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特别说明,对于中国人而言,我们都很难意识到,像基督教一样,佛教本是个外来宗教了。它与中华文化及中国人全然相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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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上海繁华街区中安然伫立的静安寺

我们从小入寺烧香拜佛,并不会觉得是在拜印度人;我们热情地参观洛阳的龙门石窟和大同的云冈石窟,大概也难以想到这些巍巍峨峨的佛像,连同“人”、观念和技术都来自“遥远的西方”。 可以说,佛教作为外来宗教,早已彻底在中国大地上生根,伟大的宗教融进了伟大的肌体,在因缘合力中和华夏文明固有的人生与艺术层面、思想与信仰世界打成一片,民族化、本土化、中国化,成为中华文明所化有的精神生活,在无常浮世中,显出一派风日洒然与风流独绝的风光。

为什么会如此,我浅薄的看法,核心在于佛教本身就是普适性的,它不曾想过只局限在印度一隅,也从来没追求成为一种理论,它的眼光在于全天下,在于全人类,它宗旨和目的,在于救世,在于拯渡,所以无论在哪里,它总能善巧适变 ,成为和彼时彼地契合的佛教形式。

▲图:当代佛教界网红延参法师

而佛教本身的核心,在于佛、法、僧三宝。佛法僧三宝是佛教得以建立成为既成宗教的核心与根本,它们分别对应着信仰、思想、制度三大层面。所以,要讨论“佛教中国化”的依据和表现,从这三者张望,显然是最重要也最讨巧的视角。

一,“佛”:主要供奉对象的中国式演变

印度原始佛教中,它的供奉对象,是以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佛为教祖、众多佛菩萨拱卫的一个信奉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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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湖北武汉归元寺中的五百罗汉。“数罗汉算命”几乎是武汉人都玩过、而外地游客必玩的游戏

佛教入传中国后,通过汉译佛经、盖寺建庙、讲经传道等形式,日益和中国传统文化、民间风俗、宗教规则等融合,连它固有的供奉对象体系也日渐中国特色了,最大的表现,当然在于形成中国式的由佛本尊为主体、四大菩萨为主干、还有罗汉、各种善神为护卫的供奉体系。

所以,无需举例子,单单说我们进入大陆寺庙,就会发现里面所供奉的和印度本土、南传、日本、藏传等寺庙的供奉多有不同。汉传佛寺,凡规整的,多供奉释迦牟尼佛、大迦叶与阿难两大弟子、三世佛、四大金刚、西方三圣、华严三圣、五方五佛等,这是和印度佛教本来的供奉体系差异很大的。

大多

▲图:《西游记》里的唐三藏

一般而言,汉传佛教寺庙中还有十八罗汉、护法韦驮,还有关公作为伽蓝神,这些都是古印度和别国的佛教寺庙所没有的。我见过很多乡村佛寺,甚至连土地神、财神爷、太上老君什么都应有尽有,简直让人疑惑这是否是世界宗教博览会呢。

这些,完全是中国信众对佛教的理解方式,不拘泥,生活化,实用主义局先。

二,“法”:经律论中的中国思想渗透

在印度等原始佛教中,对经律论的界定是非常严格的。简单地说,就是信众所学习的“经书”、“经论”、“戒律”,必须是以佛说为根本,其余都不能“登堂入室”。

图:江西云居山真如禅寺僧众的“出坡”劳作——这种自给自足的传统是别国佛教所未有的

而到了中国,所谓“佛法”,广义上实质也包含了历代佛教学者、“祖师大德”所写的佛学著作,包括像隋唐之际天台智者大师、禅宗慧能大师所传述的的言行录、演绎发挥,都算是”佛法”,甚至是可以与“佛说”等齐的“经”。如此,在符合“三法印”前提下,“佛法”的法门被无限扩发了,“佛法”本身也真正的不拘一格了。

而且,印度佛经在中国传播过程中,因为是梵文,必须翻译成汉语。而这种翻译,必然不得不借用中国固有的文字表述、思想概念来表达佛教意义,也因此,使得每一本汉语佛经,都不可避免地渗透着带有中国文化气息的与时代特色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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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道”、“理”、“心”、“性”等佛教核心关键词,本就是中国文化特色感极强的词汇,被佛教带着中国化理解方式运用在了它的基本教义之中;在比如,我们看三国时译出的《无量寿经》,里面充斥着大量的诸如“忠”、“孝”、“礼”、“义”、“信”等儒家词汇和概念,而当时乃至后世的中国人读去,是如此的亲切好理解,完全不会觉得是在读“外国书”,原因就在于它不仅词汇,其实连同思维表达都中国化了。

图:各地寺庙都在开办的禅文化夏令营活动,以免费与义务的方式接引年轻一代亲近传统与佛教文化)

隋唐之际,中国化的各宗各派开始林立,开花散叶,并站稳脚跟,这更是标志着佛教中国化的基本完成。

三,“僧”:僧团、丛林、规章的中国化建制

佛与法是佛教内在的、理论的、思想层面上的表现,而僧团、丛林、规章等则是佛教在世间得以存续、发展的外部保障。

按印度原始佛教,僧人是靠乞食为生的,按照戒律他们不会参与劳作,也并不热衷于建寺盖庙经营土地等,他们的聚集也多是一种互助型群居,没有形成规矩森严的丛林制度。

佛教入中国后,特别是唐代禅宗创立之后,以百丈怀海禅师等人制定前所未有的清规制度为标志,中国佛教正式确立了最具有中国特色的丛林制度,形成了独具一格的修行与生活一体化的求道方式,并且有意识地将寺庙开辟而为新型的传法中心,展开了与前不同的运营模式。

它的管理方式、修习方式、日常活动等甚至都是与传统佛教戒律相冲突的——比如亲自耕种、出租土地、乃至大开钱庄等,但是这些僧团、僧制、戒律的改良,完全是为了适应中国社会环境和文化要求而对机随处的。

可以说,正是机制上的这些改良,遂成历史上的“机”,使得佛教由外来宗教的被动而转为复通为一的文化主轴,与秩序的自觉,并从此开出了新运,彻底地“征服中国”,无论精神还是形式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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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四川成都文殊院内的茶馆,在此喝茶,早已成为成都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犹如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一般的自然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