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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味吃的不是味,吃的是面子、路子与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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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框 X 乔治王

昨晚,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钟南山院士说:“此次疫情集中在武汉两个有比较大海鲜市场的区,说是海鲜市场,其实相当多的是野味。根据流行病学分析,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来源很大可能是野生动物,比如竹鼠、獾等。”

武汉汉口火车站海鲜市场大众畜牧野味

作为抗击非典的功勋人物,83岁的钟南山院士将范围缩小到了野味身上。

可到底哪一种才是这次新型冠状病毒的自然宿主,然后又通过哪个中间宿主传染给人类?武汉卫健委的答案让人不安:新型冠状病毒的潜伏期较长,尚无法确定。

事实确实如此,找到传染给人的中间宿主很难,想找到源头的自然宿主更是海底捞针。

2003年“非典”疫情的爆发,追溯SARS病毒的动物源头耗时13年。2016年石正丽研究员带领团队,跑完了28个省,爬遍了犄角旮旯的蝙蝠洞,经过年复一年的监测取样,才最终锁定了云南某个山洞中的中华菊头蝠,挖出了整个SARS病毒天然基因库。

来自《中科院武汉病毒所石正丽研究员:追踪SARS来源 》

而当年云南某个偏僻的山洞里的一只蝙蝠携带的病毒,为何能在广东地区率先爆发?

简单地说,果子狸先是无意间感染了中华菊头蝠携带的SARS病毒,而果子狸又从云南被运往广东,作为野味食用,SARS先在果子狸之间传播和变异,最后演变得传播力极强,最终传染给人类,于是有了那场人人自危的“非典”之灾。

很多人应该还记得当年的情景:谁都不敢保证下一个染病的是不是自己,谣言四起、人人自危,板蓝根成为了人们的心理慰藉,几度售罄。

“非典”的教训还不曾远去,钟南山院士的一番话又提醒我们,人们又双叒叕因为贪恋"野味",尝到了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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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爱吃野味是出了名的,如此庞大的市场,让野味成为了仅次于毒品军火的第三大走私对象。

首先吃法上中国人就领跑世界——炒爆蒸煮熏酱熬,烘炖焖煎炸煸烤,实在不行就泡酒喝。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有一些骇人听闻的吃法,比如早年间臭名昭著的吃猴脑。

为了给大家描述,我特意找到了相关视频,看完胃里翻江倒海,难以想象那些在饭桌上谈笑风声的人们是怎样的心理状态。

被选中的猴子,不停的嚎叫挣扎,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恐惧,却无法阻止厨师一步步带他走向餐桌。

吃猴脑的桌子是特制的,中间有个洞,猴子放进去以后,用桌上可调节的机关卡住猴子的脖子。

接下来厨师用铁榔头给猴子脑袋敲个洞,因为剧痛,从桌下拍的视角,猴子握住桌腿的双手青筋暴起,叫声也愈发尖刺凄厉,如泣如诉。

再用刀削开头骨,殷红的鲜血染满了猴头,高级的厨师不会让猴子此刻死亡,但是猴子已经没有力量发出声音,一双明亮的眸子倒映出食客大快朵颐蘸着酱料吃他脑髓的模样,然后丝丝黯淡下去。

过于残暴,就不放图了。

还有同样令人不适的“三吱”。

刚出生的小老鼠,粉嫩嫩的皮肤还没长毛,蜷缩在餐盘中瑟瑟发抖。食客用筷子夹住活老鼠,它会"吱儿"的叫一声,这是第一吱儿。

再来将它沾上调味料时,又会"吱儿"一声,这是第二吱儿。

当食用者把小老鼠放入口中时,老鼠发出最后一吱儿。

三吱由此得名。

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吃法,先不说过程的画面之残忍,没有经过高温烹饪,总会有吃出事的时候。

知乎大V龙牙科普过一种半野生的猪,叫藏香猪。这种猪如果没有煮得熟透,会让人感染一种叫做猪肉绦虫的寄生虫病。这种病有点可怕,成熟的绦虫孕节片,会一团一团的从菊花里掉出来。

至于驼峰、孔雀、各种动物的鞭、甚至蝙蝠,种类繁多,吃的花样颠覆想象,就不一一列举了。

蝙蝠煲汤,高能警告,点击查看大图

这还是半野生的野味,那些完全野生的野味,风餐露宿,天知道他们身上会携带什么奇奇怪怪的病毒,而普通肉食的加工方法又难以消除,真就觉得中国人啥都能吃百毒不侵?

事实上咱们也不必对野味抱有什么奇怪的幻想,野味真并不比普通肉好吃。

野生动物的第一要义是在野外更好的生存,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中,野生动物为了生存,练就出了结实的肌肉,因此肉质紧实而粗糙,烹饪起来不大费工夫一番,多半难以下咽。

总是不缺现身说法大赞野味好吃的人,我大概能理解这种感觉。

飞越千里,驱车几小时,在一家四面漏风的农家小舍点了一桌美味,如果不好吃,等于自己为此付出的一切努力成了笑话。

或是享受与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的感觉,入口的野味也因此被主观加上了佐料。

野味不好吃, 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筛选严格。在人类脱离茹毛饮血的时代后,我们一代又一代的祖先不断的探索试错,将好吃的动物加以驯养,才有了如今人类常吃的食谱。

再者就是熟能生巧。鸡鸭猪牛羊这类食材厨师常见常做,还有代代相传的手艺传承,如何做出好味道厨师已轻车熟路。而野味稀有,厨师不常接触,试错成本少熟练度不够,对原材料的理解不独到不深刻,自然就难以做出珍馐美味。

不好吃?那就谈营养,中国自古以来迷信“以形补形”,“吃啥补啥”。吃猴脑就能变聪明,吃虎鞭就能壮阳。

然而,现代医学早就证明野生动物大多没有啥独特的营养价值,这套理论壮大的只有各式各样的“保健品”狂割韭菜。这套原始的崇拜,让中国人民把非洲野驴的价位都吃贵了几档,因为我们相信阿胶(水煮驴皮)可以安胎补血,滋阴补阳,治疗肾虚。

既然野味既没有多好吃,也没啥特别的营养,还可能携带病毒,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乐此不疲?

吃野味的背后其实是价值观的一种投射,很多人吃的其实并不是那一口野味,吃的是面子、路子和阶层。

野味作为一种价值符号,不好吃没营养?这重要吗?

这一口下去,尝到的可是阶层的高贵,宛若掌握了天下的权柄。这种感觉让人迷恋,如同蚀骨的美酒让人沉沦。 有钱有权者,才成为了野味桌上的常客。所以他们 不光自己吃,还一定要请别人一起吃,因为桌面上摆着的越是珍稀,仪式感越强,路子越地下,就显得越有排面。

骨子里,是在享受金钱与权力展露后所带来的愉悦。

所以总有人喜欢把我吃过某某某野味挂在嘴边,以此显得自己与众不同与高人一等,你连XXX都没吃过?那你实在太low了。心理上无形中就压过别人一头,优越感油然而生。

关于中国人的面子, 鲁迅先生曾有一段精妙的譬喻:“面子是中国精神的纲领,只要抓住这个,就像二十四年前的拔住了辫子一样,全身都跟着走动了。”

野味,不过就是一个抓手。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权力不炫耀,酸爽会减少90%。吃野味如此,把车开进故宫拍照炫耀亦是如此。

在这样的价值观下,好吃与否、营养有无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有排面。

什么有排面?家养的不如散养的,散养的不如野生的,野生的不如珍稀的,珍稀的不如濒危的。在利益的驱使下,越是罕见的动物越会让走私贩子红了眼。

根据CITES(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的数据,中国穿山甲在过去21年里数量减少了90%,面临“商业性灭绝”,不是被吃了,就是拿去泡酒了。

中华穿山甲吃完了怎么办?还有走私的可以吃。

靠近中国的穿山甲产地近些年来数量锐减。去年年底,警方就破获了一起特大的穿山甲走私案,搜出23吨穿山甲鳞片,相当于5万只穿山甲惨遭毒手。

BBC纪录片《穿山甲:被捕杀最多的动物》中估算,如果不加大保护力度,这种可爱的小动物将于10年后彻底消失,只有在权贵的玻璃酒罐子里才能见到踪影。

就因为穿山甲会打洞,所以迷恋吃穿山甲壮阳,那我倡议不如改吃液压钻机煲汤,效果肯定好百倍,要相信现代科技的力量。

这种对动物的原始崇拜,以形补形的迷信认知,让许多动物面临濒危。

禾花雀13年四调评级,从“无危”升到“极危”,只因为据说能“温肾壮阳”,硬生生被吃到接近灭绝。

像熊掌、鲍鱼、鱼翅只是比较难得的食材,并没有奇特的营养,吃的只不过是身份地位罢了。

科学研究表明,“虎骨”的成分与“狗骨”并无区别,

用于入药的“犀牛角”也完全可以用“牛角”进行代替。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然并卵。肺炎阻止不了野味。

林语堂曾对中国的面子做过一个生动的比喻:在戒备森严、严禁烟火的炸药库房里,如果我能够坐在炸药箱上吸口烟卷,那我可就是很有面子的人了。

冒着不明肺炎的风险去吃野味,何异于在炸药库房里抽烟?何况肺炎影响的是十几亿国人的性命,影响着春节的团圆。

一个人骨子里的人格是有多么的低下,才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展示阶层?

人活 在世上,有的活成了面子,有的活成了里子, 而只有里子,才能赢得真正的面子。 他 穿我买不起的 西装,开我未曾见过的 豪车 ,吃我不可想象的 野味。

但 我怜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