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公布的第77届金球奖的获奖名单中,诞生了史上首位亚裔影后。

中韩混血的奥卡菲娜,凭借在电影《别告诉她》中饰演比莉一角荣获音乐/喜剧类最佳女主角。

这次获奖实际上可以说是不出所料。

因为在此之前,这部电影已经在北美屠榜,颇具星相——

《别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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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Db8.1,影评网站Metacirtic评分90分,烂番茄新鲜度高达99%,被西方媒体称为“2019北美年度黑马”。

甚至,还被炒成“奥斯卡热门”的现象级华裔美国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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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从圣丹斯独立电影节出道,斩获“最受观众欢迎奖”之后,A24公司立马就以600万美金的价格买下了这部电影的北美发行权。

该公司曾发行过《月光男孩》和《伯德小姐》,一部是奥斯卡最佳影片,一部曾获金球奖最佳音乐/喜剧片。

事实证明他们眼光够毒——首映之后,该片单馆平均票房超过《复联4》,成为当周票房冠军。

同时,这部电影还是一部全亚裔的好莱坞电影,大部分的语言均为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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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球奖得主、女主角奥卡菲娜,曾出演过《邻居大战2》《瞒天过海:美人计》《摘金奇缘》等片,在国外早已小有名气。

因为出演《别告诉她》中的“比莉”一角,她与斯嘉丽·约翰逊、詹妮弗·洛佩兹等人一起参加了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圆桌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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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王子逸是一位华裔女导演,被美国《综艺》杂志评选为2019年必关注的导演之一。

相比较于之前的全亚裔阵容,如《喜福会》《艺伎回忆录》《摘金奇缘》,以及将于今年3月公映的《花木兰》,《别告诉她》没有夸张的剧情、场景和猎奇般的西方视角。

相反,它以一种相对平衡的姿态,以及亲切留恋的口吻,讲述了一个关于家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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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曾在去年11月展开点映,临近上映又撤档,直到今天才正式上映。

很多人看完都说,《别告诉她》是一部“李安式的电影”。

这个说法还得到了李安的亲自“盖章”——

近期在美国《综艺》杂志举办的一项票选活动中,他将自己的年度最佳电影,投给了《别告诉她》。

但令人吃惊的是,该片的豆瓣评分为7.3分,虽然不低,但与北美一片好评相比,显得有些差距过大。

翻一下给低分的评论,大致可以总结出以下关键词:

有丑化中国之嫌、演技尴尬、感情浮于表面、人物符号化、剧本不扎实……

啊,这样看下来怎么有点一无是处的感觉呢?

针对这种国内外评价不一致的情况,我们先来回归电影,然后给出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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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告诉她》的故事取自导演王子逸的亲身经历。

出生于北京,后随父母移居美国,奶奶和小姨居住在长春,大伯的家庭则定居日本。

2016年,王子逸在播客上曾讲述过这段故事:

八十岁的奶奶被医生诊断为肺癌晚期,且只剩下三个月寿命。

于是问题的关键就变成了:

告诉奶奶,还是不告诉奶奶?

全片正是围绕这个问题展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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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逸和奶奶

针对这个问题,中国人的情感表达,向来都以含蓄内敛为主,自然就是隐瞒。

我们都听说过甚至经历过类似的事——

孩子面临高考,亲人骤然离世,周围人选择了隐瞒;

老人的独子意外离世,人们为了不让老人过度伤心,选择了隐瞒;

父母检查出重病,为了不让在外的孩子担心,选择了隐瞒……

当一个老人只剩下三个月可活的时候,通常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也是隐瞒,王子逸一家就是这样做的。

正如片名早已揭示——别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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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片中奥卡菲娜饰演的就是王子逸。

为了不引起奶奶的怀疑,比莉的家人谎称在日本的表弟要回家办婚礼,并以此为借口全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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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长春,电影中的另一个取景地是美国纽约。

在这里生活长大的比莉似乎过得并不顺心。

31岁、写作事业遭遇瓶颈、研究员的申请被拒、交不起房租、信用卡被刷爆……她是妈妈口中的“los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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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莉是一个异常孝顺的孩子,她始终牵挂着万里之外远在长春的奶奶,经常和奶奶打越洋电话。

因为6岁之前,比莉还没有来美国,是奶奶悉心照料她的。

奶奶得病的消息,让比莉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更难以接受的,是父母不打算让她回家看望奶奶。

原因很简单,常年生活在美国的比莉,喜怒全部显形于色,当她把悲伤表现在脸上时,欺骗就太容易被戳破了。

更重要的是,比莉理解不了为什么不让奶奶知道,这在美国是违法的,是违背人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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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比莉还是回去了,机票钱依旧是透支信用卡买的。

在抵家的那一刻,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惊愕,只有奶奶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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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时隔多年未见的孙女,奶奶的第一反应是当着众人的面捏了捏比莉的屁股,说她“哪像你妈说的瘦了,我看还是胖胖的”。

这个场景跟比莉失魂落魄地走在纽约街头、因为拖欠房租被房东警告、回爸妈家被骂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奶奶这里,没有成功与失败,只有吃得胖胖的小孙女最可爱。

在比莉说自己不想吃饭的时候,奶奶立马夹了一块馅饼塞到她嘴巴里,说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要多吃一点。

在那个中国最传统、最热闹的饭桌上,明明围了一大家子人,但奶奶的眼中似乎只有比莉。

她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跟比莉说话,好像完全忘记了比莉已经是一个31岁的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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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其实就已经能看出,为什么这部电影口碑两极分化的原因。

导演王子逸作为1.5代移民,他们身上同时流淌着东方的温情与西方的独立。

亚裔在西方环境里生活压力并不小,他们需要融入西方人的圈子也并不容易。

在这种心理压力下,奶奶的疼爱与呵护是一个巨大的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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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别告诉她》容易在有留学经历的人和亚裔那里,获得极高的共鸣和赞扬,而同时也会有很多传统的中国人不容易体会到这其中的感情。

更有甚者,会将这种“洋不洋,土不土”的形态视为对中国的一种“刻板印象”。

而实际上,王子逸并没有将影片拍成一部猎奇般的窥视视角,反而相当平和,其中还夹杂了很大部分的温情和搞笑。

比如,奶奶背地里跟比莉吐槽表弟的日本媳妇不喜欢讲话、会在大早上把比莉叫起床然后一起在小区楼下“练功”、会教导比莉见到人不要扭扭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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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导演采用一种轻喜剧的方式去表现一个东方式家庭如何面对死亡的问题。

在临近片末的时候,奶奶掏出一个红包塞给比莉,然后说了一句话:

“这些钱不是给你交房租的,是给你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

这个时候,你很难去忍住自己的泪水,也很难不去怀疑——

难道奶奶真的不知道自己得癌症的事情吗?

她真的会相信全家人编的那个名字听起来就很可疑的“良性阴影”吗?

奶奶难道没有在进行另一次欺骗吗?

但是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哪一种欺骗,它们的出发点都是爱。

《别告诉她》是海外游子对故乡和亲人的一种深情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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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贵的是,王子逸赋予了东方与西方一种相对平衡的视角,不偏袒、不夸张、不苦情、不煽情。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片中的另一次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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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一家说在现在的中国,一百万美金赚到手是分分钟的事。

比莉妈妈立刻补刀:“那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孩子送到美国去?”

作为导演在片中的代言人,比莉的态度表明了导演的态度:钱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当有人问比莉美国好还是中国好的时候,她也诚实作答: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各有各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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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告诉她》在今天全球化、中国崛起的大背景下,是一种更新和提升。

中国、美国、日本,当文化的交融和冲突集中在一个家庭中,并与亲情相融合时,我们更能以一种清醒的态度去面对这种不同。

不再是打压和贬低,不再是丑化与讨好,而只是“不一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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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这部全亚裔好莱坞影片一次又一次的获奖,甚至有潜力去冲击奥斯卡的时候,这更是一种进步。

南加州大学传播学院在2017年发表的一份报告中显示,亚裔好莱坞导演在过去10年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在2007年与2017年之间,有65%的亚洲导演在整个时间段内只执导过一次影片。

长期以来,华裔、亚裔电影创作者在好莱坞只能夹缝求生,种族问题、文化隔阂等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别告诉她》在北美的成功,实际上已经不止是一种电影现象,而是一种文化现象和社会现象,这背后所展示的远远超越了影片本身所携带的意义。

这部影片与《摘金奇缘》《网络谜踪》两部电影一起,表明了亚裔从影人员在好莱坞工作环境的改变和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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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英文片名是:The Farewell。

告别。

告别童年,告别亲人,告别那些不舍却又无法永恒留存的一切。

《别告诉她》正是在文化冲突中找到了一块交叉点,引起了观众的共鸣。

而这也正是未来我们所需要,和值得我们珍视的影片。

这个交叉点,李安找到过,王子逸又一次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