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许县后,曹操想见的第一人,不是荀彧也不是天子,而是已然回到娘家的夫人丁氏。
(曹操确实好色,但他也重情义,对自己的老婆,远比刘备好多了)
夫人之所以回娘家,自然是因为宛城之战中曹操的荒唐之夜,令她所最钟爱的儿子从此阴阳相隔。曹操自然也自知自己对不住家人,这确实是他的错,毫无辩解的余地。所以他也宽待夫人的怨恨,在他看来:再等几日、再等几日,夫人终究会谅解吧!
可是那么些时日过去了,曹操每次去见,总是被愤怒的丁氏咆哮着赶出房门。
那就再等一个月、两个月吧!时间终究是治愈伤痛的最好良药。
也许真会如此,可是事实却往另外一个方向演变,这一点,甚至是曹操也无可奈何。官渡大战的前夕,张绣率部投诚。面对杀子仇人,曹操却必须宽大处理、既往不咎,甚至摒弃前嫌,对在这个关键时刻前来归降的张绣表示友好与信赖。
或许也正是这一点,引发了丁氏最后的愤怒。“他是杀死你儿子的仇人,你居然说既往不咎?”
一时之间,曹操只觉自己无法再面对她,这不是她的不解大局,甚至也怪不了张绣,而实实在在就是自己的错。当此时,纵然是天下豪杰、纵然被世人目为少有的枭雄,曹操也只能默默转身而去。
此后,当曹操再度进入房间,夫人也依旧是怒目而视,不与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事实上,曹操也确实无法为自己辩解。
“好吧,让她回娘家住几日,有娘家人的劝解,也许就会慢慢宽解许多吧!”这,似乎是个好主意。于是,一驾马车、一行卫兵,加上几个丫鬟,这便将倔强的夫人送回了她的娘家,就在许都城中,以曹操想来,搁个数日,等她果然气消了,接回便是。
事实上,如此处置实在不佳。曹操送走夫人,便忙于应付来自袁绍以及各方诸侯的巨大压力,征袁术、征张绣、征吕布、征刘备、征袁绍,在江淮间打、在徐州打、在延津打、在官渡打,这一仗、那一战,似乎便是无休止的剧情演绎。
好吧,终于平静下来,他想去看看自己的夫人,是否已然原谅了自己,愿意回归家园了。
出得府去,却没说去何处?见曹操一脸静默神情,于是众人都缄默不敢问。马车,在许都城中兜了大半圈。曹操开口:“去那里吧!”
那里又是哪里?曹操又避目养神了。马夫瞅瞅骑吏,骑吏抬眼望天;导车回望从车,从车满是莫名。僵持许久,曹操终于开口:“到夫人那去吧!”
夫人,之前的那位该就是丁氏,眼下后院之中其实并无正式的夫人,只不过大家都说那为曹操生下曹丕、曹彰等几个儿子的卞氏,大概最有希望接班吧!
可是眼下,曹操说的是谁呢?
大概是丁夫人吧!
车夫终于醒悟过来,挥起马鞭这就赶路。
路,又能有多远!马车,很快便在丁府门前停下。不出所料,丁府的上上下下都出来相迎,这不是因为他是这里的姑爷,而是因为他是曹操,这偌大地区的事实主宰。可同样,也不出所料——阿丁,她并不在这些相迎的人之列。
“她在何处?”曹操问。没说是谁,可人人皆知是在问谁。妻兄引他向后院去,行过回廊,他望见她,在纺车前劳作不已。
“夫人还真是勤于劳作啊!”曹操说。他想这就进去,与夫人述说想念之情。但反复再三,他还是在门前止步了。于是,就这样默默站在门外,凝望着纺车前之人。她,似乎也该明白他的到来是何意吧?可就是低着头,仿若纺织便是她此时唯一的寄托。
难道她是等他开口?又或者真的是情缘已了?
曹操大戚,却不能大泣。
他可以在此默立许久,却不能进门去说半句话,因为他已然不是那个能在河边唱着小调的阿瞒。闭目向天,他在心中伤怀。许久,终究不是永久,他还是离开了。“唉,真是决绝之人啊!”当走出丁府的那一刻,他如是说。
这,似乎便是最后的留言了!谁是决绝之人?似乎在说他的夫人丁氏,可事实上未尝又不是在说他自己……唯有一声叹息,纵然是战场的胜者,也难掩这伤痛的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