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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是的,学长这回想聊聊校园霸凌。

10月26日人民日报发微博称《少年的你》的上映把校园霸凌话题带入公众视野,相比剧情,现实更残酷。校园角落里的暴力,可谓不少人的童年噩梦,甚至是一生难走出的牢笼。

校园霸凌,这是一个在中国大地上广泛存在、长期存在甚至还能一代代传下去的“悠久传统”。

然而,在很多时候,这个行为都会被定义为一个相当具有中国特色的词儿——“闹着玩”。

你被隔壁牛高马大的二傻子欺负了,父母带你上门理论,二傻子他妈一句话就堵住了大家的嘴: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儿嘛。

你在学校里被一群大哥大姐拦住要收“保护费”,告到老师那里,老师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同学之间都是闹着玩儿的,没事儿。

乃至于你都被同学逼着脱光衣服、喝尿、扇耳光了,闹得上新闻了,学校出来收拾烂摊子,也只是敷衍地说两句:玩笑开大了,玩儿得有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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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作为一个从小见证、亲身经历校园霸凌的人,学长很负责任地对以上言论做出如下评价:

我玩儿你妹啊!

你们家才这么玩儿的吧?

很多人都生活在长大就遗忘童年的世界里,结果就是,我们对小孩子的世界一无所知。

过去,我们提到这一点,总会批评大人们不关心孩子个性需求的一面。

但还有一面,却长期被忽略了。

那就是——我们也很少去关注孩子的各种“暴戾行为”。

其实,小孩子间的暴戾行为和倾向,有时候比成年人更严重,因为他们更不懂得控制情绪,更不受约束,更无所顾忌。

下面这段,是前几年新闻里曾经报道过的几个真实案例:

5月6日,陕西省蓝田县一个初中女孩因被嫁祸“在其他宿舍偷钱”而被几名同学殴打讹钱后,“失联”半个多月;

5月20日,安徽一名小学生因无钱“上供”被逼喝尿,在仅有7人的班级里,班干部多次以检查作业和背书为名,向同班同学索要财物;

6月10日,南京浦口区陡岗中学初一的陈同学因被高年级学生索要钱物,拒绝后遭到殴打,后在厕所被迫吸食管子上的大便。

……

更可怕的是,这群孩子还对自己所拥有的破坏力一无所知。

我记得《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个马小军只见过一次的大哥,在下一个画面里,就被一群十五六岁想要取代他的小孩子给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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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部电影里,大哥对着一群十来岁的小孩时认怂了。

他对身边的小弟说:不怕那些混社会的,但就怕这群半大小子,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

03

关于这群孩子,我觉得说他们“无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但说他们“什么都不懂”是有待商榷的。

因为那些欺负同学的孩子们,他们其实懂得很多东西。

他们知道扇耳光别人会疼,他们知道扒光女孩儿衣服会羞耻,他们知道逼着别人喝尿会让人痛苦。

他们甚至会去变着法、出各种主意,来折磨同学。

很多校园霸凌的视频里,“大哥大”“大姐大”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开怀大笑,旁边还有一群人拍手称赞,或忙着录像,我每每看到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他们真的不是“闹着玩”。

他们清楚地知道,打骂侮辱可以伤害一个人。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做这些能给别人造成多重的伤害。

我读初中时,第一次和建哥从农村一起考进了县里的中学。

这是一所城市孩子和农村孩子兼收的学校,非常混乱。

学校里有很多的“大哥大”、“大姐大”,在学校里天天闹事打架,而他们又被社会上的无业青年“罩着”,学校老师根本管不过来。

军训结束后住进校的头一天傍晚,就有个初二的大哥带着一帮子人到我们新生的寝室来“聊天”,一边收点保护费,一边耍耍威风。

到我们寝室的时候,一堆人先把寝室门堵住,然后大哥手里玩着折叠刀晃荡着走进来,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上面,把蝴蝶刀玩得哗啦啦地响,让我们叫大哥,然后交保护费。

有室友哆哆嗦嗦地掏出几块钱来“孝敬大哥”。

我和建哥则懵逼了,我们之前从未想过,从农村考入县城中学的第一天就能遇到这种事,家境贫寒的我们,更没有想过要准备这么一笔钱。

“大哥”见我们俩无动于衷的样子,笑嘻嘻地拿出一个从打火机上拆下来的电子打火器,然后笑嘻嘻地招呼他的兄弟们进来,去脱我和建哥的裤子,按他的说法:

不听话就要被电。

而电的位置,就是我和建哥身上最脆弱、最敏感也最羞耻的地方。

在当时的我看来,这已经不是被欺负,这是被侮辱!

04

就在他们手忙脚乱要去脱建哥裤子的时候,我一股血往上涌,几乎冲昏头脑地,突然从枕头下抽出了一根双节棍——

这是我小时候自制的一根棍子,一直带在身边。

在有篇文章《学长有侠气》里,我曾经详细写过它的来历。

然后就那么用尽所有力气,非常突然地往坐在椅子上等着看好戏的“大哥”头顶抽过去,大哥用手挡了一下,棍子全力抽在他的手臂上,打掉了折叠刀,反弹回来打到我,但当时的我已经不知道疼了,疯了一样的拿着双节棍四处乱抽。

我这种不要命的疯狂样子吓住了所有人,更多人拥上来把我抱住,然后,老师才终于姗姗来迟。

也正是这一次,我才知道,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练出什么绝学,“大哥”只是手臂被打肿了,没有生命危险,否则毁掉的很可能就是我的一生。

我被教导主任叫去谈话,没收了棍子,但鉴于我当时是以全县前十几名的成绩被招去的,所以并没有处理我。

“大哥”不知道因为什么关系,也没有被处理。

现在我再回想这件事,内心仍然充满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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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这是一个我曾在知乎讲过的真实故事。

比故事更真实的是现实。

我后来因为成绩比较好,又是学生干部,所以并没有太多亲身去遭遇这种欺凌。

但在那所学校读书的三年里,我还见过或知道更多的欺凌事件。

这也是校园霸凌的一个特点:它更多的发生在那些不受老师或同学关注的人身上。

特别是一些成绩中下、家境一般、相貌不算太好的那些人身上。

当时班上有一个女生,姓“樊”,就完全符合上述特点,成绩倒数、家庭贫寒、长相不佳、没有人缘……

她成为了班里甚至学校里很多人的欺凌对象。

欺凌的方式从上课往她抽屉里扔蜥蜴,给她取非常难听的绰号,以她为主题编唱一些极具侮辱性地“顺口溜”到把她的书上画满生殖器官,偷偷撕了她的作业,甚至直接动手打她,不一而足。

我记得有一次上晚自习,没有老师,姓“樊”的女生似乎是感冒擤鼻涕的声音太大,几个男生把她叫出教室,拖到教室后面的操场上用皮带狠狠抽了一顿,其中有一个平时只是喜欢跟着吆喝却没有真正动过手的男生,受那天氛围影响也动了手,回来后还告诉我:打得真TM爽。

这是我后来发现的校园霸凌里一个很值得深思的现象:那些被欺负的人,往往并不能得到其他人的同情。

让我更难过的是,因为欺凌总发生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而受欺负的人往往不敢反抗,多数时候根本无人知道她在被欺负。

即使偶尔闹到了老师那里,老师最多也就是找那几个“调皮”的学生去办公室里上上政治课,告诫他们不要惹是生非,也就算了。

就像那天晚上,虽然我和班里其他几个班干部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老师,但事实上,根本就不能怎么样。

那位姓“樊”的女生,最终也没有毕业就退学了,至今我也不知道她在何方、过得怎样。

初二时的我,在目睹太多类似的欺凌却无能为力后,心理发生了极大扭曲,直接导致了非常严重的抑郁。

我那时候的想法就是,这个世界真黑暗。

06

后来,我曾无数次地去想,为什么小孩子间的这种暴力行为如此可怕,为什么大人们却并不关心?

因为在我们的文化传统里,从来没有把小孩子的种种暴力行为和犯罪联系在一起。

对于那些出格的孩子,我们甚至还会用“调皮”、“顽劣”、“熊”这种很中性的词来形容。

也是直到这几年,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小孩子的破坏力,“熊孩子”才从一个夸奖孩子“活泼好动”的中性词变成一个贬义词。

所以,绝大多数校园霸凌事件都是在舆论压力下,最终以家长学校赔礼道歉、最严重开除处分学生的结局收尾。

而被媒体曝光的校园欺凌事件还只是其中的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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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记得知乎上有一次讨论“日本为什么霸凌现象如此严重和普遍?”

下面有人一针见血地回答到:不是日本严重,而是因为日本对校园霸凌更重视,很多校园霸凌现象都暴露了出来。

而在中国,太多的校园霸凌被无视了、掩藏了,一句“闹着玩儿”就模糊过去了。

即使真的闹得厉害了,也都会在当地政府、学校的参与下,家长间私了。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大概一年多前的一个新闻:中国3名未成年女留学生在美国对其他女生进行校园霸凌,而遭到逮捕。

她们被控酷刑折磨罪、绑架罪等6项刑事重罪,可能面临无期徒刑的刑罚。

消息传回国内,舆论一片哗然:美国对小孩子间“闹着玩”怎么上纲上线,搞得这么严重?

拜托,不是别人把校园霸凌搞得那么严重,而是我们从没有真正去认识到它们到底有多严重。

所以,直到现在,我们除了未成年保护法,也没有关于校园霸凌方面的立法。

未成年保护法是保护成年人伤害未成年人的,但如果是未成年人伤害未成年人呢?

一定要等到发展成更严重的问题,才能引起足够重视?

不得不说,对校园霸凌的关注,这些年里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更多的这种现象被舆论发掘出来,社会上也有了更多的讨论。

甚至于,我们都已经开始熟练运用“霸凌”这个词了。

但这远远不够。

最近的“大连14岁男孩杀人案”和《少年的你》,都只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角。

那些无人知晓、暗无天日的海面下,才是真正更可怕的真相。

不要总以为,孩子们每一次都只是在“闹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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