宣传技巧，就是要在短时间内获取大量资金。在投机市场上，他们是运营和利用巨大风险的人。越是刮起大风，越要登高祈雨。
而代言人的赌博心态则更加明显。
2015年，五大一线女星唐嫣、李湘、瞿颖、钟丽缇、胡静在微博为金融平台“E租宝”打广告。次年，该平台被认定为诈骗公司，涉案金额达到500亿。随后，五位女星立即删博。
▲“e租宝”产品代言人
紧接着是黄晓明和“九球天后”潘晓婷，在2016年分别为两家互联网金融平台进行宣传，也传出兑付危机，被公安立案侦查。
▲黄晓明代言互联网金融平台
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网贷机构和明星之间合作出事的数不胜数。
如此多的鲜活案例面前，也不知道前赴后继的“刘国梁们”哪里来的信心认为自己能安全。
高价的代言费还是缥缈的责任感，全在代言人一念之间。赢了那就盆满钵满，输了那就名声散尽。
一边是投机者的合谋与陷落，一边是监管的混乱与缺失。“灰犀牛”狂奔过后，留下的只有普通老百姓最平庸的痛苦。
有人说，人不贪就不会损失。但知著君认为，点燃贪念的引线比贪念本身更为可怕。
良好的市场运行状态应该是各方通力合作预防风险，而不是一次次通过撞击重组来建立行业规范。那样的代价太原始，也太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