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Lynn（旅西华人，目前居住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大区，男朋友为西班牙人。）
执笔者：郑雨楠
之61
想来有些搞笑，横跨中西两国，飞越近万公里，却被新冠疫情追着跑。一个半月前，我和男朋友莫雷诺为了避开疫情，“逃离”中国回到西班牙。现在，中国把疫情控制住了，很多海外华人纷纷想办法回国，西班牙却为了防控疫情，昨晚发布了全国紧急令。
昨天晚上，我们早早就守在电视机前，等待首相佩德罗.桑切斯的电视直播。虽然直播时间一改再改，最后首相终于公布了全国紧急令：为遏制新冠肺炎疫情蔓延，西班牙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实施为期15天的“封城”措施。除工作、就医或购买生活必需品等特定情况外，全国范围内的民众禁止走出家门。
桑切斯说，根据当天内阁特别会议通过的政令，除特定情况外，全国民众不能离开自己的住所。这些情况包括购买食品、药品等必需品，就医，前往工作场所，返回常住住所，对老年人、未成年人等弱势群体进行帮助和照顾，去金融机构或保险机构等。该政令规定，西班牙全国所有教育机构停止现场教学，除供应食品等生活必需品、报刊杂志、燃料等的商店以外，其他零售商店全部停止营业。
看到这些新闻时，我终于松了口气，只觉得消息来得太晚了。疫情发生到现在，华人是最早进入紧张状态的群体，相比之下，西班牙人一开始并没有很重视疫情的威力。
据西班牙卫生部14日发布的数据，截至当地时间14日中午，西班牙新冠肺炎确诊病例5753例，单日新增1544例。
现阶段的西班牙，一天一个新情况，我寄希望于这次行动，让西班牙快点好起来。
当地时间3月14日晚，西班牙首相佩德罗.桑切斯发表电视讲话，发布全国禁令。我们早早守在电视前等着最新消息。摄影：Lynn
被汕头封城两小时吓到
改签车票提前去广州
1月26日10点左右，广东的汕头市宣布封城，当时看到手机里的新闻时，我傻眼了，担心去不了广州，搭不上28日返回西班牙的航班。
两个小时后，汕头封城的消息被撤回，心有余悸，担心会遥遥无期地滞留在中国。最后，我们决定把原来买好的27号高铁票改签到26号，提前回广州！
26日晚上，家人送我们到车站，姐姐也从外地回到汕头和家人团聚，车站里，我们匆匆互道再见，就踏上返回西班牙的旅途了。
1月28日上午，我们从广州起飞，在俄罗斯中转，当晚抵达西班牙。回程时，欧洲是疫情离我很远的祥和气氛，我只在包里塞了三四个新口罩，以便不时之需。但是，我和莫雷诺有点忐忑，西班牙当地媒体铺天盖地地做了很多中国疫情报道，基本都是头版头条在关注这个新型病毒。我们很担心到了西班牙无法入境，即便是出发前查过入境信息。
然而回到巴塞罗那后，我发现一切如往常。回到莫雷诺家里，才会发现了变化。
西班牙的家人
戴口罩隔着走廊迎接我们
我是3年前来到西班牙的，从事线上教育工作，有空时会在当地学校做老师，做中文私教。我和莫雷诺住在巴塞罗那附近的一个小镇上，莫雷诺的父母和姐姐住在巴塞罗那，两地距离约一小时车程。
1月28日那天，抵达巴塞罗那的航班比较晚。莫雷诺的家人知道我们从中国回去，一度建议我们去住酒店或者在机场租辆车直接回镇上自己家里住。不过，我们还是回了巴塞罗那父母的家中住。为了避免给莫雷诺家人带来麻烦，莫雷诺告诉家人，当晚不要和我们有接触，我们直接进房间休息。莫雷诺的房间在进门口的位置，进入客厅需要穿过一段有点长的走廊。我还记得，当时莫雷诺的父母亲隔着走廊，戴着口罩在客厅的另一端和我们问好。莫雷诺在家里和父母说话时，双方也戴着口罩。
或许是因为在中国经历了疫情，莫雷诺的处理方式比一般的西方人谨慎很多。
1月29日这一天，我们回到了镇上住，很自觉地选择了居家隔离14天。
1月31日晚，西班牙卫生部发布公告称，位于该国加那利群岛的戈梅拉岛确诊一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病例。
3月10日，在西班牙特内里费岛一家发现新冠肺炎病例的酒店，客人在离开前接受检测。新华社发
西班牙公布确诊数据
不会细化到城镇或小区
在家隔离的两周，西班牙的情况每况愈下，隔壁国家意大利的确诊人数增长很快，我开始有点紧张了。
意大利、法国、西班牙......这几个紧挨在一起的国家，无论是当地人还是游客，几个国家间跑来跑去是常有的事。当意大利的确诊人数急剧上升时，我就预感西班牙的情况也不会太好，而且当地政府一直未采取强制的防疫措施。
如果把意大利比作疫情早期的武汉，西班牙就好比浙江。真正让我有些慌张的是意大利宣布封国，那表明，事情一定是发展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程度。
我比较担心的是，西班牙也会采取同样的措施。欧洲国家在疫情初期的处理方式，没有什么差异。疫情发展下去的措施，肯定也不会差太远。
病例的增长，我们只能知道公布的数据，并且数据以大区划分，不会细化到小区或者城镇上。我所在的镇区是否有人确诊，确诊人数有多少，都无从得知，更别说确诊者的行动轨迹了。
但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当地人，包括莫雷诺的家人，后来反而放松警惕。这和当地的宣传有太大的关系，让人觉得新冠肺炎就是和流感差不多的病，80、90岁的人才容易感染，未被传染和确诊的人无需戴口罩。
在这种环境下，我只能保护好自己，减少外出的频率。
全西班牙的华校
2月份自发提出停课要求
和当地人不同，华人对疫情变化很敏感，不但心理紧张，还付诸实际行动。餐饮店的老板，想戴口罩，但怕引起当地人恐慌，觉得餐厅有问题。不戴口罩，又担心客人带菌，不少华人餐厅无奈选择暂停营业，这种情况一度引来当地媒体报道。
2月份，是中国疫情最受关注时，西班牙的华人学校自发提出了停课要求，这也是西班牙采取措施比较早的机构。华校是华人的中文学校（一般是周六上课半天或者全天中文班），性质类似语言机构，上不上课自己决定，不需要向政府申请。华人群里，讨论热度最高的是孩子的上学问题。西班牙实行义务教育，家长们想和学校请长假，没有充分理由会有一定的难度，但又担心孩子会在学校被感染。停课前，群里的家长几乎每天都会在讨论这个话题。
我也很关心，我是老师，如果不停课，我需要回学校去上课。为了减少在外面的时间，之前上班坐公共交通，近期都是男朋友负责开车接送我去学校。
这期间发生的事情，让我深刻体会到什么是“避也避不掉”，例如刚结束自我隔离14天回去上班，当天来上我的私教课的学生是位大学老师，他所在的学校，刚有同事被确诊患新冠肺炎。上课时，我其实是害怕的。上私教，一对一的课程，得近距离授课，直接问学生是否和确诊者有过密切接触，不礼貌。我只能通过上课问答的方式，兜着圈子和他了解情况。
这位大学老师说，发生了确诊病例后，他供职的那所学校没有停课，是否彻底消毒清洁，无从得知。
国外邮寄来的私人口罩
需医生证明才可取包裹
来西班牙三年，我只戴过一次口罩，当时感冒怕影响别人。莫雷诺还问我为什么要戴口罩，他说，你戴着口罩大家会觉得你有问题。这次疫情开始后，在大多数宣传资料上，提倡确诊者才戴口罩。心理早已紧张起来的华人，想要戴口罩出门，内心会有些挣扎。我戴口罩后，就用大围巾把口罩挡住再出门。
现在，口罩在西班牙是紧缺物资。我听身边的华人朋友说，如果从国外购买口罩，私人邮件会被扣留，要求出具医生证明才能拿到口罩。
莫雷诺的父母和姐姐居住在巴塞罗那。因为在中国经历过疫情，莫雷诺比当地人谨慎很多，时不时会打电话提醒父母减少出门，不要出门。
但是，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西班牙媒体报道，已确诊的社会平等部部长蒙特罗和多名西班牙内阁成员上周日都参与了在马德里市中心举行的35万人“三月八日大游行”，“和成千上万的人有过接触”。
3月9日，莫雷诺给家里打电话，爸爸说，妈妈和姐姐在前一天去参加了这个游行。莫雷诺瞬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超市被抢空
“心大”的西班牙人终于紧张了
当地时间3月10日晚，西班牙宣布由于疫情影响马德里大区将关闭幼儿园、中小学及大学，关闭时间为15天。
当地时间12日，西班牙政府宣布，西班牙地方政策与公职大臣卡洛琳娜·达里亚斯·圣塞巴斯蒂安确认感染新冠肺炎，这是继平等事务大臣伊雷妮·蒙特罗确诊后，第二名大臣被感染。昨日，西班牙首相办公室发表声明，西班牙首相桑切斯的妻子贝戈尼娅确诊感染新冠病毒。
就在这份声明公布前几个小时，桑切斯通过电视讲话宣布了西班牙进入“国家紧急状态”，并开展了防疫新措施——全国4600万居民的出行都将受到限制。
我原本有一个私教课，没过多久，学生便致电表示取消课程，这两周，我都可以安心在家，不用去学校了。
前两天，我和莫雷诺去超市，准备囤些吃的。第一次去是晚上，超市货架已经被买空。次日上午11点多抵达超市，货架同样只有零星的商品，我们赶紧抢了些肉等食物。
西班牙人，也终于进入状态了！回西班牙一个半月来，华人是最有意识的，先是买物资寄回国内，顺便自己囤，接着是当地老人买，现在所有人都出来买了。
莫雷诺的姐姐这个月底将启程前往希腊工作，原计划要回巴塞罗那一起吃饭给姐姐送行，现在我们婉拒了这个饭局。
今天外出时，镇上的街心公园已经封闭，买面包，只能一个人进店买完后，另一个人再进去。
西班牙，是时候该紧张了。
包场买面包！面包店要求客人在店外等，一个人买完，另一个才能进去。摄影：Lynn
3月10日，在西班牙马德里，人们在超市抢购物品。新华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