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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每一百万人就有510位强奸案受害者,向警方报案,不过这个数字在日本只有10人。

因此,美女记者伊藤诗织,是日本第一位公开长相与姓名、勇敢控诉强奸案的受害者,遭受到很大的压力。

这起强奸案的刑事部分,两年前以不起诉做为结果,转而寻求民事赔偿的伊藤诗织,在长达两年的诉讼之后,终于在18日迎来胜诉,当年强奸她的上司,要赔偿折合人民币不到20万元。

这一切要从4年前的那场晚餐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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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指控主管对她强奸案的日本前记者伊藤诗织,终于在民事官司获判胜诉。

老社长酒后强奸了美女记者

出身神奈川的伊藤诗织,短大毕业后远赴纽约留学攻读新闻,并且结识了日媒TBS的华盛顿分社社长山口敬之,两人在纽约有两面之缘。

后来双方恰好都回到日本,由于山口说他可以提供伊藤工作,两人在2015年4月3日,相约东京涩谷的一间居酒屋,讨论美国首都华盛顿的工作机会与伊藤赴美的工作签证。但是喝了酒的伊藤,却在席间感到头晕目眩,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去了居酒间的女厕,头靠在马桶水箱上昏了过去。

图片说明:日本前记者的伊藤诗织于2017年指控一名知名电视台分社社长对其强奸案,引起各界关注。

当伊藤再醒过来,她竟是全裸躺在饭店的床上、并且感到一阵剧痛。伊藤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压的正是TBS的知名记者,宣称要给她工作的华盛顿分社社长山口敬之。根据伊藤的说法,她立刻要山口敬之停下来,对方除了置之不理、不让伊藤离开房间,最后甚至还说“你通过了”。当伊藤离开饭店后,她立刻到妇产科拿了事后避孕药,并且发了电子邮件给山口。她说,自己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跟对方发生了性关系。山口回信说,当晚两人都醉了,“当美丽如你的半裸女子走到床前,这是很自然的事”。伊藤对山口的态度与回复非常不满,她认为这根本是强奸案,山口却说“强奸案是什么意思,想告就去告,你是不可能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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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两天后才敢跟朋友说这件事,5天后决定报警。警方一开始的回应竟是“这种事太常见,要查很难”。不愿放弃的伊藤,回到当时的饭店,请求协助监视器画面,终于发现,山口根本是把她从计程车里拖出来的。提出重要证据之后,警方这才愿意正式受理,但警察还“好意”提醒她,“你要告的是知名电视台的人喔,你确定要告吗?一旦告下去,你就不可能再在日本当记者了喔”。

图片说明:指控主管对她强奸案的日本前记者伊藤诗织,终于在民事官司获判胜诉。她的支持者在法院外高举“一起为伊藤奋战”的纸板。

当伊藤坚持要告,在警局等待她的,却是三名拿着人偶、要求她说明自己是如何遭到强奸案的男性警官。伊藤说,警方无视她“派女警协助调查”的要求,由男警察们拿着真人大小的人偶,在她身上摆弄,面对这种羞辱式的调查与搜证,她只有努力不去回想当时的情境,才有办法继续配合调查。

在长达两个月的调查时间里,如果调查员一换人(但全是男性),就会问她“到底是不是处女”,伊藤后来也对媒体说:“到底为什么要问那么多次?”

伊藤自承这段时间让她非常痛苦,连班都没办法去上。“走在街上只要看到背影很像他(被告)的人,就会陷入恐慌”。不过警方也找到了当初载他们俩去饭店的计程车司机,证实了伊藤在车上一直要山口让她回家,后来根本就昏睡了过去。

2015年6月,警方一度要拿着逮捕令到成田机场抓人,但最后一刻行动却紧急叫停。伊藤说,没人愿意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日本媒体透露强奸加害人是首相安倍好朋友

日本杂志《周刊新潮》在2017年曾经揭露,山口敬之当时能够逃过一劫,就是因为他是深获安倍信赖的“贴身记者”,还帮安倍写过政治传记《总理》。

《周刊新潮》称,警方的逮捕行动之所以叫停,是因为警视厅刑事部长中村格亲自下令,要求不要到机场抓人。而中村格曾担任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的秘书,素有“菅长官的右腕”之称。《周刊新潮》还指控,山口敬之是少数可以直接拨电话给安倍的政治记者,因此肯定是安倍政权对此案直接施压。

报导刊出后,警视厅刑事部长中村格承认是他下令,但表示这与政府高层介入完全无关。

图片说明:《周刊新潮》对山口敬之逃过一劫的报导封面。

之后又经过了1年多,东京地检署2017年5月,才以“准强奸罪”的证据不充分为由,决定不予起诉。伊藤向“不起诉”结果,继续提出申诉,并在5月29日召开记者会,公布自己的长相和名字。

她后来曾这么说:“我想改变强奸案受害者总是被检讨的状态,也想改变,传统上认为强奸案受害者该有的样子。”

但2017年9月,东京第六检察审查会,依然做出了“维持不起诉”的决议,这也代表伊藤诗织,不能就强奸案一事再对山口敬之提出刑事诉讼。

由于刑事制裁无望,伊藤诗织随即以“因未获同意的性行为受到精神痛苦”为由,对山口敬之提起损害赔偿的民事诉讼,并且对其求偿1100万日圆,并且将其经历写成《黑箱》(Black Box)一书,指控日本在应对强奸案的种种黑箱。

2017年10月,伊藤诗织再以英语召开国际记者会,她的遭遇也被国际社会广泛报道。在女权受到极度压抑的日本,勇敢面对伤痛、选择挺身而出的伊藤,虽然获得不少声援,但其实她的家人也不赞成这么做,而且社会上竟然出现种种批评声浪,甚至有人说她只是想藉着出名“获利了结”。

日本《东京新闻》的女记者望月衣塑子原本要深入报导这起事件,但在男性同事与长官的反对下遭到撤稿,理由是“伊藤诗织事后没有马上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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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山口敬之为安倍晋三撰写的政治传记《总理》书影。

不追究加害人,反而追究受害人的日本社会

在中国,如果一个人被歹徒流氓打了,人们不去追究歹徒流氓,反而去追究被打的一方,“那么多人,为什么打你呢”?

如果公司里面被压制被针对,人们不去追究作恶的上司,反而去追究受到伤害的下属,“那么多人,为什么打压你呢”?

日本社会也是一样。面貌姣好的伊藤选择公开身份后,收到了大量的恐吓与谩骂。因为在记者会上没有把衬衫的扣子全部扣好,网友就用“荡妇”侮辱她;伊藤在记者会上看到熟识记者,微笑着跟对方打招呼,这个画面则被反对她的人,认定是“说谎”的证据,因为要是真的遭到强奸案,这个人怎么可能还笑的出来?甚至有保守派的谈话节目奚落她,说大概是“陪睡求职”失利,才会跑出来胡乱指控。

虽然同为女性,自民党的国会议员杉田水脉的看法,很好的展现了日本的保守氛围。杉田水脉在名为《日本之耻》(Japan's Secret Shame)、讲述伊藤诗织遭遇的BBC纪录片中指责,伊藤诗织在这起事件中,显然大有问题。因为她身为一名女性,竟然在男性面前喝了那么多酒、还失去了记忆。伊藤甚至召开了记者会,做出了错误的指控,让山口及其家人不胜其扰。

议员杉田水脉如此总结:“在这起事件中,我认为男性这一方才是真正受到伤害的人。”

至于加害人山口敬之呢?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自己跟伊藤诗织发生性关系,而且还上节目谈论,“伊藤说的好像是我下药一样”、“根本是她自己喝醉的”、“害我还要照顾她、带她回我工作下榻的饭店休息”、“酒醒了她还在房间跪着,跟我道歉”。

加害人山口敬之认为自己完全没有违法,“总不能把酒醉的女人放在车站”、“一切都是伊藤自愿的”。

2019年2月,山口更以“伊藤在记者会上的言论损害了我的社会信用”为由,将其一状告上法院,要求伊藤诗织赔偿1亿3千万日圆、还要登报道歉。

迟到的正义:民事案件获得胜诉

伊藤诗织从饭店床上,痛苦苏醒的4年8个月后,东京地方裁判所终于在2019年12月18日,判决伊藤胜诉,山口敬之必须赔偿原告330万日币,折合不到人民币20万元。

裁判长铃木昭洋认定,从双方提出的证据看来,伊藤诗织确实是在违反其性行为意思的情况下,与山口敬之发生性关系。至于山口敬之的供词,与他当时发出的电子邮件相互矛盾,因此他的证词没有被采纳。

图片说明:指控主管对她强奸案的日本前记者伊藤诗织,终于在民事官司获判胜诉。她的支持者高举“打开黑箱”的布条。

山口敬之虽然也对伊藤诗织提出赔偿诉讼,但法官认为“伊藤召开记者会,是要公开自己的受害过程,除了有其公益性,记者会的内容也属真实”,因此判决山口败诉。

伊藤18日在这两起案件的判决公布后,随即在东京地方裁判所外高举“胜诉”布条。经过4年奋斗的伊藤,流泪对媒体表示:“感谢来自各方的许多支援,这次的判决虽然为整起事件划下一个句点,但并不代表我所受的伤因此消失。”

伊藤诗织还说,这起事件在刑事部分最后是不予起诉,但司法单位并没有完整揭露不起诉的原因。直到进行民事程序,相关的证据,才有机会在法庭上公开展示,我才觉得整个事件,稍微公开了一点。

但是对于日本强奸案案件的受害者来说,日本的救济制度仍有继续改善的空间。山口敬之则是继续否认他犯了任何错,还说法院根本不听他说,他当初任职的TBS电视台,则发表了简短的声明,说很遗憾前社员在职时发生了这种事。

讽刺的是,山口敬之并不是因为这起事件遭到免职。当初他虽然一度遭到停职,但在获得不起诉结果之后,山口还在上节目开香槟庆祝。

伊藤诗织则在2017年召开记者会后,选择离开了日本,在英国担任独立记者,她的事业发展非常好。

由她担任导演的纪录片《亚洲的孤独死》(Undercover Asia: Lonely Deaths),她担任摄影的纪录片《目击者:古柯硷山谷里的竞赛》(Witness - Racing in Cocaine Valley),都在在纽约广告节(New York Festivals)获得银牌奖的肯定。

在伊藤诗织事件发生后,内阁府官员愿意派员聆听伊藤诗织的诉求,尽管只是给出了“我们会努力改善”的笼统回应。在安倍晋三的允诺之下,日本政府在各地增设了41间强奸案危机中心,日本民间则成立了第一个支援强奸案受害者的基金会。

2017年,日本刑法的强奸罪,进行了110年来的首次修改,除了罪名改为“强制性交罪”,最重刑责也从3年上调为5年。

努力寻求自身正义,同时也努力改善强奸案受害者在日本处境的伊藤诗织,曾在一次公开座谈中这么说:“如果当初选择沉默,我没有办法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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