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雨打梧桐,凄清萧索。梧桐秋雨,是古代文人最常用的意象。清初编纂的《广群芳谱·木谱六·桐》说“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可见,梧桐是与秋天分不开的。

梧桐,本无节而直生,理细而性紧,高耸雄伟,干皮青翠,叶缺如花,妍雅华净,雄秀皆备。梧桐在《诗经》中就与凤凰相联系,《大雅·卷阿》:“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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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如掌,裂缺如花,皮青如翠,妍雅华静。古人传说梧是雄树,桐是雌树,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故梧桐又是忠贞爱情的象征。汉乐府《孔雀东南飞》“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象征刘兰芝和焦仲卿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孟郊的《烈女操》也说“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家有梧桐落凤凰,梧桐是圣雅之植物,“宁知鸾凤意,远抚依桐前”、“家有梧桐树,何愁凤不至”。宋陈翥《桐谱·叙源》:“夫凤凰仁瑞之兽也,不止强恶之木。梧桐柔软之木也,皮理细腻而脆,枝干扶疏而软,故凤凰非梧桐不栖也。”陆游《寄邓志宏》也有“自惭不是梧桐树,安得朝阳鸣凤来”诗句。

《庄子·秋水篇》中有一则寓言“惠子相梁”,说有一种鸾凤一类的鹓雏鸟,只栖息在梧桐树上,只饮甘美如甜酒一样的泉水,只吃竹子结的果实。这只高洁清白的鹓雏,正是庄子的自喻。

梧桐树“有节可纪,生一年,纪一年”,树与人俱长,是草木中一部编年史。《易》曰:“观我生进退。”《花镜·梧桐》也说:“此木能知岁时,清明后桐始华;桐不华,岁必大寒。立秋是何时,至期一叶先坠,故有‘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之句。”

梧桐是经过历代文人的“情”熔炼过的。梧桐叶大,可以借以听雨。梧桐在古代诗词中是一个比较常见的意象,成为离人传达离愁别绪的载体。加上梧桐发芽迟、落叶早的物候特性,故被文人用来渲染悲秋气氛,借以抒发心中的郁结。于是,伤悼、孤独、寂寞、离愁等等,似乎都与梧桐扯上了关系。

唐李白《赠别舍人弟台卿之江南》“去国行客远,还山秋梦长。梧桐落进井,一叶飞银河。”;唐孟郊《秋怀》“梧桐枯峥嵘,声响如哀弹。”;唐白居易《长恨歌》“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唐王昌龄《长信宫词》“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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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温庭筠《更漏子》“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南唐李煜《采桑子》“辘轳金井梧桐晚,几树惊秋。”、《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在所有的愁苦中,亡国之愁最为沉重。

宋苏轼《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宋张先《虞美人》“亭亭残照上梧桐,一时弹泪与东风,恨重重。”;宋柳永“槛拘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宋贺铸《鹧鸪天》“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宋周紫芝《鹧鸪天》“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宋朱淑真《菩萨蛮秋》“秋声起梧叶落,蛩吟唧唧添萧索。”;宋李清照《声声慢》“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更是将国破家亡的孤寂凄切,借着梧桐细雨倾泻而出。

元曲《水仙子相思》“秋风飒飒撼苍梧,秋雨潇潇响翠竹,秋云黯黯迷烟树。三般儿一样苦,苦的人魂魄全无。云结就心间愁闷。雨少似眼中泪珠,风做了口内长吁。”秋风飒飒,秋雨潇潇,秋云黯黯,秋声秋景与苍梧、翠竹、烟树相交织,写出了离人的相思之苦。

当年李隆基与杨玉环在长生殿上山盟海誓时,“靠着这招新凤,舞青鸾,金井梧桐树映”。杨玉环玉殒马嵬坡后,在西宫养老的李隆基,时常在梧桐树下盘桓。“常记得碧梧桐荫下立,红牙箸手中敲”,到如今,“空对井梧阴,不见倾城貌”,梦醒后,“窗儿外梧桐上雨潇潇”,“一点点滴人心碎”。

梧叶凋零是自然规律,元丁鹤年《梧桐》“老尽秋容何足惜,凤巢吹堕月明中”峥峥本性在。宋王安石《孤桐》“天质自森森,孤高几百寻。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明时思解愠,愿斲五弦琴。”高度赞美了梧桐的孤高不屈、老当益壮,诚如贞士写照。

桐木轻虚不生虫蛀,可做器物屋柱,尤以琴瑟为佳。相传神农氏曾削桐为琴,枚乘《七发》所述天下最美的音乐,就是用龙门之桐做成的琴瑟演奏出来的。明刘基《郁离子》“工之侨得良桐焉,斫而为琴,弦而鼓之,金声而玉应。”

梧桐,又名青桐,青,清也、澄也,与心境澄澈、无尘俗气的名士人格精神同构。白居易长诗《答桐花》,说桐树在众多蓊郁的山木中,唯其树干“独亭亭”,“叶重碧云片,花簇紫霞英”,配以春夜浅月,“暗香随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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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第三十七回“凤翱翔于千仞,非梧不栖”。良禽择木而栖,志趣高洁的人怀才不遇时,常以梧桐自比,宁愿保持自己的高洁,也不愿同流合污。唐虞世南《蝉》“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蝉居于梧桐之上,蝉声因梧桐高大挺拔而声响远播,暗指诗人志趣高洁。

美学大师宗白华,解放前生活十分清苦,秋天只能在书案瓶中插几枝梧桐叶,所以陈从周再其《花边人语》说他穷也穷得美。诚如唐诗人戴叔伦《咏梧桐》所云:“天然韵雅性,不愧知音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