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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底有幸在伦敦呆了几天,大英博物馆是不能不去的,它和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巴黎的卢浮宫同列为世界三大博物馆。对于中国人来说,大英博物馆也是收藏中国流失海外最多文物的一个博物馆,在2万多件的中国文物中约有2000件长期陈列在33号厅,每一个走进去的人都会惊讶于小小的展厅竟然浓缩了中国五千年的历史。

中国流失海外的文物究竟有多少

据中国文物学会统计,从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有超过1000万件中国文物流失到欧美、日本和东南亚国家及地区,其中,国家一、二级文物有100余万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统计数据显示,在47个国家的200多家博物馆中有中国文物164万件。

中国文物流失海外的原因,大致有战争抢劫、代理征集、非法走私、移民携带、合法贸易、赏赐赠送等。通过战争抢劫文物主要有三次: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攻入圆明园、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1931年至1945年日军侵华,致使难以计数的文物被劫。

另一方面,欧美国家的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基金会和私人收藏家,通过代理人到中国征集文物的历史也由来已久。他们利用当时中国文物保护法规的空白,到中国境内以各种方式获取文物。通过此种方式流出中国的文物不仅数量大,而且名贵文物极多。这股热潮始于上世纪初,终止于1930年国民政府颁布《古物保存法》。

重新开幕的33号厅浓缩中华5000年

女王陛下与何鸿卿爵士一起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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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的大英博物馆33号展厅

大英博物馆已走过近260年的历程,藏有各国珍品800多万件,作为世界上收藏中国文物最多的博物馆,大英博物馆收藏中国文物的历史可追溯到1753年建馆时期,数量多达23000多件,其中约有2000件长期陈列在33号厅。

1992年,在香港实业家、收藏家何鸿卿爵士资助下,大英博物馆设立“何鸿卿爵士东方文物展厅”,当年11月9日由女王陛下揭幕。2017年12月14日,历经18个月的整修后,33号厅重新开放,并更名为“何鸿卿爵士中国及南亚展厅”,这一次还是由女王陛下剪彩。女王一共来过大英三次,其中两次都是为33号厅而来。

33号厅全长115米,是整个博物馆中最长的,与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和印度展厅一样是大英仅有的几个国别展厅之一。一进入展厅,扑面而来的“中国红”成为中国厅的显著基调。迎面正对的是一套中国明代龙纹琉璃墙饰,一行黄龙、一行蓝龙,穿梭于莲花牡丹之间,这些琉璃曾是中国北部山西省的寺庙建筑屋脊上的装饰品。

33号厅不以惯常分类方法布置,而是按年代顺序展出。远古石器、商周青铜器、魏晋石佛经卷、唐宋书画、明清瓷器等标刻着中国历史上各个文化时期登峰造极的国宝在这里皆可见到。每一件都可以说是稀世珍宝,不仅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有的展品存世仅有几件,更有甚至是孤品。在中国展厅的尽头,新增了中国书画展区,大到历代书画作品,小到文房四宝,甚至印章的布置,都经过了精心设计。

观世音菩萨像 910年 源自敦煌莫高窟第17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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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宣德掐丝珐琅云龙纹盖罐 1426-1435年

存世最古老最大最完整的寺庙壁画

在中国厅最里面的墙上,有一面残破的、酷似“敦煌壁画”的彩像,壁画高约4米,接近正方形,细看则是由12块拼接在一起,其色调金红,富丽堂皇,画面上三尊菩萨像,面庞丰腴,体态雍容,衣饰华丽,栩栩如生。菩萨们的眼睛画的更是奇妙:如果你在跟前看,好像是眯缝着眼;稍远一点,眼睛好像又睁开了。

壁画的说明文字显示:壁画原在河北省行唐县清凉寺内,由五台山僧人创作,始绘于1424年,完工于1468年。曾有人对此壁画这样评价:“在当今存世的中国古壁画中,有这么年代久远的,但没有这么大的;有这么大的,但没有这么年代久远的。”

据行唐县志记载:上碑镇磁沟村南的清凉河畔,有一座清凉寺,修建于金大定年间(即公元1183年),是五台山下的第一大寺,有五台山南大门之称。曾经规模可观,有前殿、中殿、后殿、钟楼、鼓楼,仅围墙之内的面积就达10亩左右,围墙之外的寺产土地还有100多亩。但令人遗憾的是,清凉寺在日寇侵华期间被毁为平地。

33号厅中的三菩萨壁画,曾绘制在清凉寺后殿的北墙上,两边画满了副画。曾有人采访见过此壁画的磁沟村陈梅老人,她回忆三尊菩萨的眼珠都镶嵌着珍珠,心脏处还各安放着一个铜铃和一面大铜镜。

三菩萨壁画从清凉寺流出海外的具体时间应该是1926年或1927年的某一天。之前有个英国人在清凉寺看中了三菩萨壁画,打听到清凉寺是五个村的共同财产,他委托上碑镇的大地主张老盘与五个村谈判,最终以十万大洋成交。由于三菩萨壁画实在太大,最后被分割成12块,分别装进特制的箱子里被拉走。不久,这个小小的村子先后来了几拨英国人和法国人,他们将壁画一片片剥除,分装运回欧洲。三菩萨壁画被运到了英国,但是,东西墙的壁画至今仍下落不明。

辽三彩罗汉像的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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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中国厅中通区域的中后方展出的是一尊大小和真人相仿的易县辽三彩罗汉造像,其艺术价值丝毫不亚于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杰作。

动荡的年代是“古董交易”的“黄金时代”,许多外国古董商浑水摸鱼,在中国四处搜索文物。因为1912年秋天的一场佛像风波,易县吸引了全球古董收藏家的关注,而掀起这场风波的则是德国人贝尔契斯基。

河北省易县罗汉像总计16尊,20世纪初在盗运出境过程中至少毁弃3尊,迄今为止已知的仍存世间者仅10尊。今天若想亲眼看到它们,需要前往3个大洲、5个国家、8个博物馆。

第一个将罗汉运往国外的是德国文物商埃德加·沃奇,1914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及人类学博物馆从沃奇那里买走了一尊罗汉像。

据资料显示,世界各大博物馆收藏的三彩罗汉像有8尊是经由贝尔契斯基之手,转卖到世界各地。1913年贝氏返回德国时,随行带走了两尊罗汉,当年11月即在柏林工艺美术博物馆展出,其中稍有破损的一尊几经转手后由柏林东亚艺术博物馆收藏,不幸毁于二战战火(但也有说法认为是被苏联红军带回国,藏于俄罗斯冬宫博物馆)。贝氏带回的另一尊年轻罗汉,由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购得。1913年大英博物馆从弗兰克公司购得一尊罗汉,并于当年夏季陈列展出。1914年夏季,加拿大多伦多安大略皇家博物馆馆长查尔斯·卡雷里访问大英后,从弗兰克公司为博物馆购得一尊类似塑像。1915年,波士顿美术馆也买进了一尊类似的塑像,1921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又从一位欧洲商人那里购得第二尊罗汉。 1933年,堪萨斯市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从卢芹斋手里买入一尊,也是西方博物馆所购得的最后一尊罗汉。2000年,香港的徐展堂先生在巴黎佳士得购得一尊易县三彩罗汉,由于未得到法国海关的出境许可,只好将罗汉像赠送给吉美东方美术馆。还有一尊在日本私人收藏家松方幸次郎手里。

我们现在在博物馆中看到的罗汉像大都安放在岩石底座上,但贝氏当时转卖罗汉像时并没有底座,然而从这些岩石的尺寸、样式和色彩来看,又是罗汉像的原配底座。那么这些底座又是从哪儿来的呢?这又要牵扯出另一个人——卢芹斋。

据说,20世纪上半叶被贩卖到海外的中国文物中,有一半是经卢芹斋之手,当他看到易县三彩罗汉像在欧洲引起轰动后,立刻到河北省易县淘宝。卢芹斋在这里找到了留在易县的最后一尊罗汉像,同时收购了一些岩石底座,并转卖给了博物馆。

英国人收藏的最早中国绘画作品真迹

《乾坤生意图》是元代画家谢楚芳绘制于元至治元年(1321),因其有画家题款及明确纪年,是迄今为止英国人收藏的最早的中国绘画作品真迹,也是大英博物馆馆藏最珍贵的10件中国文物之一,与东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手卷(摹本)、奥雷尔·斯坦因捐赠的敦煌绢画相并列。

人们对谢楚芳的生平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可能来自江苏省毗陵市(草虫画的创作中心),迄今未有发现他的其他作品,此卷是其孤本作品。初看时还以为不过是一幅普通的工笔花鸟画,细看之下才发现另有玄机。画卷以工笔方式绘制昆虫和爬行动物捕食为主题,看似平静美好,实则充满杀机。

比如第一组画面最右侧半空中,一只俯冲的蜻蜓,翅膀撞得一只苍蝇翻滚起来;下方是一群蚂蚁正在肢解蝴蝶,沿着既定轨道将肢解的部分运回巢穴;而一只蟾蜍正伏在最大的一片叶子下注视这一切,伺机捕猎;植物上方一只蝴蝶翩飞,植物左侧有两只蝗虫,一只俯卧进食,一只正振翅飞翔。

画家在画后还有一则款识,不仅交待了此作的创作时间,还特地说明此画为达善所作,达善应是蜀儒张须。画上有5位同代诗人的卷尾题诗,卷首方印和卷轴外的标签落款为著名收藏家耿嘉祚,这也是画上最晚的汉字印章和书法。

此图卷不仅在中国流传有序,在国外的流传痕迹亦清晰。18世纪末,它已出现在英国,关于《乾坤生意图》的“流传史”有过两种说法,一种认为它很可能是通过中国与东印度公司的贸易,或作为礼物送给外交使者而流传到英国;另外一种说法则认为,该画是由英国第一位驻华公使马尔戛尼所率的使团带回英国。

画卷丝质封套内有款“W.Butler”和1797年,表明威廉·巴特勒是最早拥有该画的英国人。19世纪,托马斯·菲利普斯爵士收藏此作,1964年伦敦古文物的图书经销商莱昂内尔和菲利普·罗宾逊从菲利普斯手中购买了这幅画,两人共同拥有。1998年,大英博物馆花了大价钱从私人收藏家手中购得这幅作品。2007年3月10日-6月10日,《英国与世界——1714-1830》在故宫展览,首幅远“嫁”英国的国画《乾坤生意图》便在归国省亲的队伍中。

关于这幅画,曾专门放大细节一一详述哦,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戳链接了:大英博物馆收藏的最早中国绘画,看似生机勃勃,实则充满“杀机”

我们在33号厅所能看到的仅仅是大英博物馆收藏的2.3万件中国历代稀世珍宝中的一部分,另外的十分之九都存放在10个藏室中,除非得到特别许可,一般游客是无缘谋面的,这里面就有大英博物馆十大“镇馆之宝”之一的《永乐大典》。

旷世奇书的悲哀命运

《永乐大典》作为明初以前的旷世大典,比法国狄德罗主编的百科全书和著名的《大英百科全书》还要早三百余年。它全书22937卷,11095册,约3.7亿字,汇集了古今图书七八千种,显示了中国古代科学文化的光辉成就,在世界文化史上也享有崇高的地位。

除了尚未确定“永乐正本”是否存在明长陵,“嘉靖副本”又屡遭浩劫,今存不到800卷,378册,约为原书的4%。其中,中国大陆收藏164册(43.4%),英国36册(9.5%)。

《永乐大典》副本最大规模的遗失是在1860年以后,时人记载,“早间入院,带一包袱,包一棉马褂,约如《大典》二本大小,晚间出院,将马褂加穿于身,偷《永乐大典》二本”。在当时,洋人花10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册《永乐大典》,堪称价廉物美。光绪元年(1875)重修翰林院,《永乐大典》已不足5000册。到了光绪十二年,仅存900余册,11年间,以平均一天一册的速度,又有4000余册不知去向。

另一大劫难就是1900年的庚子国变。1900年6月23日,义和团围攻英国驻华使馆,把位于使馆北面的翰林院也烧了,除了大部分书卷在这次浩劫中被焚,剩下的有的被修了工事,有的被垫了马槽,译学馆的刘可毅就在洋人的马槽下拣到数十册《永乐大典》。

英国人从这次事件中得益最多。有个叫翟里斯的官员从翰林院的废墟中拣来一些《永乐大典》,其中的卷13345还被当做战利品送给他的父亲。威尔记载,英国使馆的学者见到如此宝贵之书,都想拣选,“在火光中觅一路,抱之而奔”……从此《永乐大典》流散到民间和国外,成为各机构争相收藏的文物。

33号展厅的每件文物都有着说不完的回忆、道不完的故事,不由得想起马未都先生在一档节目中谈到该博物馆时的感慨,“250年来,大英博物馆数次改建扩建,最终成了今天的模样,成为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超一流博物馆。中国文物自豪地占其最重要的一席,向全世界炫耀那久远文明的绚烂。我走出中国馆的时候蓦然回首,望见所有的中国文物都放射出智慧之光, 让人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