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东省梅州市梅县区有一个美丽的古镇叫白宫镇,白宫镇的得名据说是因为镇上有一栋白色的宫殿式房子。房子前面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矗立着一棵大榕树,巨大的树冠能为当地人遮风挡雨。镇上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贯穿其中,水中荇藻青青,溪边芦苇摇曳,两岸长满了榉树,榉树开花时,黄色的花瓣,飘落在小石子路上,飘落在小河清澈的水中。这是一代艺术大师林风眠笔下常见的风物,因为这是他终身朝思暮想、神萦梦绕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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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与家人

但即使在自己的故乡,林风眠仍是寂寞和孤独的。过去当地很少有人记起他,更少有人谈起他,因为他自青年时代离开家乡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林风眠晚年时,每逢家乡有人去看他,他总要问起家乡的榉树还开不开黄色的花。

林风眠(1900—1991年),原名林凤鸣,广东梅县人。解放后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常务理事。是享誉世界的绘画大师,是“中西融合”最早的倡导者和最为主要的代表人,是中国美术教育的开辟者和先驱,1925年回国后出任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兼教授。代表作品有《春晴》、《江畔》、《仕女》、《山水》、《静物》等。著有《中国绘画新论》,出版有《林风眠画集》等。

一、命运的苦难造就了林风眠的艺术人生

林风眠的一生,正如苏轼笔下的那只缥缈孤鸿。他这辈子活得太孤单了,生前离群索居,死后声名也被遮蔽。诗人艾青曾为林风眠画集做了一首诗:“色彩写的诗,光和色的交错。他的每一幅画,给我们以诱人的欢欣”

(一)命运的第一个苦难——母亲失踪

他6岁那年,镇上的小溪旁边新开了一间染坊,那五彩的颜色给单调的乡村生活添加了斑斓。林风眠从小就对色彩感兴趣,总是缠着母亲带他去染坊玩。母亲是个单纯美丽的瑶家女子,在家里地位很低,那一阵子,她好像又重拾了以前的快乐,经常穿着染成青绿颜色的衣裳,在镇上飘来飘去。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令林风眠不堪回首的事:母亲被族人五花大绑在村口,被树枝抽打,被蚂蚁咬,被族人唾骂,他们说母亲和染坊老板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抱回家里的,只记得从那以后,就没有再见到过母亲。有人说她被“浸猪笼”了,也有人说她被卖到山里去了。

失去了母亲,林风眠的童年变得更加孤独了,他不愿意和村里人接近,总是对着一本《芥子园画谱》描摹。或者跟着祖父去刻石碑,祖父是个石匠,他告诉凤鸣长大了要老老实实做石匠,不要想什么读书做官。

林风眠最终没有听祖父的话,他18岁从梅州中学毕业后去了上海,后又辗转到法国留学。此后,他一生中再也没有回到过故乡,是近乡情更怯还是始终不肯原谅村里人?个中理由他从未对人说起过。

(二)命运的第二个苦难——妻子罗拉骤然去世

林风眠在梅州中学读书时,美术老师梁伯聪就十分赏识他,常给他的作业打120分,理由是“他的画比我还好”。中学毕业后,林风眠去上海投奔同窗好友林文铮,恰好在报纸上看到招收赴法留学勤工俭学生的广告,就和好友一起报了名。

1921年林风眠和同伴们坐四等舱来到了巴黎,一心想投身艺术的他把自己的名字从“凤鸣”改成了“风眠”。临风而眠,好一个诗意的名字。他先在法国第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学习,后转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师从柯罗蒙学素描和油画。

在巴黎待了一阵后,他去德国游学。正是在这里,他遇到了生命中的挚爱罗拉。罗拉和他一样酷爱艺术,经常为他弹奏德国古典和现代钢琴曲。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林风眠的画入选了法国秋季沙龙展览,于艺术上崭露头角时,罗拉却在分娩时不幸染疾,母子同亡于巴黎一家医院。

林风眠画作

这是林风眠一生中最伤心的事,命运对他总是这样无情,每次他初尝到一点人世的温馨时,又会骤然降落到冰冷的孤寂之中。他后来又结了婚,第二任妻子叫阿丽丝是个法国姑娘,曾送过他一朵野蔷薇花。他很照顾阿丽丝还和她生了个女儿蒂娜,可他再也没有像爱罗拉那样炽热地爱过任何人。

(三)命运的第三个苦难——他倡导的“艺术运动”失败

1926年林风眠回国后,蔡元培保荐他为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林风眠当上了全国最高艺术学府的校长,那一年他才26岁。从二十岁到三十多岁的这个阶段,是林风眠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岁月。

有感于蔡元培的知遇之恩,他决定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那时的林风眠完全像一个斗士,他当校长办画展,向传统的中国绘画“宣战”,试图“调和中西”。林风眠在北京做过最轰动的事是开办艺术大会。艺术大会一开就是一个月,展出作品3000件以上,他试图将艺术的种子播撒到民众心中。可惜当时许多民众并不理解,有人甚至写信批评说,多少可怜的百姓啼饥呼寒,你们却充耳不闻,还要开什么艺术大会。

林风眠大力推行艺术大众化,雇请人体模特,引起了教育总长刘哲的反感,他认为林是“赤化校长”,向张作霖报告要逮捕他。幸好张学良在旁边说:“我看林风眠是个清白的美术家,没有问题的。”林风眠才得以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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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画作

重压之下他只得南下到杭州筹办艺术院并任校长。艺术院坐落于美丽的西子湖畔,成了中国美术家的摇篮,也流传着许多有关“林校长”的故事。很多艺术院的学生认为,林风眠几乎用他的整个人格影响着他的学生。

可惜的是,林风眠的性格并不适合做校长,他拙于事务不擅应酬,在学生闹事时无法处理自如。他的画风被视为洪水猛兽,他的性格也不讨人喜欢,他领导的艺术运动最终寿终正寝,本人也不得不辞去艺专校长之职。

抗战期间林风眠辗转西南,生活清苦每天面壁作画,极力试图打破传统绘画程式。1950年林风眠辞去杭州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教授之职,迁居上海南昌路的一幢法国式的二层楼房里,专门从事绘画求索。50年代他的艺术更受到贬抑,生活拮据,每月只得上交两幅画,以换取一点儿生活费。

不久法籍妻子携女离国,他孑然一身,除了美协组织他到农村、山区、渔场深入生活外,他就闭门作画,每天子时过后,邻居还能看到林风眠画室里的亮光。十几个春秋过去了,艺坛几乎忘记了林风眠,然而这正是他的艺术黄金时代,“风眠体”在寂寞耕耘中臻于炉火纯青。

林风眠在采风

所谓“风眠体”,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诗意中蕴含着淡淡的哀伤。他笔下的风景不是现实中的景色,而是记忆中的景色,是艺术家主观表现的景色,是林风眠自我心灵的呈现,清逸缥缈但又有着深厚文化底蕴,如同杜甫诗句“渚清沙白鸟飞回”中的意境。

(四)命运的第四个苦难——10年动乱致使大部分作品被毁

傅雷与林风眠是知交曾许诺说要帮他写传。1966年9月傅雷夫妇双双自杀离世。听闻这个消息后林风眠非常悲伤,他不是傅雷那种玉石俱焚的性格,决定亲手毁掉自己的画以绝后患。

林风眠关紧门窗,烧画的烟把他的脸熏得乌黑。他怕烟囱冒烟被人发现又改了办法,把画撕碎泡成纸浆,然后从马桶冲下去。画还没毁完红卫兵就到了,他被关押起来。一关就是5年,他的双手被反铐起来,手腕肿得厉害,手铐都嵌进了肉里。吃饭时也不给解铐,他把嘴凑到饭盆边吃以求生存。他的许多朋友都自杀了,他说:“我绝不自杀。我要理直气壮地活下去”。5年后在周恩来总理的关照下,释放了一批艺术家其中就有林风眠。他出狱时已经72岁,没有人记得这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竟是名动一时的大画家。

上世纪80年代,林风眠生命中最后十多年是在香港度过的,妻女仍住在巴西,他短暂探望过两次,之后还是两地分居。老人的头发几乎全部脱落了,人老了但艺术却不老,他的画色彩更热烈、笔墨更放纵、韵味更醇厚。

林风眠画作

孤独就像是他的宿命,晚年他已全盘接受这宿命不再抵抗,而是自觉地与世隔绝,凭着记忆重画在“文革”中毁掉的作品,几乎一直画到他生命的终点。

二、林风眠与中国现代美术

在20世纪的中国美术史上,徐悲鸿、林风眠在世纪之初的美术革命运动中,都做出了非凡的贡献,写下了不可磨灭的历史篇章,然而他们的命运却相去甚远。

(一)林风眠是“中西融合”艺术理想的倡导者

林风眠的绘画宗旨是中西融合。中西融合绘画法并不是从林风眠才开始的,可以追溯到清三代,康、雍、乾三朝,郎世宁等西洋传教士相继来华,以工于绘事被召入宫,以写实逼真的画艺颇受朝廷的青睐。他们运用西洋油画观念、方法,以中国画的工具、材料进行创作,开创了“中西合璧”的一代新风。

林风眠的画,既不是传统的中国画,也不是传统的油画,他不完全是西方的现代派,而是有着东方色彩的现代派。他的艺术为我们营造了一个艺术氛围:在孤寂中有着热烈,在沉静中有着壮美,在失望中有着希望,在向往未来与怀旧中似乎又在思索着什么。在他同时代的画家中,很少有人能觉察到这种情绪,也很少有人能把握和表现出来。

林风眠的作品,从内容上看,有一种悲凉、孤寂、空旷、抒情的风格;从形式上看,一是正方构图,二是无标题、无题字或无题诗。他力图打破中西艺术界限,造就一种共通的艺术语言。他吸收西方印象主义现代绘画的艺术理论,与中国传统水墨画技法和意境相结合,加之融入自己对人生的理解,创造洋为中用、中西融合的独特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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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画作

林风眠是一位富于开拓进取、勇于创新的艺术大师,在中国画坛上独树一帜,对许多画家产生深远的影响。他主张“兼容并包、学术自由”的教育思想,不拘一格广纳人才,培养出李可染、吴冠中、王朝闻、艾青以及法兰西艺术院院士赵无极、朱德群等一大批世界著名艺术家。

(二)林风眠强调“先使物象正确”的绘画基本功

早在1926年,林风眠就提出“调和中西艺术”口号。1928年,他在主持西湖国立艺术院时的口号中写道:“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这是当时西湖国立艺术院的宗旨,也是林风眠创作的题旨。

林风眠有一句名言:“绘画艺术是绘画艺术。”林风眠认为,绘画语言与文字语言是有所不同的:文字语言用文字来表达自己情感,绘画则是用图像艺术来传达作者对人生的见解。因此,绘画艺术要在“物象正确”的前提下来展开艺术想象的翅膀,展示自己所憧憬、所追求、所宣示的人生境界。

林风眠强调“先使物象正确”是绘画的基本功,对那些以“写意不写形”为幌子藏拙的画家是不以为然的。林风眠强调对艺术基本功训练的重要性,认为要创新首先要从扎扎实实的基本功练起,反对以“写意”为名,以引进外国现代派为名,而随意搞什么“创新”之作,认为这样的“绘画”是谈不上艺术的。

绘画便是绘画,这似乎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但在理论和实践上并非人人都懂。林风眠小时候就受到当石匠的祖父的艺术熏陶,使他终生难忘。在法国留学时,他认真训练绘画基本功,他说自己“曾沉迷在自然主义的框子里”。林风眠所说的自然主义,是指对自然的认知及对自然界写实的训练。

林风眠画作

他在外出旅行时总是望着窗外,不管怎样的景色哪怕是最平淡的东西,他都“永远不会感到厌倦”。他说:“由于这种习惯,也许就因此丰富了我对一切事物和自然形象的积聚,这些也就成为我画风景画的主要的源泉。”在林风眠的一些风景画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岭东客家山村的形影。林风眠的这种从小养成的崇敬自然、热爱自然的习惯,使他积聚了许多感性的认识,给他的创作带来取之不尽的源泉。

林风眠曾以《秋鹜》为例,谈了他对熟悉自然的认识。当年在杭州时他一个人天天到苏堤散步,坚持走了三四个月。在秋天的日子里他饱看了西湖的景色:

“在夕照的湖面上,南北山峰的倒影,因时间的不同,风晴雨雾的变化,它的美丽,对我来说,是看不完的。有时在平静的湖面上一群山鸟低低飞过水面的芦苇,这些画面,深入在我脑海里,但是当时并没有想画它。”

正是这美丽的情景,经过他长期的酝酿、提炼和构思,使它“烂熟于心”。有一次他偶然想起杜甫的一句诗“渚清沙白鸟飞回”,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创作了这幅著名的《秋鹜》

林风眠画作《秋鹭》

由此可见,林风眠说的“先使物象正确”,或者说绘画的艺术基本功,还包含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要认识自然,体验自然,熟悉自然,然后去表现自然。

(三)林风眠积极探索用色彩和线条来表现视觉感

林风眠认为,画家不直接去体验自然界,不去研究自然的物象与精髓,而是陈陈相因,或者抄袭古人的一些构图、色彩、章法和运笔,而没有自己的自然体验,就会使作品离自然越来越远,从而变得不真实。这就要求画家到生活中去,以自然的原生态为基本特征,加以概括、抽象、集中、提炼,来表现自己的情绪和美学意蕴,这样的绘画才有创意和艺术价值

林风眠还认为,中国画的特点是重“神似”而轻“形似”,而西洋画的特点恰恰相反,它重“形似”而轻“神似”。西洋画可以画得很细致,很逼真,光线、色彩、甚至空气都似乎是流动的,虽然逼真却缺乏神采,或者说形似神不似。

林风眠在对中西画做了比较研究后认为,如果能有机地把中西画二者糅合起来,各取所长弃各所短,就能创造出新的艺术境界。因此,不管是中国画还是西洋画,只要从这个角度去考察,它们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从这种观念出发,林风眠从不人云亦云地区别中国画和西洋画,而认为只要从艺术角度出发,用绘画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就能创作出真正的绘画艺术品。

林风眠画作《鹭群过雁图》

正因为如此,他在创办国立杭州艺专时,坚决反对把所谓中国画和西洋画的学生分立两个系的主张,而是把绘画专业综合成立为绘画系。学习中国画的学生,必须学习绘画的基础木炭画,而学习西洋画的学生也必须学习中国画。他认为,只有吸取中西绘画中的特长,取长补短,才能有效地创造出新的艺术天地,中国画才有新的前途、新的活力。

(四)林风眠致力在中西风格互补中创造时代艺术

林风眠并不是说中西绘画没有什么区别,恰恰相反,他认为中西画确实有着由于两种不同文化背景而产生的不同绘画艺术,因此必须认真研究两种绘画不同的艺术效果。中国画的基础是南朝齐代谢赫总结的“绘画六法”,而西洋画的基础则是色彩和光线,以及他们的变化等。

林风眠不仅在美术理论上,对中西绘画艺术的内在联系和相互区别,做出了探讨和明确的界定,并且阐明了中西绘画艺术应该相互取长补短,互溶互补,创造新的艺术天地,而且他身体力行,以创作来实践他的理论。

01林风眠以中学为体,中西技法并用

林风眠在20世纪60年代初画的麻布油彩画《渔村丰收》,就是一幅典型的中西合璧的而又具有浓郁民族风情的画作。这是他到上海市郊、浙江舟山渔场等地生活获得灵感而创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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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画作《渔村丰收》

《渔村丰收》中,在海的背景下,渔女或坐,或站,或捧鱼,谈笑风生,表现出牧渔的喜悦。在作品中表现出中西绘画的调和融合,取其所长弃其所短。他得心应手地使用中西不同的绘画语言:用国画中的线条做主线,恣意纵横,勾勒出渔场的生动图景,桅杆、渔网、渔女、箩筐、海鱼等不同的物状有不同的质感,在线条的交错流动中构成了优美的画面,有点装饰性的色彩,整个画面构图饱满;采用色块做物象着色的基调,整个画面用暗红色,而海面则大胆使用淡白,只在远处涂上淡淡的蓝色,而且色彩很薄,明暗不很强调,表现出一种欢乐祥和的气氛。

在彩墨画《秋艳》中,人们看到秋阳下的静谧的山村、墨绿的远山、浓密的大树掩映下的农家小舍,在农舍门前一片静静的池塘;池塘里荡漾着或绿或黄的睡莲,这是一幅极富诗意的农家秋意图。林风眠大胆运用西洋画中的强烈的对比色及冷暖色的反差,使作品呈现出既宁静又有立体感,这样一幅山村的景色就呈现在读者面前,让人久久流连。

林风眠画作《秋艳》

02林风眠在创作中力求表现自己的情趣

林风眠对绘画中的情与趣是有深刻理解的。林风眠明确指出艺术要表现人的情绪,而且要把这种情绪传递给读者,这种情绪应该“有一定的观念”,即用作者所表述的社会理想、人生的愿望来感染读者。

林风眠在理论上做出精辟阐述的同时,在创作上也做了很好的尝试。1956年他的水墨画《双鹭》就是代表作。在画面上一对白鹭在芦苇中悠闲地走动,其间一只鹭在低头觅食,另一只鹭在深情地注视着情侣,也是护卫着情侣,表现出一种爱意和深情;1978年创作的《猫头鹰》也是充满爱意的情侣题材。猫头鹰是夜行禽类,它们在白天一般都是休息的。林风眠画的猫头鹰是白天双栖在树枝上。一对情侣相互偎依沐浴在爱河之中,背景上是金黄色的树叶呈现出亮色,衬托出情侣的恩爱意趣。这两幅画尽管是画动物的,但却画得有情有义趣味盎然,借物寓人蕴含深刻,让人感到人间的暖意。

03林风眠绘画既重“形”更重“神”

林风眠的绘画,在艺术的整体构思和物象形体上,常常吸取西洋画中的立体透视法,所画的物体或人物在画面上能突现出来,立体感强;而且在色彩运用上,也敢于采用强烈的对比色,加强画面的立体效果;在时间和感觉上,常常捕捉流动的光线和画面的明暗,增强动感。但他又不是面面俱到,而是有选择地融进西方的象征主义表现手法,和中国画中的简练的线条流动的技法,常常是寥寥几笔,画面生动,立意明确,意境悠远,意味深蕴,传达出作者丰富的精神世界。

林风眠画作《猫头鹰》

如他1947年画的水墨画《裸女》、1963年画的《立》等,画面简洁明朗,人物和鸟的图像既有很强的生活实感、逼真的艺术情境,又颇具神韵有很强的艺术冲击力;在人物画方面,林风眠早期的《人道》《摸索》,以及后来的《宝莲灯》《坐女》《仕女》《戏剧人物》等,画面色彩浓烈,线条笔触简洁明快,节奏感强。

林风眠融中西美术对美的不同诠释和共同的追求于一炉,调和到他的创作之中创造出美的画意。他画的荷塘,截取荷塘的一角,以满满的构图,像镜头一样由近而远,无声荷叶连天碧,艳丽荷花满池开。看着看着,让人产生无穷的联想,在恬静的景物中让你获得美的享受。

他画的山村秋景,大多利用背光,在枫叶上镶上灿烂的金边,映照在清澈透明的湖水中,很有层次感。在他的笔下,秋天的天空、湖面、树林、房屋等组合成美丽平和的画面,给人以平和、静谧的感觉,让人感到秋景的美丽,同时也给人以丰富的联想。

他的古装仕女和京剧画也别有风味。在这类画中,有的服饰吸取了古代人物的画的精髓,服饰华丽而具有装饰性;有的用衣袖和裙的线条,制造动感,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极为写意与传神。他的静物画的花卉、水果等,具有浓重的西洋画的特色,画面浓艳热烈,有的淡妆素抹,有的浓妆艳色,姿态各异,个性纷呈,洋溢着生命的热烈的色彩。

林风眠画作《鹭过莲塘图》

04林风眠在创作中强调作品的时代性

画家本人是生活在时代中的,绘画也是表现时代的艺术,这就需要从技巧到内容上都需要有所创新。早在1933年他就说过:“如绘画的内容与技巧不能跟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而仅仅能够跟着千百年以前的人物跑,那至少可以说不能表现作家个人的思想与情感的艺术!”

生活与艺术是紧密相连的。真正的艺术家必须表现时代的变迁,反映时代生活所提供的社会内容和人民的情绪与愿望。这就不仅要求画家要在艺术上创新,而且要在内容上有所变化,才能表现出时代赋予艺术家的任务。

结语

从小失去母亲是林风眠一生的痛。母亲一直在他的心里,故乡的山水在他的心里,就连那个小染坊也在他的心里,只不过妈妈被捆绑的悲惨情景,将美丽的画面撕得七零八落,没有人知道他画的是哪里的山和水。林风眠的山水从来都是不作标榜的。其实,那山峦、民居、树木和水塘,都有着故乡的情调和风物。他爱画秋鹜苇塘,那不畏风霜凌侵丛生的芦苇,在他故乡的河滩水际随处可见。

画中有故乡的山水,也有他的妈妈,妈妈穿着鲜艳颜色的衣服,在故乡的垄上、桥上飘来飘去,又飘上山巅,飘上林梢。他画的京剧人物和仕女里,都有妈妈的影子,她们的眼睛几乎都是向上微翘的丹凤眼,因为他妈妈的眼睛,就是向上微翘的丹凤眼。

林风眠画作《仕女》

晚年他定居在香港,离故乡不远了,但他依然没有回故乡。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近乡情更怯,那是别有一番心境的,回去只有揭自己心上的伤疤。但是他那浓浓的乡情并未减退,他从香港寄钱回来,做祖父和父亲的墓地,善解人意的侄女,将他母亲阙阿带的姓名,刻在父亲名字的旁边。林风眠知道后,称赞侄女做了一件大好事。林风眠活到92岁才去世,在他病危弥留之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要回家!”但是他还是没能回家,最终依风长眠于香江。

林风眠一生遭遇了太多的苦难,虽然有些是时代造成的,但反过来也可以这样说,正是这些苦难造就了林风眠精彩绝伦的艺术人生,所以,苦难有时并不可怕,要感谢生活中遭遇到的苦难,它赋予人生具有了更加丰富多彩的生命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