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蕊
有些故事不同的年龄读来，又有不一样的体会。
例如，张爱玲的《金锁记》。
十几岁的时候读，就像看一个恐怖片，女主角“曹七巧”，可怜又可憎。
这个被张爱玲视为她小说世界里的“英雄”人物，不同的身份读，就会懂得，张爱玲对她的偏爱。
以及那份“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的心境。
《红楼梦》里贾宝玉说：“女孩儿出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子。”
这句话用在曹七巧身上，也是受用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婚姻，将一个如花的少女，无情的蹂躏成怨妇，面对生活露出狰狞的獠牙。
这个故事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一个单纯的花季少女，为了金钱选择一段畸形的婚姻，直到变成一个自私自利，欲壑难填，面目可憎的毒妇。
1
故事的主人公曹七巧，生于开麻油铺的小商户家。父母早亡，兄长爱财，将她卖给大户姜公馆，给二少爷做姨太太。
姜公馆的二少爷生下来就患有骨痨，一直瘫在床上。那样的人，做官人家的女儿是不愿意嫁的。
所以，姜公馆的老太太就改了主意，索性自降条件，聘了七巧做正房奶奶，好让她安心服侍残疾的丈夫。
七巧原本是什么样的姑娘呢？
“在家里的麻油铺帮忙，一斤半的麻油，熟人呢算一斤四两。”
“有时也上街买菜，蓝夏布衫裤，镜面乌绫镶滚。隔着密密层层的一排吊着猪肉的铜钩，她看见肉铺里的朝禄，朝禄赶着她叫曹大姑娘，难得叫声巧姐儿，她就一巴掌打在钩子上，无数的空钩子荡过去锥他的眼睛......”
就是这样俗世里特别烟火气，明媚泼辣，也还可爱的女孩子。本该配一段最世俗的婚姻，一个健康开朗的男子。
可命运偏偏将七巧送进簪缨望族，为着那触手可及的财富，七巧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代价就是青春和肉体。
然而，是个女人都渴望爱与被爱。
她爱上了小叔子姜季泽。
可是庭院深深，在那个金做的牢笼里，她得守着她的规矩。
姜季泽生性浪荡，流连于花柳巷。面对七巧对他情感的表露，他会和她调情，言语轻佻，用手捏她的脚，不过点到为止。
当七巧在他面前，露出女人最柔弱无助的那一面，诉说着守活寡式的婚姻。姜季泽的心也动了一动。可他很清楚的知道，玩归玩，抱定了宗旨不能惹家里人。
因为出身比较低，家里的丫鬟不待见她，家里人瞧不起她。
豪门里处处提防、算计。在钱欲与情欲的双重绞杀下，七巧变成一个性格乖戾，嘴不饶人，讨人嫌的怨妇。
时不时还会说一些轻佻的话，惹的家里姐妹，妯娌都替她感到难堪。寂寞无处排解，情欲得不到释放，七巧学会了抽鸦片。
一个满腹牢骚，喋喋不休的女人是令人厌恶的。可是七巧的委屈又有几个人懂。
书里有一段，七巧的哥哥嫂子来看她。讲到受家里人的欺负，嫂子一句：“姑娘受的委屈也不止这一件”，这句话深深打进她心坎里，让她哀哀的哭了起来。
2
七巧的人生是悲剧的，但她的恐怖在人生的后半段才正真开始。
十年后，丈夫和婆婆相继去世，分家的时候，书中是这么描述的：今天是她嫁到姜家来之后一切幻想的集中点。这些年了，她戴着黄金的枷锁，可是连金子的边都啃不到 ，这以后就不同了。
她是为着这黄金的枷锁，才被情欲俘虏了一生。可是最后，得到了财富，她并不是过上想要的生活，而是开始了疯狂的报复。
傅雷评《金锁记》时说：“爱情在一个人身上得不到的满足，便需要三四个人的幸福和生命来补偿，可怕的报复！”
有一次姜季泽来找她，告诉她那些年是爱她的，只是碍于家里人多眼杂，为了不坑她，才将爱克制住了。
听到这些话的七巧将信将疑，但心情是沐浴在光辉里的，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
当然姜季泽主要是来找她谈卖房子的事情，但凡谈到钱，七巧就觉得危险，因为，谁也休想再动她的钱。
于是，她狠心的将他拆穿，轰了出去。
她心里仍是恨的，她想起了“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
可悲的七巧，起初得不到的时候，拼命的压抑又拼命的去够。当爱情变得触手可得的时候，黄金又再次做了爱情的刽子手。
自己的爱情被抹杀，她将自己的不满延伸到了儿女身上。
为了霸占儿子长白，她带他抽大烟，将他留在自己房间过夜，让儿媳独守空闺。
她让儿子讲述与媳妇芝寿的房事。在牌桌上当着亲家的面，讲出儿媳羞于见人的私事，逼得亲家母脸皮紫涨，无颜再见女儿。
儿子夫妻不和开始流连花柳巷，她又将自己的丫头绢生给儿子做小。
最后芝寿不堪忍受精神的折磨，生了病离开人世。绢生不久后也吞了鸦片自杀。
女儿长安好不容易在学校，找到生活的蓬勃朝气，她却看不得她开心，因为一点小事就去学校闹，闹得长安为了颜面被迫辍学。
更可恶的是，妇女裹小脚的年代早过去了，她却强迫长安缠足，闹出了不少笑话。
长安谈了个对象童世舫，本来都走到谈论论嫁那一步。已经到了六亲不认地步的七巧，为了拆散女儿的恋爱，约童世舫吃饭，却在等待的时间里，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她再抽两口烟就下来了。
”
就连女儿长了痢疾，她不是去买药，而是劝七巧抽大烟。
把痛苦转嫁到儿女身上，曾经得不到的也不让女儿儿媳得到。她知道自己疯狂，但她就要这种疯狂。
3
当年老色衰的七巧，干瘪的，像被抽干的植物一样横在烟铺上。回忆起自己这一生：
“当姑娘的时候，喜欢她的人有肉铺的朝禄，哥哥的结拜弟兄丁玉根，张少泉，还有裁缝的儿子。那些喜欢她的人，也许只是喜欢和她开玩笑，但从中挑一个，日子久了，多少也会对她有真心。”
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也许有恨。
三十年里，她戴着黄金的枷，用这枷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
七巧的悲剧固然有时代的因素，主要原因还在于自己。因为金钱和欲望，将她扭曲成了一个变态的女人，一个人性的“恶之花”。
七巧的时代已经过去，可是生活还在继续。有生活就有烦恼，放眼周边抱怨这抱怨那的女人何其多。
抱怨丈夫不够体贴，抱怨拥有的财富不够多，抱怨孩子不懂事......不知不觉，就将自己变成了宝玉口中的一颗死珠子，严重的甚至发展成了心理疾病。
女人的心思总是细腻，患得患失，愁肠百转。学会摆正自己的立场，学会愉悦自己，学会定期清理自己的情绪。
学会感恩，一个拥有感恩之心的女人就不会被虚荣蒙上眼睛。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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