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新兴产业研究院研究员 林子杰
来源：华略创智（ID：uit_shanghai）
华小略说
2020年第一天，长春世界级主题雪雕园“净月雪世界”正式开放。近两年来东北无论是制造业还是文旅产业的发展都有所回升，万达、腾讯、阿里等头部企业纷纷在东北开启布局。党的十八大以来，习总书记先后到东北调研5次，召开专题座谈会2次，并表示“我一直关注着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发展。”
无论是习总书记的期待，还是行业巨头的布局，确实让东北再次引发各界关注，那么这次行业巨头竞相布局东北有什么特点，巨头们押注东北背后的逻辑又是什么呢？
关于东北地区的投资环境，素来有“投资不过山海关”的说法。一语道出相当部分企业对东北投资和营商环境不看好的固有认识。但近年来，在国家新一轮振兴东北的大战略和地方政府的努力下，愈来愈多的资本和企业开始流向东北，在多个热门领域开展投资布局。
本文通过介绍分析2018年以来行业巨头在东北投资的领域和标的，分析东北目前较具发展活力的区域和产业，试图找出新一轮东北振兴行动背后的逻辑、力量和趋势。
01
产业互联网
近两年来，国内互联网行业巨头纷纷与东北地方政府和企业洽谈合作投资项目，大笔投资进军东北地区。
2018年1月，京东集团分别和北大荒农垦集团、辽宁省政府、吉林省政府签订合作协议，合作的项目包括“互联网+农业”、现代物流、农村电商、金融、医药等多个方面。
2018年4月，腾讯与吉林政府、一汽集团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利用腾讯在互联网、大数据和信息技术方面的优势，帮助吉林省在政务、农业、制造业等方面进行数字化转型和升级。
2019年6月，腾讯与辽宁省政府、沈阳市政府签署合作协议，将在辽宁的数字化转型方面开展合作，建设腾讯云启产业基地，着力在电子竞技、移动支付、新媒体等产业上实现突破，并帮助沈阳市政府建设智慧城市和数字政府。
2019年7月，阿里巴巴与黑龙江省政府、哈尔滨市政府、省农投集团、北大荒农垦集团签署合作协议，在互联网、云计算等领域合作，推动农村淘宝、农业大数据、农业扶贫项目、“数字农场”发展。双方还在智慧城市、金融保险等方面开展合作。
2019年8月，同为信息技术行业巨头的华为与北大荒集团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利用物联网、云计算等现代信息技术，推进“智慧农业”的建设。
2018-2019年部分行业巨头在东北地区的投资布局
总的来看，近两年新兴产业领域的行业巨头密集在东北开展投资，并与当地政府、制造业企业、农业企业展开合作，主要有以下三个特点：
第一，与东北地区的农业结合，推动智慧农业发展。主要是将物联网技术、大数据、云计算等现代信息技术和农业生产深度结合，改变原有生产方式，推动农业生产更加智能化、精细化。
例如，京东和黑龙江北大荒集团共同打造的智慧农业项目中，采用无人机航拍作物的病虫害截图，通过对航拍截图的分析，判断出作物的病虫害程度，并通过数据传输和精准分析，可以做到对不同病虫害程度的作物喷洒不同剂量的农药。
无人机航拍作物并喷洒农药
不仅如此，京东的信息技术还可对土壤、水源、化肥、气象等方面的数据进行采集分析，达到降低化肥和农药使用量的目的。
另外，“智慧农业”不仅仅是互联网信息技术在农业生产环节应用，还包括改善农产品的销售环节，实现农业全产业链的数字化。
例如，阿里和黑龙江合作，帮助当地进行农产品的品牌塑造和营销，并通过大数据向农民提供农作物的种植面积和价格等方面的信息和建议，协助农民适时、有效、便捷地销售农产品。
第二，依托东北原有的制造业优势，促进制造业智能化升级。与智慧农业类似，信息技术与制造业的结合同样可以涵盖制造业的全产业链环节，包括研发、设计、生产以及销售等。
当前，互联网巨头企业和东三省地方政府以及知名重工业制造业企业合作，促进“两化融合”，将对东北传统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和智能化生产上有促进作用。
例如，腾讯和一汽集团合作，计划通过高精度的地图，促进自动驾驶和仿真测试技术发展。又如，腾讯与吉林省合作，通过云平台等信息技术，计划在企业的设计、研发、生产等多个环节实施数字协同，促进吉林制造业企业的数字化转型。
第三，建设智慧政务或智慧城市系统，助力地方改善营商环境。近两年腾讯、阿里巴巴等企业和东北的投资合作项目，均涉及到“智慧政务”“智慧城市”等项目的建设，通过互联网大数据的平台，提升当地数字政务的发展水平。
当前，各地都在围绕城市运营升级和行政效能提升，争相建设“智慧城市”“智慧政务”等，力图通过新一代互联网信息技术，提高政府在城市治理和社会公共服务水平，东北地区也不例外。
腾讯、阿里、华为等互联网信息技术企业巨头之所以在东北投资数字经济产业，原因可能有很多，这里主要分析其中的三个原因：
首先，当前的互联网产业正在向产业互联网领域发展，其中就涉及工业互联网和农业互联网。过去近20年来，我国互联网的发展基本上是面向消费者的互联网运营模式，即消费互联网。
近年来，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的进步及其应用场景的拓展，特别是随着工业4.0和中国制造2025的提出和推进，互联网逐步向产业互联网市场拓展。产业互联网被认为是互联网的下一个增长点。
企业开始将互联网信息技术运用在制造业和农业生产方面，使之迈向智能化。如通过精确的数据采集确定农作物喷洒农药的剂量，又如实现生产线的自动化、智能化、数字化管理等。
其次，东北有比较雄厚的工业基础，可为产业互联网发展提供很好的应用场景。东北是我国的重工业基地，建国之后几十年一直都是我国经济的重要增长极和主要贡献者。
在装备制造、汽车工业等多个工业领域有着其他地区无法比拟的产业优势和技术基础。虽然现在东北的经济增速缓慢、制造业也面临衰落，但原有的产业基础特别是在装备制造的基础仍在，可为互联网企业提供良好的产业互联网应用市场。
吉林省四平市生产的东风联合收割机，东风曾是农业机械的龙头品牌
第三，东北自然资源丰富，拥有大面积的优质黑土地，农业生产基础良好。农业是东北最具优势的产业之一，每年向全国供应大量大米、玉米等优质农产品。通过物联网和云计算等技术，可促进农业生产更加精细化；通过电子商务和现代物流，可扩大农产品销售渠道和市场。
当前，智慧农业仍处于起步阶段，技术和应用规模都有待突破，在消费者对农产品需求量和品质不断增长的大环境下，农业生产效率提高、绿色农业品牌塑造、市场渠道打通显得尤为重要，同时也反映出智慧农业市场具有较大潜力。所以，互联网巨头纷纷抢占智慧农业市场。
02
新能源汽车
除了产业互联网领域的投资之外，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布局也是这一轮东北投资的热门。
2018年3月，一汽普雷特集团与华工集团合作，计划投资63亿元在沈阳的沈北新区建设“新能源汽车核心零部件产业基地”。预计项目达成后将为华晨、一汽、二汽、北汽、广汽、奇瑞、南京依维柯、吉利、国轩高科等汽车整车和配套厂商提供核心零部件。
2018年10月，宝马和华晨宝马的沈阳铁西新工厂正式开工，预计到2020年工厂落成后，BMW iX3纯电动汽车将全部在沈阳生产。
华晨宝马铁西工厂，今年将建成新厂区，专注于新能源汽车制造
2019年6月，恒大集团与辽宁省政府合作，投资将达1200亿元，其中就包括在辽宁建设恒大国能新能源汽车项目。目前，恒大在新能源汽车产业上有较为深远的布局，拥有新能源汽车的完整产业链，掌握了一定的核心技术，同时也在全国多地布局新能源汽车产业基地。
而早在2017年2月，中能东道集团就与长春新区达成战略合作，在长春新区建成新能源汽车产业园，计划年产30万辆新能源汽车以及年产30万套（18GWH）动力电池。
之所以选择东北，恒大等企业看中的是该地区坚实的装备制造尤其是汽车制造的基础。如上文所述，东北是中国的最重要的重工业基地之一，也是重要的汽车制造业基地。
在东北，形成了以长春为核心的汽车制造集群，沈阳也有较好的汽车零部件配套能力和比较完整的汽车产业体系，知名的汽车企业包括一汽集团、一汽大众、一汽马自达、华晨集团、哈飞集团等，汽车制造的基础雄厚。
尽管东北以传统的汽车制造为主，但是新能源汽车产业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据统计，2018年辽宁省全年累计生产新能源汽车达到了21790辆，同比增长4.7倍。
全省新能源汽车整车生产企业15家，包括华晨宝马、曙光汽车集团、大连比亚迪等企业，另外，全省有包括中国科学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在内的至少7家科研院所参与新能源汽车研发。
吉林省的新能源汽车产业也发展较快。2018年全省有新能源整车企业6家，包括一汽新能源、一汽红旗、一汽吉林、一汽客车、长春新能源等企业，关键部件企业8家，有7家单位参与新能源汽车的研发。
当前，在东北布局新能源汽车生产基地，既有利于恒大等企业扩大新能源汽车的产业规模，同时也有利于东北地区汽车制造业的转型升级。
03
文旅康养市场
文旅康养产业也是本轮东北投资的热点领域。在文旅产业的投资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万达在辽宁和吉林的投资。
2019年5月15日，沈阳市政府和万达集团签订全面战略合作协议现场
2019年5月，万达和沈阳市政府达成协议，计划在沈阳建设大型文化旅游项目，以及国际医院、国际学校、万达广场等项目，总投资将达800亿元。
2019年8月，万达又与长春市政府达成合作，计划在长春投资影视文旅项目，投资额达1000亿元。
此外，2019年9月，融创与哈尔滨市政府达成合作，投资建设哈尔滨冰雪大世界四季冰雪项目；10月，恒大与哈尔滨政府、绥化市政府签署战略合作与项目开发协议，在文化旅游、健康养老、现代农业等方面展开合作。
东北地区的文旅康养产业发展空间较大。主要有几方面原因：
首先，东北地区在自然环境上有独特的优势。东北地区纬度高，冬季较长且气温低，冰雪资源丰富，具备发展冰雪文化和冬季运动的优势，这是国内其他大部分地区所无法比拟的。
目前，哈尔滨、长春、白山等市都在大力发展冰雪旅游产业。如白山市依托长白山的地理位置和其丰富的冰雪资源，大力发展冰雪文旅产业。
目前，白山每年接待滑雪游客超过30万人次，是国内顶级的滑雪胜地。除此之外，东北也有优美的自然风光和森林资源，依托这些自然资源，东北在旅游康养产业上具有较大的潜力。
长白山滑雪
其次，东北地区拥有独特的人文环境优势。东北是满族、蒙古族、朝鲜族等少数民族聚居地，形成较为独特人文集聚形态。其中，超过一半的满族人口生活在东北地区，拥有比较浓郁的满族文化。
除特色民族习俗外，东北也形成了一些特色的文娱形式，如东北大鼓、东北大秧歌、二人转，等等。特色的东北文化加上特色的自然风光，使得东北文化旅游产业拥有较大的发展潜力。
第三，东北地区拥有良好的影视产业基础。长春电影制片厂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家电影制片厂，影视产业也是长春的特色产业，长春电影节已连续举办十四届，是长春的一张城市名片。
长春电影制片厂
目前，长春也把电影文化融入旅游业，计划建设综合影视基地、培育电影产业创意园区以及塑造长春电影节品牌等。
此外，由于其地理位置，东北可发展成为东北亚旅游中心，吸引包括蒙古、俄罗斯、韩国等境外游客。
04
总结
总的来看，这三个领域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东北自身的优势，无论是产业基础还是资源禀赋，如上文中提到的装备制造业基础、农业生产基础以及自然和人文环境特点。
但是，必须注意的是，东北这些优势并非这几年才有，而是长期特有的优势。故而，引发本轮的东北投资，或者说使东北的投资价值在近年被看重的原因还需要更多挖掘。
整体来看，有以下几点分析：
首先，东北的投资热度和国家对东北政策的变动有着较为密切的关系。
上一轮对东北密集投资发生在2003年之后。这一年，国家出台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此后针对东北的利好政策频出，东北一度成为投资的热点地区，经济增长水平大幅提升。
从2003年至2012年，东北三省的GDP年均增速超过12%，十年时间实现GDP翻一番，超过全国平均水平。
此后，东北的经济增长再度下滑，东三省GDP增速在2014和2015年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辽宁甚至在2016年出现了负增长。这段时期东北经济的下滑甚至被称为“新东北现象”。
2016年，国家出台《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的若干意见》，开启了东北新一轮振兴。
该政策重点提到，在东北开展中国制造2025试点，促进东北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提高制造业智能化水平，同时加快信息产业发展，培育“互联网+”新业态，这与本轮东北投资的热点领域非常切合。
实际上，中央给东北的政策红利一直在增加。2019年，中出台《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东北地区深化改革创新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有望再度引发新一轮的东北政策利好。
其次，这一轮东北投资更偏向于当前国内外产业转型的重点热点领域。
前文也提及，2016年中央指出要促进制造业智能化以及培育信息技术产业。本轮投资热点如产业互联网和新能源汽车等就是通过新兴技术与东北地区优势产业结合，促进东北产业转型升级以及发展新兴产业。
可以说，通过新一代的技术升级特别是中国制造2025和我国工业4.0的推进，是巨头们和东北地区下一个共同的增长点。
一是东北新一轮经济发展和产业升级不仅需要资金和技术的引入，更需要新的发展模式，推动东北的产业、经济体系融入当前国家和全球发展潮流。而发展互联网等新兴技术就是帮助东北地区融入当前经济发展前沿的重要途径。
二是东北雄厚的制造业基础为产业互联网的应用提供了很好的应用场景，也为新能源汽车发展提供了一定的基础。本质上，东北产业基础为行业巨头所看重，是因为它们想在新一轮技术升级和经济增长中抢占领先地位。
第三，营商环境的改善和体制机制出现新变化或许是东北投资出现转机的更深层次的原因。2018年11月由国家发改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发布的《东北主要城市营商环境（DBN-10)评估报告2018》显示，东北的营商环境正在改善、获得投资能力有所提升。
2018年11月3日，《东北主要城市营商环境（DBN-10）评估报告2018》在“2018’沈阳·第五届中国智慧城市创新大会上”正式公开发布。
2019年7月31日，新华社发表时评《山海关挡不住投资东北》，针对当前东北投资热度，指出这是多个原因叠加的结果，其中就包括营商环境的改善。
实际上，“投资正过山海关”，除政策红利和东北成长的潜力等因素之外，普遍认为营商环境的改善也是重要原因。近年来东北地区陆续出台政策措施，着力改善营商环境，加大吸引投资力度。
如辽宁在2016年通过了东北地区首部关于营商环境的地方性法规，且在2017年成立了辽宁省营商环境建设监督局。并且，辽宁加大力度简化行政审批程序，在2018年取消调整省级行政职权达521项。
当然，营商环境的提高能否一直持续并达到发达地区水平，现在可能还不能下定论，仍需等到本轮投资项目在东北顺利落地运营之后才能看得出效果。
另外，行业巨头在东北的投资也有一定局限性。主要表现在投资大多集中在沈阳、长春、哈尔滨、大连等东北中心城市，在周边城市和地区的布局较少，极化效应比较明显，东北振兴并没有雨露均沾，当然这也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因为这也是全国的特点。
对于东北地区的三四五线城市来说，如何在新一轮东北振兴中精准发力、局部竞胜，通过吸引新的投资、新的技术，开发新的产品、新的市场、通过“产业基础+资源禀赋+新技术+新资本+新市场”，进而在转型中实现崛起，是必须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