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战疫口述实录"陆续推出。南方都市报面向全网征集抗击新冠肺炎新闻线索,我们期待跟疫情相关的您,提供采访线索。文字、视频、图片均可,南都随时倾听,为您执笔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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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139
口述者/作者:喜闻(北京在读大学生)
口述时间:4月10日
“明天又要封城了,四十八小时。”
“哦,习惯了。”
“昨天又抓了将近1000人,扣了300多辆车。”
“哦,正常。”
这段对话发生在我写下这篇文章期间。
去印度学瑜伽行程受阻
约旦,一个全国人口只有1000万的小国,除了那可以和万里长城相提并论的“佩特拉古城”外,还有它那特殊的地理位置。被以色列、巴勒斯坦、黎巴嫩、叙利亚、伊拉克、沙特阿拉伯包围着,却意外的平静。
首都安曼的开放,也和许多人想象中东时的刻板印象相差甚远。在这里,你可以看到穿着短裙披散着头发的女孩走在路上,你也可以在夜店里看到一醉方休的年轻人,这里的街道从早到晚都是忙碌的,市中心很少有不堵车的时候。
我来到约旦也是机缘巧合。
即将大学毕业,计划了许久要出国深造,趁着放寒假,我去德国住了一个多月学习德语。这之后本该去印度修行瑜伽,奈何从德国出发前两天,印度政府取消了所有中国公民的有效签证。
佩特拉古城也因为疫情的影响关闭,约旦的旅游业备受打击。
这是2月初,国内的疫情正处于白热化的阶段,所有留学生包括我这个北京人都被要求呆在原地不要回京。
非典那年我6岁,在家里呆了半年,北京一度成为重灾区。当时的阴影如今还在,这次让我们“坚守原地”也是能理解的。
我的飞机是从德国到沙特,计划利用沙特的新的签证政策在这里停留三天,再继续乘坐廉价航空飞往新德里。
我在等一个奇迹发生,也许我的签证会在登记的前一天突然恢复正常,也许我可以继续我的修行计划。
到了那一天,我来到机场,眼看着自己的飞机飞走,我却只能呆在原地,于是便买了张最便宜的票到了沙特的西海岸。
迂回中来到约旦的首都
大学同学很少有北京本地人,从小到大,每当放假时看到他们回家开心的样子,我都会羡慕他们的旅途。
德语里有个单词叫“fernweh”,指的是对远方的向往,这也许是,我每个假期都会跑到地球的另一端的原因吧。
大学四年,去了90多个国家,习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旅途中也有过惊喜或是惊吓。我是学音乐的,在游走中学习当地的艺术音乐也是我的目标之一。
但如今疫情之下,我也没有继续旅行的心情,只想尽快安定下来,好好学习。我决定回到德国继续学习德语。
从沙特到德国最经济的方式是,到邻国约旦乘坐单程只有90元人民币的廉价航空飞往德国。于是我来到了安曼。
第一晚,我就爱上了这座城市,并决定在这里住下来,和当地的年轻艺术家一起完成一些艺术项目。
有人买到2000欧元的机票
3月14日,一条政府发布公告占据了当地新闻的头版头条,也在我们外国人的群聊里刷了屏。
全国停止一切活动,包括婚礼及旅游业,还有宗教活动。学校也停课了,机场将于16日晚上关闭。
前一秒还在有说有笑的我们,突然失去了方向。几乎所有人都抱着手机,或发信息或给亲友打电话。
城市里不见了车水马龙。
街上商铺大门紧锁。
这边有很多学习或是工作的欧洲人,飞欧洲的机票在新闻报道后身价暴涨。身边有人买到一张2000欧元回欧洲的机票,更有朋友直接收拾行李去了机场。
“天气越来越好了,至少我们还能去咖啡厅聊天。”朋友说。
“是啊,但是我们要保持两米的距离,哈哈!”
3月16日,政府发布公告,关闭全国所有的餐厅和咖啡厅,只允许外卖,禁止堂食。“还好我们都会做饭。”室友开着玩笑,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道禁令。
我搬到了朋友的隔壁,找了个带有大花园的合租公寓住了下来。这边的租金和国内的一线城市比便宜太多,心想着就算连门都出不了,至少我还有个花园。
“多地人民抢购大饼”
3月20日,我正和室友吃着午饭,没有人看手机。饭后随意扫了眼手机,住在隔壁的朋友连续给我发了10条信息:“快去买菜!”
根据政府发布的公告,从第二天早上8点开始,所有商店关闭,包括菜市场和超市;所有人禁止出门,被抓到便是一年监禁。具体的物资购买安排将在下个周二宣布。
我立即通知了我的两个室友,我们迅速商议了一番,分头行动去购买食材。政府的通告没有说商店会关闭多久,我们不知道下一次能买到食物是什么时候。
人们在超市前排成长队,间距有1米左右。
我来到离家最近的蔬果店,整个店里只剩一个半菜花和三个彩椒,我买下了它们。面包店的队排了大约100米,几乎每家每户都处于恐慌抢购的状态。
“我们还有一柜子的意面和大米,放心,饿不死。”室友哭笑不得地说。
第二天早上,看到的第一条新闻是,当地已抓捕155名因为违反宵禁条例擅自出门的人,意味着已经有155人因为在全国隔离期间出门即将在监狱里住上一整年。
大雨持续到了3月22日,至少看着外面糟糕的天气,我们感觉在家里呆着没有那么难过。我开始执行自己的学习计划,从早学到晚。
我们苦苦地等到了星期二,3月24日,等着最新的关于食材购买的安排。在安曼,几十辆公交车前往不同的区域,装载着成吨的饼,向公民售卖。很快,新闻头条成为“多地人民抢购大饼,拥挤不堪”。
政府马上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的主意。如何让所有人有饭吃,成了当下最大的难题。
第二天早上,小型超市和小卖部陆续开了门。我们没有去,听说附近唯一的一家蔬果店有至少50人在排队。
在全民封锁的前一周,由多国大使馆联合举办的女性电影节照常进行。
法国在此期间,派了一架飞机接回了许多滞留的旅客,其他一些外国人也在找办法回家,尤其是那些游客。
慢慢地,我们习惯了这样在家的生活。身为法语老师的室友开始了网上教学,我也带着朋友一起线上做瑜伽。
当地许多外地劳工,比如菲律宾籍家政从业人员失了业,没有任何收入,他们甚至无法支撑日常生活。
4月3日,全国宵禁24小时。
4月10日,全国宵禁48小时。
这样的生活还要多久我们不得而知。我和室友在花园里烧烤,邻居离我们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无法分享烧烤的美食和乐趣,只得隔空干杯。
整理:南都记者 靳格
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