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导演是枝裕和近年来被中国观众逐渐熟知和喜爱,《海街日记》作为是枝裕和的代表作之一,把现实的血缘亲情融入到传统的日式“物哀”的美学世界里,在风轻云淡的故事情节发展中,让观众看到自然与生命的高度统一和融合,无形之中给人以温馨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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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街日记》改编自吉田秋生的同名漫画,故事发生的地点在日本历史古城镰仓,讲述了三个姐妹在父亲去世后将同父异母的妹妹接到外婆留下的老房子共同居住,姐妹之间平淡而又充满乐趣的生活。

在影片里承载姐妹情感的生活场景与大量清新浪漫的自然景色相融合,使得日式传统美学思想充斥于《海街日记》画面里的每个角落。在众多东方国家里,日本有着自己独特的美学思想。其中,“物哀”是贯穿于日本传统文化和审美意识的一个重要理念,它不仅深深渗透于日本文学与艺术创作之中,而且影响着整个日本民族精神生活的方方面面

叶渭渠先生在《物哀与幽玄——日本人的美意识》中指出:“物哀”除了悲哀、悲伤的解释外,还包括哀怜、同情、感动、壮美的意思。其中, “物”是自然风景和人情世物,“哀”则指由景物或世物而触发人的“惆怅”与“伤感”的情思。

海街日记》里“物哀”的思想在结构上符合叶渭渠先生划分的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对人的感动,影片中表现为至深的姐妹亲情和各自憧憬的恋情;第二个层次是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对人情世态里的感叹,在此表现为生离死别带来的悼亡和怀念;第三个层次是对自然景物的感动,季节变幻带来的万事无常之感,影片中清新唯美的自然景色让人动心不已。

人的感动:姐妹们至深的亲情和各自憧憬的恋情

《海街日记》作为一部关注家庭题材的作品,是枝裕和把“家”的叙事空间安放在远离都市喧嚣的乡下,木栅栏圈围的青翠幽静的庭院和传统风格的木质老宅,让人物之间的情感处于一种“团聚”与“怀念”的氛围之中。叙事上影片弱化了人物间的戏剧冲突,细腻地记录了相依为命的姐妹们在生活中清淡温馨的点点滴滴。

大姐幸坚强而成熟,由于家庭的破碎,她早早担起照顾妹妹的重任,甚至耽误了自己的婚姻;二姐佳乃大方随性,对生活态度略显懒散;三姐千佳单纯率真,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内心细腻;同父异母的四妹浅野铃觉得母亲破坏了姐姐们的家庭而心怀愧疚,处处显得小心而敏感,但是善良和懂事的她,深得三位姐姐的疼爱和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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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和老宅承载了姐妹们的情感,在“家”的共有空间里她们共享着喜怒哀乐。姐妹们一起采摘青梅和酿造青梅酒,在青梅果上刻着彼此的名字;炸天妇罗、煮荞麦面、做鱼糕咖喱,一起享受着美食的味道;姐妹们一起穿着和服,燃放着烟花......

性格迥异的姐妹四人就这样生活在一起,虽然破碎的家庭经历给她们留下过伤痕,但是大家互相关怀和照顾着彼此,学会放下和成长,用纯真、宽容和爱来面对和拥抱这个世界。

影片里的姐妹们有着不同的恋情。大姐幸与有家室的男人相恋,但经历过家庭破碎的她不愿再破坏他人的家庭,只能终结这份恋情;二姐佳乃为爱情付出了一切却屡被伤害;三妹千佳暗自喜欢着他人,却因为害羞而不敢表白;小妹铃与男孩风太有着懵懂纯真的初恋。

尽管爱情里的各自遭遇不同,但能反映出姐妹四人性格里有着相同的善良和纯真,无论是坚守着亲情还是憧憬着爱情都是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世相的感动:生离死别带来的悼亡和怀念

《海街日记》在父亲的葬礼中开始,又在海猫食堂二宫阿姨的葬礼中结束,中间穿插外婆逝世七周年的法事,还有大姐从事病人临终护理的工作,让整部影片充满了生离死别的话题,也给整个故事带来了悼亡和怀念。“死亡是一面镜子,折射出生命在它面前的各种姿态。”影片并没有渲染死亡带来的压抑和沉重,相反,借助生离死别的话题怀念了已故之人生前的事迹,感叹生命的短暂和美好。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村上春树

因为父亲的去世四姐妹才团聚在一起,小妹铃的到来是三个姐姐认识父亲的开始。父亲的形象在三个姐妹心中是模糊的,通过温柔的妹妹她们感受到父亲也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得知父亲和自己一样也喜欢钓鱼,三姐千佳显得很高兴;还有代表父亲味道的沙丁鱼盖饭多次出现,这些告诉我们无论父亲的人生是成功还是失败,他在女儿心中都是无法抹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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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外公外婆已离世,但姐妹们对承载着回忆的老宅有着不舍之情。姐妹们在客厅里时常祭拜着外公外婆,连四妹铃也融入对她们的思念。大姐幸拿出外婆曾经穿过的夏季和服、三姐给小铃做的鱼糕咖喱饭都代表着外婆的味道。外公外婆在院子里种的梅子树记录了时间的流逝,每年姐妹们都会共同采摘青梅,分给亲邻,酿造青梅酒,对外婆生活细节的承袭也是一种是对外婆的怀念与追悼。

在外婆七周年祭时,大姐幸与离家多年的母亲相遇,未解的心结和对待老宅的不同态度让两人产生争吵。直至母亲离别之际,幸亲手将外婆酿制的最后剩下的和自己新酿的青梅酒送给母亲,母亲才明白老宅在姐妹们心中的重要意义,母子二人多年的情感隔阂也彻底化解。

老宅和庭院、和服和鱼糕咖喱饭、青梅树和青梅酒这些事物在电影中巧妙融入并寄托了人的情感,具象化呈现了人物之间无法忘却和割舍的情愫。由生离死别给四姐妹带来的悼亡和怀念,使得她们时刻感伤美好事物的稍众即逝,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和所爱的人,也深深感染着每一位观众。

对自然景物的感动:唯美的自然景色让人动心不已

当自己看到雪的美,看到月的美,也就是四季时节的美而有所醒悟时,当自己由于那种美而获得幸福时……诱发出对人的怀念之情。----川端康成

在《海街日记》里,自然与人的情感之美达到了高度的统一,得到了充分而细腻的体现。人物包含于自然之中,与自然景物融为一体。人物情感与外界自然相互呼应,正体现了“物哀”精神中“对于自然景物的感动”的含义。

影片里无论是姐妹们居住的古城镰仓还是父亲居住的小镇山形,呈现的景色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绿色给人以生命的蓬勃生长和清新、幽静、自然的感触。

樱花是日本的国花,代表着日本的民族精神与文化内涵。樱花绚烂美丽,但转瞬即逝,短暂的花期仿佛生命的脆弱,让人懂得尊重与珍视生命。

樱花的场景与影片中人物的命运和情感紧密相连。铃和风太在海边看到了樱花瓣,凋零的花瓣使得铃想起了逝去的父亲。后来风太带小铃去盛开的樱花隧道,花瓣飘落在小铃沉醉的脸颊上,和两个人懵懂而又纯真的初恋共同组成了一幅唯美的风景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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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二宫女士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也看到了樱花的盛开,在悲伤与惆怅之余告诉人们要淡然面对生死,如珍视樱花一样珍惜美好的时光,这才是生命的意义。

樱花也象征四姐妹至亲至爱的日子不会长远,终有一天大家会嫁为人妇、各自散去,所以此时的姐妹亲情更让人觉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天空和大海的景象时常出现在是枝裕和的电影中,天空和大海的广阔辽远如同生命一样静谧和深沉,而灰白的色彩又在无形之中增添了一份哀伤的情调。影片的最后姐妹四人参加完葬礼之后来到了海边,潮起潮落浪花拍打着沙滩,如同她们的命运一样不知终归何处?但此时姐妹们在沙滩上一起陪伴和嬉戏的温馨时光必将在海天的景色之中成为永恒......

结语

《海街日记》通过亲情和景色里的“物哀”之美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本质和生命的意义,也领略到了日本的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在时光和镜头的平静流转中,内心深处被无形地感动着。《海街日记》是导演是枝裕和对“美”的极致诠释,也是他在艺术创作道路上的极致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