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写 | 孟倩、彭丽慧
编辑 | 章剑锋、萧阳
出品 | 网易科技《后厂村7号》
岁月静好,奈何被病毒打破。
阳春三月,中国的新冠肺炎疫情得到控制,3月20日,湖北新增确认病例连续两天为零。海外疫情却呈蔓延之势,截至到3月20日,海外累计确诊人数超过了15.9万,当日新增超过2万例。
身在海外的华人们,一个多月前为国内的亲人们忧虑焦心,而现在,自己得去面对新冠肺炎阴影下的生活。网易科技《后厂村7号》,对话在美国、意大利、法国等国家生活的华人,不同的抗疫故事,共同的心愿。
美国
▍纽约:去了趟医院,她被吓坏了
四个月后,李天的第二个孩子将会在纽约出生。
不久前的一天,李天前往纽约最大的医院NYP(纽约长老会医院)产检,她发现偌大的医院,除了她一个人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戴口罩。
“医护人员肯定会大批量感染”。从医院出来后,李天惊魂未定,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李天告诉网易科技《后厂村7号》记者,她当时和妇产科医生聊过,发现医生一点也不担心,“他觉得没有证据证明孕妇是一个高风险感染人群,何况,你得了这个病(新冠肺炎)也不会死。”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实时数据显示,3月20日,纽约州新冠肺炎患者确诊人数已经超过7000例,成为美国疫情最为严重的一个州。
李天和丈夫都在隶属于哥伦比亚大学的实验室工作,实验室位于忙碌而拥挤的纽约曼哈顿岛。
3月初,李天产检的纽约长老会医院就向哥伦比亚大学下属所有实验室发了邮件,希望得到口罩支援。这家医院无论从医疗水平还是从医疗规模上来说,在纽约排名第一,全美排名第五。
李天夫妻,一位是博士,一位是博士后,来美国已经7年了,他们没有想到,一个月之前还在为湖北亲人忧虑焦心,一个月后自己却在纽约陷于“水深火热”。
今年1月22日,李天丈夫的叔叔在武汉封城前回到孝感家中,感染了家中四口人,有一人去世。
整个春节期间,李天和丈夫都在为国内的家人担心,每天给家人打电话问情况如何。他们的感受是,“这个病就好像打游戏,直接被团灭了。一个人感染,家里基本所有人都被传染上了。”
当李天向美国医生讲到远在中国的亲人因肺炎去世,医生只是问她,患者是不是老年人或者有基础疾病。医生告诉她,这个病和美国的流感一样,不是什么大事。“人人都得过流感”。
李天了解到的是,在美国医生甚至大部分民众的认知里,新冠肺炎只对老年人或者有基础疾病的人才造成较大危害,对年轻人是没有什么致死风险的。即便得病了,只要吃点药,在家休息一下,就会康复了。
前几天,李天一家去costco囤粮,发现超市里人山人海。而另一个现象是,美国全国包括纽约也在大规模关闭学校和公共场所。“美国人也已经疯了。我们住的地方每天一两百病例往上升,谁不害怕。”
李天的住处位于新泽西州,这里远离城市喧嚣,没有纽约那么大的人口密度,周围都是相熟的邻居,除了去超市不会接触太多人,这种情况相对来说让李天踏实一点。但李天也担心,疫情之下美国社会有可能发生动荡。
“只要你不出去,你就不会被感染,但是前提是不发生暴动,比如说纽约,无业游民比较多,持枪的人也比较多,如果住在比较乱的社区里,那可能会有危险的。”
从新泽西到曼哈顿,仅一河之隔,路程不到十公里。李天曾经尝试过走路去上班,全程超过了一小时。
这对已经怀孕六个月的她着实有些吃力。李天只能戴好口罩,继续去坐校车。
李天发现,最近坐校车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都坐不满,不过戴口罩的依旧只有华人,美国人还是在校车上不停说话,唾沫横飞。基于这种种观感,李天的一个直觉是,“美国不是一个防患于未然的地方。”
在李天隔壁实验室工作的公派访学博士郝云,在经历了更为复杂的心理斗争后,很快就放弃了回国的决定。
半个月前,“纽约沦陷了,第二例就在我们实验室对面的医院里”,这则消息在郝云的微信群里流传,让她有些惊慌。
随之而来更令她不安的是,身边人都在谈论,接诊新冠肺炎患者的护士和医生却都没有戴口罩。
四个月后,郝云的访学项目将到期,突如其来的疫情扰乱了她的计划。她每日关注着纽约疫情发展的动向,当看到新增的病患数字达到100例之后,她果断地订了飞机票。她觉得纽约的人口规模和密度与中国的武汉太接近了。
目前,一张飞回国内的机票,已经炒到了几万,订不到票的人有花十几万包私人飞机回国。本来,郝云十分幸运地只花了四千多块钱,订好了3月21日的机票回北京。最后却被告知,因是公派留学生,在项目未终止前不可以提前回国。如果要提前回国,必须得到美国校方、国内校方以及留学基金委的同意。
在联系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后,郝云担心自己现在飞回国内,如果在项目到期之前美国并不能解除对曾到访中国大陆的外国人的禁令,届时她将无法入境,还会面临高达几十万的项目违约赔偿。
郝云无奈之下只好退掉四千块钱的机票,留在纽约。
幸运的是,哥伦比亚大学已经发布邮件关闭所有实验室,郝云从本周四开始不需要再去实验室,她的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但她眼下面临的困境是:只剩下三四个口罩,戴口罩外出囤粮担心被附近黑人揍一顿。
郝云说,即便纽约关闭了绝大多数公共场所,大街上依然是有很多人,他们都没戴口罩。“他们真得觉得这只是和 flu(流感)一样。”
和郝云一样,李天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回国,但除了拖家带口不方便,她也担心大家一窝蜂都往中国跑,会不会在归途中也出发生感染,“有的人可能是得了病,飞机一坐十几个小时,在密闭空间里传染性更大,我觉得在美国待着还是安全一些。”
李天虽然对美国政府表现出来的磨磨蹭蹭、反应很慢多有不满,但她内心也抱有一线乐观,认为只要所有公共场所关闭之后,该感染的人都感染了,随着天气回暖,加之民众重视程度也在提升,不会像中国出现的死亡率那么高,这样一来,美国也可能不会发生医疗挤兑。
▍西雅图&硅谷:希望峰值来得晚一点,平缓一点
1月22日,美国确认的首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病例,就在 Bill所在的西雅图地区。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在朋友圈里发了三个惊恐的表情。
但他发现,美国人基本上没把新冠肺炎当作一回事。3月8日西雅图足球赛照常举行,3万球迷涌进球场,戴口罩的寥寥可数。
现在西雅图和纽约一样,成为了美国疫情的重灾区,确诊患者超过1000人。时间进入3月份,这个数字每天都在刷新。
▲狗及其主人在亚马逊总部校园的The Spheres附近的公园里玩耍。(GeekWire / Photo Kurt Schlosser)
Bill 来自中国的安徽省,2003年到美国读计算机硕士,之后加入微软、亚马逊等公司当软件工程师。后来创立了 AI Camp,是一家面向 AI 领域的教育和培训创业公司。
疫情对他和他的公司产生了具体的冲击。
往年,从1月份开始,AI Camp 会组织各种线下的培训、AI 相关的论坛等。疫情开始后,这些会议不得不宣布取消,退票的费用、赞助商的费用等等都是很大的一笔损失。
在2月初,Bill 还觉得新冠肺炎没什么大碍,整天在忙碌地准备、讨论、做推广活动,但到了3月6日,Bill 不得不写了十几封通知邮件,取消三四月份将要在全球举办的十几个会议和活动。
Bill 手里还有两个6、7月份要举办的会议,现在也处于停滞状态,之前他觉得按时举办没问题。甚至在三月初的时候,他还觉得4月份会议能正常举办,但随着疫情的发展,他发现自己把情况想得太乐观了。
不过在 Bill 看来,这说不定是公司转型的一个机会。
“随着检测的普及,确诊病例的数量估计在后面几天会大幅度上升。” Bill 对《后厂村7号》记者说,他的公司正在进行业务模式的调整,要把线下的活动往线上转移。
他希望,“这次疫情能够转化成一个机会。”
从三月初开始,苹果、谷歌、Facebook 等大部分硅谷科技公司的员工都开始在家办公。在硅谷某家科技巨头公司就职的王磊也不例外,每天只有接送孩子上学才出门,其他时间都呆在家里。
正常情况下,每周王磊都会约上几个华人朋友一起去中餐馆大吃一顿,但自从美国出现疫情后,他已经自觉地不出去吃饭了。
12年前,王磊从国内到美国硅谷来工作,加入一家全球顶级的科技巨头公司。在这里,他完成了结婚、生子这两件人生大事。在他看来,自己算是第1代移民,文化融入还是有一定的问题。
就像是戴口罩这一行为,王磊的太太只有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才会戴。这让他们自己都感到“比较突兀。”
在宣传上,美国官方媒体建议民众不用戴口罩,只要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勤洗手,不要用手摸眼睛和鼻子就行,认为应该把口罩留给真正有需要的病人和医务人员。
Bill 知道很多华人囤了挺多的口罩,但他并没有。在他看来,口罩买不到,政府也没有建议要戴,再加上 Bill 的太太是从事生物制药的研究人员,她给 Bill 传达的观点是“根本不用戴口罩”。所以 Bill 站在不用戴口罩这一方。
看到加州确诊患者数字在快速增长,身为两个孩子父亲的王磊很是焦虑。3月12号起,身在硅谷的王磊决定让孩子请假不去上学。
“大人可以自我保护,小朋友就不一定了,学校里有一个感染,全校都要遭殃。”王磊担心聚集性感染发生,他和很多孩子的父母一样,也加入硅谷的家长群里,积极讨论是否关闭学校。
当天(3月12日),王磊所在的学区的学校宣布全部停课三周,这让他长舒一口气。
硅谷地区的政府也发布了一些指导性意见,如禁止100人以上规模的聚会,不建议进行35人以上的集会和 part。
在王磊看来,美国人神经大条的地方,在于之前对疫情完全不 care,该干嘛就干嘛,各种体育活动照常进行。直到3月13日下午,特朗普宣布美国因疫情进入“紧急状态”,才开始有点重视。每个州也相继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身在西雅图的 Bill 说,美国政府做很多事情都要经过冗长的流程与步骤,行事也注重依据,因此影响到效率。不过一旦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政府就很果断了,情况又不一样。如,学校从上周五宣布停课六个星期;纽约、洛杉矶、西雅图(华盛顿州)几乎同时宣布关闭所有的餐馆、酒吧、夜店等娱乐场所。
3月20日,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实时统计数据显示,美国新冠肺炎患者人数一夜之间激增5000例。这个发展速度比 Bill 等人的预计稍快,“3月13日的时候,数据模型分析美国感染数量应该在一万到四万之间,高峰大概一个星期到两个星期才能到来,但今天的最新数据显示已经14250例了。”
“在刚刚,加州宣布全州隔离。三四天前还只是旧金山硅谷这一带隔离。”Bill 向《后厂村7号》感叹,“这个(新冠病毒)发展太快了。”
疫情持续蔓延下,越来越多的美国人感受到了危险。
西雅图街上几乎没有人了。周五上午的亚马逊总部周围,本是西雅图最繁华、最繁忙的地方。一个流动的卖咖啡的车,正常情况下两个小时至少有好几千美元的收入,但 Bill 了解到,上个星期五,这辆咖啡车只有不到两百块的收入。
此外,米面等生活必需品变得非常紧缺,在看到很多人开始囤物资后,Bill 也和妻子一起去超市抢购,两人刚走到超市口就看到里面人流爆满,不得不第二天再去。
“第二天去的时候,超市也没有什么东西了,我们就买了一些水和干粮。”不过 Bill 表示,这两天再去的时候,很多东西又开始有了,两人也赶紧开始囤物资。
没几天(3月16日),纽约、洛杉矶西雅图(华盛顿州)几乎同时宣布关闭所有的餐馆、酒吧、夜店影剧院、娱乐场所。
Bill 推测说,尽可能让峰值来晚一点,平缓一点,控制在医院能够处理的水平之内,不会出现意大利类似的情况。这可能是美国政府方面采取措施的逻辑和动机。
Bill 看到的情况是,中国国内的报道很多都是关注“加紧研制疫苗”,或者“怎么去抗击疫情”,很少能看到比较中肯的数据分析、数据模型的报道。美国不一样,他们往往在决策时注重数据分析,“这些预测的模型,它可能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但优化资源,劲往哪使,还是有很大的指导作用。”
如果美国进入大规模爆发期,王磊担心美国的医疗资源是否足够用。
他看到现在美国的做法是收编宾馆作为收治病人的地方,另外也在建类似于中国武汉方舱医院的处所,王磊家附近的医院门口已经在搭建简易帐篷。
王磊说,“中国的效率可能会更高一点,大家根据指挥,万众一心做一件事情,美国相对来说是比较松散的。”
法国:
“我要好好享受我的生活”
“人的恐慌是最吓人的。”周然在法国生活超过十年,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她观察到,自己身边的中国女性朋友这段时间和法国男朋友频繁吵架,就因为戴不戴口罩,“法国人没有经历过这个病,很多人是无所谓的样子”。
周然身边的一些华人朋友负面情绪很严重,有些人觉得“疫情越来越严重,法国非得变成意大利”,还有人感觉“在法国无依无靠只能等死”,甚至有人会说“要死就一起死吧”。
目前,她还在正常上班。她的妈妈对她说,给她打几万块人民币,劝她就呆在家里,周然说,“我在法国这样做很神经”。
周然相信,法国不可能因为疫情而宣布停摆牺牲掉经济,“我自己也不可能因为疫情在家呆着,如果这样做那我很有可能就要失去那份工作了”。
法国目前已经宣布关闭了全国的学校,也制定了一些严格的措施来应对疫情,但是建议所有人不出门在家办公,或者出门戴口罩等做法,周然认为不符合法国国情,很难实现。她也不认为法国政府能管住所有人,如果过于强硬,法国社会可能就要发生游行暴乱了。
据周然说,法国政府目前的宣传导向是勤洗手,药店的免洗洗手液因此被疯抢一空。和口罩不一样的是,国家对这些洗手液是有限价的,不能超过3欧元,而且很多店都开始教大家如何做洗手液了。周然也在朋友圈晒自己制作的洗手液。
得知意大利的情况后,周然也开始戴口罩了,尽管不好意思,出门总被人偷看。
在西方人的习惯认知中,口罩是属于病人的专用防护物品。目前任何人在法国买口罩必须有医生开的处方,证明是感冒或者生病需要购买口罩。
在药妆店工作的周然说,“法国其实并没有足够的口罩给人们戴了,必须要保证前线的医生有口罩,然后是病人及病人家属有口罩,这样的政策在法国人看来比较科学,能够控制病毒的蔓延。”
最开始,一盒50个医用口罩,从12-13欧元慢慢涨到了25欧,甚至被炒到了50欧,更有卖到了100欧。“网上目前还能买到口罩,只是特别贵,并且买到的口罩可能是囤积了几十年的旧货,你并不知道这些口罩来源”。法国也有那种“发国难财”的人,周然看到朋友圈有人在卖口罩,发现是个华人,一个口罩卖5欧元,一盒卖100欧元,并且只收现金。她对此感到非常痛恨。
周然并不接受身边朋友的悲观情绪,她更倾向于调整好心态,顺其自然地把生活继续下去,很多朋友想回国,周然却从来没有这种念头。”我把能做的都做了,喝维C,吃蜂王浆,增强免疫力,买了几十个口罩。”
她觉得回国也是给国内添麻烦,还要进行14天隔离,”你不知道跟什么人关一起,说不定就交叉感染上了。在这边得了,撑死了就治一治嘛。”
她对《后厂村7号》记者说,法国懒懒散散、舒舒服服的生活环境更适宜她,她不愿意像国内人那样,为了赚很多钱而拼搏。
“对我来讲,我要求的生活是精神超过物质,我在这边生活,心态上是更轻松的。法国人的生活理念就是活一天算一天,我要好好享受我的生活,在看待生死的问题上也和中国人不太一样。”周然说。
意大利:
“中国来了,大家就吃了定心丸”
“意大利现在只能听到两种声音,一种是救护车的声音,一种是警车的声音。”
张盛家窗外的两条街都没什么人,旁边的写字楼也空了。
2月初,张盛从德国回到意大利之后,通过护士朋友买了一些口罩,那时候他猜测意大利人应该知道疫情正在发生,因为口罩几乎没有了。
张盛是一名画家,他生活在意大利的十年里, “小政府大社会”是他对意大利社会最深刻的体验。意大利个人主义盛行,人们更热衷于玩乐。
和其他西方国家社会相似,他发现意大利人和华人群体对疫情的关注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最开始,大部分意大利人还在吃喝玩乐,他们并不怎么关心疫情的消息。
公共场所循环播放的意大利新闻中,总有一些医生和科学家给公众讲,“不需要戴口罩”。
张盛不敢公开戴口罩,他知道自己一旦戴了口罩必定遭受歧视。于是他戴了一层围巾把口罩挡住。
贾磊在六个月前来到意大利进行短期的项目学习,他的学校位于意大利中部名叫佩鲁贾的城市,这座城市是一座山城,相比于米兰、罗马这些城市并不大,但有着一样的热闹。
就在三月初,在佩鲁贾的城市广场中心还有一场热闹的狂欢节,人们聚集在一起。
和贾磊一起来学习的几名同学,在二月底看到意大利境内苗头不对,就申请提前结束项目回国了。但贾磊决定继续留在这座城市。
做这个决定,在他自己想来,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在意大利没有呆够,想见识一下。“在哪都是宅着,为什么不看看这里的政府和民众是什么反应呢。这样想还是挺有意思的。”
目前,意大利境内所有的餐馆、酒吧、咖啡厅和博物馆都已经关闭,只剩下药店和超市,货架上的物资少了一些日常必需品,只剩下了昂贵的肉丸和肉饼。贾磊每周出去采购一次,他觉得虽然可买的东西不多,但是生活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
他感觉现在这个城市太安静了,完全不复以往的繁华热闹,车水马龙。
一个月之前,贾磊的同学还没离开意大利,进到超市里,被超市员工称呼为“病毒”。贾磊说,意大利民间起初是对华人充满歧视的。不过这只是个别素质比较低的人的行为。现在又有所不同,意大利人相约欢唱歌曲,在感谢中国。
在意大利的华人有几十万,张盛明显感受得到最初意大利人对华人的歧视,不过随着疫情的发展,意大利人在欧洲也受到了歧视。所以他们对华人的态度也发生改观。
从2月初回到米兰后,到目前为止张盛总共出了4次门,均是采购食物和日常用品。前三次他出门时发现意大利人几乎都不重视,外面的人和往常一样多。最近一次,他发现,街上的人明显少了,戴口罩的人多了,街上警察也变多了。
这几天,意大利每天确诊人数均超过5000人,张盛说:“我不敢出门了。”
“之前有一个新闻,意大利有人卖口罩,一个普通医用口罩卖到了五百欧元。” “目前没有口罩了,有口罩普通人也买不起。现在意大利境内已经完全买不到消毒水和口罩了。”
贾磊比较幸运地是买了几十个口罩,而这里的其他居民,还是很少有人戴口罩上街。或许,他们也已经买不到了,贾磊这样判断。
最开始囤积物资的是亚裔群体:囤口罩,囤食物,囤水,那时超市还没有那么空荡荡,到后来,意大利确诊人数到一百人左右,超市就开始空了,“大家都在抢,主要抢大米、意大利面和食用油这些基础性食物”。
不过后面疫情愈加严重,超市的货架上反而比较充足,因为意大利超市开始分流,一次性让二三十个人进去。张盛去采购一次要排半小时以上的长队,并且人和人保持一米到一米五的距离。
其实意大利也可以在网上预订,通过外卖来采购。超市将商品放在家门外,每个超市都有这样的服务。“只是买的人太多,排单已经排到了四月份。”
和美国或法国的采访华人一样,张盛也提到对于社会动荡担忧,他和身边的华人也一起讨论过这方面的问题:如果出现了暴动,该怎么办。
张盛说,他们制定了 A 方案和 B 方案,A 方案是政府可以控制的暴乱情况下,大家自己备着各种棒球棍子、盾牌和头盔等器械来进行自卫;B 方案则是出现无政府状态,暴乱升级的情况下,华人会集中在一起生活,集体面对暴乱。
张盛本来想买3月15日的机票回中国,但是3月9日出现了大批华人被卡在米兰的状况,只有公务人员、特殊原因还有放弃意大利国籍回国这三种状况才能回国,更为可怕的是,他担心飞机上有感染者,在意大利的机场也没有相应的测温等管控措施。
张盛一方面觉得回国也有风险,另一方面,他很明确:“我们在国外时间长了,很多人脉关系,工作相关事务,都在国外。其实大多数的华人是不太可能要回国的,他们有家有业,上有老下有小,回不去的。”
过去的十天,中国陆续向意大利派出两批医疗专家组,带去了大量医疗物资,罗马的住宅区里甚至还响起了《义勇军进行曲》。这多少让张盛这样的当地华人感到安慰,“中国来了,大家就吃了定心丸。我在意大利这么多年,在外面一听到中国的歌曲,就非常非常激动。”
眼下意大利封城封国,出台了最严格的管理政策:想要出门的人,必须携带一份政府开的自我声明,表格上必须填写清楚年龄、住址、出门做什么,当在街上遇到警察的时候需要出示,如果没有这份表格,那么就会面临206欧元的罚款或者三个月的坐牢。
此前,网络上流传米兰封城前,大批意大利人外逃,张盛说,大部分人其实不是逃走,而是回老家。4月3日是意大利的复活节,在封城之下,基于米兰过高的生活成本,很多人都选择回到南方的老家,并且只有两趟火车出米兰,所以大家都要抢这个火车。
截至3月20日,意大利新冠肺炎确诊人数已经超过4万人,张盛认为意大利的峰值可能很快到来。
但他们也发现,虽然确诊病例数一直居高,但意大利人并不是那么的悲观。
比如在囤货行为上,张盛看到的情形是,意大利人囤的是新鲜蔬菜,只能放五六天的东西,华人则囤的是罐头之类。
“对意大利人来说,他们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假期。所以,遛弯的,锻炼的,吃烧烤的,每天出门的人依然很多。”张盛吐槽自己的邻居,每天凌晨一点到三点,正是他们吃饭聊天看电影,兴致最高的时间。
贾磊也注意到,身边很多意大利朋友,在封城令之前还要进行各种聚会,后来他们意识到事情有点麻烦了,又开始互相鼓励。
很多意大利人都参与了社交媒体发起的倡议:每天晚上六点大家一起打开窗,唱歌、演乐。
“意大利人整体情绪是乐观活泼向上的,慢慢也有了国内那种万众一心、齐心协力的情绪。”贾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