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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来了,路边的海棠纷纷扬扬。

在这个时常落雨的春天里,发生了几件小事,就像几颗石子,“噗通”地落进了无波的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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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0日,广州地铁的安检人员因为拦下了一个化哥特妆穿黑色洋裙的女孩,他们说,这是有问题的,这太恐怖了,请现场卸妆

3月24日,人潮汹涌的武大,保安殴打驱逐了一名穿着“和服”的男生,他们说,校规早规定了 ,和服根本没资格进入校园赏樱

3月28日,石家庄一所高校的导员严词指责了在课间穿汉服的同学,他说,现在谁穿这衣服就是“神经病”,再看见会直接报警……

社会在高速发展,我们用上了最新款的手机,我们住上了更高层的公寓。可我们似乎还堕落在争取穿“奇装异服”的权利当中,将自由的种子封印在密不透风的沙瓮里。没有光,更没有新鲜的空气。

01 这样的场景,我们似曾相识

穿着装扮,本是专属于每个人的权利。然而放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每一个与人密切关联的装饰都是时代风貌的缩影

封建王朝,统治者用穿着装扮划分人群。犯了罪的人,面临着墨刑的威胁。在脸上刻字,涂上浓黑的墨水,一生都只能与这个晃眼的罪名同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墨刑就像如今的文身,是罪大恶极,是招人嫌隙,是需要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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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年代,社会剧烈变革。西风东渐,社会受清朝和西方文化的双重影响,出现了以废除传统服饰为中心内容的服饰改革。甚至于民国政府也在初期明确规定“自大总统以至平民其式样一律”,自此服装形制就已经没有了按职位、身份的限制。

越来越多 “离经叛道”的文化传入中国——贴身的西服,高开叉的旗袍,再到后来古惑仔的文身……都是新鲜的,带着传统封建不能接受的开放色彩。人们把这些“离经叛道”看成学问,看成繁华和先进的象征,看成专属于城市的街头风采。

可现在已经走入新世纪的我们,享受着和平年代的春风和越来越优越的物质条件,倒变得无法接受这些“特立独行”打扮的人了。

行走在街头,吊带短裙,卷发红唇的女孩走过总会引起人们的诸多遐想。“性从业者”?“干爹”?“不劳而获”?没有人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孩的生平,可每个人的心里都似乎已经用最轻蔑的眼光概括了她全部的人生

留着文身,梳着平头的壮汉也往往让人畏惧着退避三舍。没有母亲会牵着自己的孩子主动靠近,就算正在花丛中照顾温柔地从树上跌落的小鸟,也会被无数的端倪的目光认定就是这个幕后黑手掐住了了小鸟的咽喉

更不消说那些在舞台上挥洒汗水,化着精致妆容的男生受到了怎样的误解,仿佛化妆本身对于男生来说就是一种罪过。一旦收拾了自己,就失去了身为男性的担当,一旦保持了整洁,就已经被群体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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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好似从未真正穿过自己想穿的衣服,见过自己最本初的样子,追求过自己的个性和自由。

曾经,国破家亡,人们只好盲目追求来自西方的一切,将那些洋枪洋炮奉为圣经新奇才是时髦的代表

可当人们终于有了傲立在世界潮头的资本,却连自由的含义也抛弃了。

02 三个被迫成立的等式

沉默就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扩散开来,没有人会去思考谁是错的,谁又是对的。到最后,没有人会想起来最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隐藏已经成为了大家的本能。谁“奇装异服”,谁“与众不同”,谁就是企图打破那个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的叛徒。

只要安心地把自己扔在一模一样的“大众脸”里,他就是安全的,被人群接纳和保护的。如果试图逃离,就是妄想挑战大多数人的权威

和服=卖国?

为什么穿着和服赏樱会受到如此大的争议?保安辩解,早在17年前,武大就已经明文规定不允许游客身穿和服进入武大

但在2009年,一对母女穿着和服入校遭到驱赶的新闻引发热议后,该规定就已经从文书里去除,留下的所谓规定更像是在学生和保安之间口头流传的“约定”。小编翻阅今年武大在官网发布的《关于认真做好2019年樱花开放期间校园管理工作的通知》,九条要求也并没有明确提到和服的字样

是否能穿和服进入武大赏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被明令禁止?早已不再是保安所坚称的硬性规定。 又有人提出,武大的樱花本来就是二战遗物,是耻辱的象征。穿着和服进入校园,明摆着是亵渎历史,叛变祖国。

但事实上,目前盛开在武大的樱花树已经和军国主义失去了必然关联。樱花寿命短暂,早在1957年第一批国耻之花就已经全部死亡。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周恩来总理将当时日本首相赠送的1000株樱花中的50株转赠给武大,栽植于半山庐前。之后,1980年代、1990年代,日本友人又先后两次赠送樱花树苗。

可以说,与第一代国耻之花相比,如今的樱花更像是中日友好的象征它摇曳在春风里,试图用柔软美丽的花瓣给两个闹别扭的孩子搭起友谊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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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校园自该铭刻历史,但活在过去又岂是兼容并蓄的高等学府之择?不管男生穿的是“吴服”还是“和服”,他只有一颗赏樱的心,却被保安暴打一顿,拒之门外。

管理=武力?

虽然武大樱花事件的后续发展已经将焦点转移到了和服男子是否通过合规途径入园,可从现场视频中,我们可以直观看到的仍是保安放着围观的游客不管,直接用武力将和服男子撂倒在地上,并且对于围观同学的视频拍摄各种阻挠。安保人员权力的界限在哪里,管理权又是否可以动用武力,成了谜题

在没有明文条规的前提下,管理人员的权力是否已经到了可以靠自己认知判断哪些乘客的着装样子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也成为了广州地铁事件最大的争议点

到底由谁来判断“奇装异服”的定义?校园、地铁——哪里都没有明确的对“奇装异服”地规定和要求,那么公共场所管理人员的权力界限在哪里?他们判断一种着装是否合乎场所规定是通过自己的主观想法还是对规则的深度研读

外表=内在?

4月刚开始,一张据说张贴在杭州湖滨北路“纹身是黑恶势力外在表现”的横幅在微博广泛流传。虽然杭州网警及时现身澄清了这是谣言,但我们仍然可以看出,就算社会经济已经高速发展到了让全世界羡慕的程度,想比起其他国家将纹身视作表现自我的出口,我国人民对于纹身人士的偏见还是停留在极其保守的“远古时代”

不管是贴在黑色洋裙身上的恐怖标签,还是贴在汉服身上封建腐朽的标签,更或者说贴在樱花身上的精日标签,或者贴在文身身上的黑社会标签——都是群众对某种特定装扮的刻板印象。

人们总是乐意在第一时间,凭靠着肉眼能获得的一点点信息,推断出一个人的审美、性格、甚至三观。可外表和内在的统一,哪有如此简单?以自己的偏见去裹挟他人的穿衣打扮自由,又是谁赋予了这样霸道的权利

可自由的种子不会永远沉寂,只要人们心里尚存向往。某一个雨水充沛的深夜,沙瓮坚实的封口也渐渐松动……

03 奇服还是奇装异服 我们更当明确

事实上,“奇服”的本源来自千年前屈原在江边的长叹:“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他说,他从小爱那奇伟的服饰,直到老去也不曾衰退。

可后来,“奇服”成了“奇装异服”,从褒奖变成了贬义。甚至将奇装异服和抽烟醉酒等放在一起称作20代人群必犯的20个错误,有些更是披上爱国的头衔,直接将穿着奇装异服的人驱赶出群居地。

真正的爱国是什么样的?如果穿一件和服就是叛国精日,那么那些拍着抗日神剧扭曲历史的人又算什么?

真正的封建腐朽是什么?如果穿一件流传的长衫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那么那些成天把三从四德挂在嘴边的人难道才算是真正传承了中华传统文化?

真正的恐怖是什么?如果化一个浓妆穿黑色的洋裙就是“污了他人眼”,那么那些在地铁上道德绑架,对陌不相识的路人破口大骂的人难道才是被大众所接受的道德模范?

真正的崇洋媚外是什么?如果穿一件和服长衫就是叛国精日,那么那些在敏感时期拿榔头往别人车上砸的愤青才是爱国的标兵?

冬天里结的冰已经被敲开了,地底下埋着的鲜花开始颤颤地冒出头来。

有一点痛,有一点让人应接不暇。

但谁也不能忽视,自由的种子从来没有死亡过。他会在某一个春天的午后集体冒芽,足以让所有还在睡梦中的人们正襟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