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本子 只聊鬼神,莫谈苍生

黑本子·夏门篇·一个风水师的最后15天·总卷上
作者 :本子君| 文
设计 :麻瓜终结者| 排

风水已是江湖,有门派、有势力。有利益的地方,便会有人,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曾有好品评圈内人的修者,把圈内风水师分为五等: 一等者,结交一线名流,藕连通天权贵,多有大师名号,著作等身,经手的项目动辄百万千万级。 二等者,有一些富贵朋友,是一些公司、名人的座上客,弟子如云,著作颇丰,经手项目多为十万百万级。 三等者,以风水为生,能得一份富足生活,或效力于地产巨贾旗下,或供职于成组织的风水师团,或有自己的工作室。 四等者,风水为主尚有玄学副业,闲暇之余以风水之事赚些外快,倒也得一份足实的生活。

五等者,接一些边角之活,以风水之技艺勉强度日,温饱有余富贵不足。

大体,职业风水师可以分为这五类。一些玩票型的风水师、学术型风水师和风水爱好者不纳入此五类范畴,那些整日以风水题材创作的码字之人更不能算入五类之中。 如此,尔耳。
风水这个江湖,有许多门派,一些门派传承近千年,一些门派业务遍布全球。但风水,从来不是一门可以“店大欺客”的行当,一些隐蔽的小体量的传承,往往反而实力强大、声誉显著。 比如 夏门
夏师仙逝,至今近五年。活着的时候,夏师是Q大的建筑系学者,这是他明面上的身份,实际上他传承着一门风水之术。 夏师参与过的项目其实很多,只是不为外人所知而已,一些很有名气的大建筑,其实都是他亲自规划的风水。他的弟子有两类,一类是专门学建筑学的设计师,这些弟子大多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其实还懂精妙的风水之学,弟子们甚至不知道夏师在江湖上真正的名字。教书育人35年有余,夏师这类弟子的数量近300人,其中一些已是国际上颇有名气的设计师了。
另一类弟子的数量则少许多,直到夏师仙逝之时,总共只有五位。而这五位一般被称为夏门。 严格来说,真正的夏门弟子只有四位,最小的弟子是夏师年近60之时纳入门中的弟子,与其说是弟子,不如说是忘年的友人,虽有拜师之礼,其实也没传承什么风水之术,倒是终日传承一些关于鬼神的怪力乱神之说,以及一些去哪里可以看到妖物和奇妙之事的秘法,夏师美其名曰:“哄开心的关门弟子”。
夏师的仙逝,其实也算风水一行的悲哀之事,自古风水与朝廷便有分不开的关系,终夏师一生,他一直远离风云之事,专心于风水之学的本身。但弟子们并不一定这么想,比如三徒弟。 大约10年前,他接了一单大活,那是一个相墓堪地的事情,在风水圈内,一般看阴宅的价格会10倍于阳宅,而这单大活除了惊人的价格,还有非凡的可能性——三徒弟希望通过这个项目真正打通自己的人脉圈,成为上文所描述的一等风水师。
夏师有一句经常说的话: 名利心太强的,其实做不了风水,因为督促你拼搏的是名利心,而有一天会毁灭你的也是名利心。 三徒弟当时40岁年纪,属于正值壮年的男子,迫切希望通过一票大活,实现命运的质变。于是他在这个项目中,展现了平生所学,并且不惜成本,终于规划出一处教科书般的宝地阴宅。
可是天道玄妙,天道深远,一命二运三风水,几年后墓主家出现惊人的变动,整个家族的“霸业”几乎一夜之间坍塌。家人们思考一番后,将责任怪罪到阴宅风水之上,认为是阴宅风水的问题才导致家族运数的变化。 这件事情让夏师非常担心,身体状况一落千丈,虽然通过各种关系最终平息了这个事情,但夏师也耗尽了自己的生力。 三徒弟最终接受了属于自己的惩罚,永远淡出风水圈,为了清静生活,他几年前远赴加拿大定居,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在淡出风水圈之前,三徒弟用15天的时间完成了自己职业生涯最后一票风水项目,而这个故事就是讲述他最后的这个项目。 一个风水师的,最后15天。
卷一 荣明在东四一代的胡同里穿了好久,绕过了好几个路口,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门口停住,推开了院门。 这样外形不起眼的小院在北京有很多,进去后往往别有洞天。院子里其实是一个茶馆,北房很大,里面有十几张桌子,两侧厢房被装修成一个个小包房。整个装修的风格都很古风,颇有意境。 北房里,有三四桌坐着人。
这是一个根本没有牌匾和名号的茶馆,外人也不会猜到这样一个不起眼小院里面是茶馆。这样的地方,自然来的也是些不一般的人物。 东边那桌的人身上有着洗不掉的土腥味儿,他们胸前挂着金属做的各种佛像、神像,右手手腕带着很显眼的沉香木手串。这批是盗墓的,听口音并非北京本地人,是黄河一带的口音。 西南角的桌边,坐着两个老头,他们面前有一个铜盘子,盘子里是空的,桌上还放着放大镜、银针、鹿皮布等物件,这是“打眼人”,专门评估物件价格的行家,比那些上节目的古玩大师的水平其实高很多。 门边的一桌,还坐着一个人,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阴气,整个人感觉很冷,他面前有一个八宝盒子,盒子是黑色的,还用黑布盖着。这是专门的“鬼人”,他们卖的东西比较特殊,或者是鬼物,或者是人——他们可以找到你所需要的八字之人,并将这些人“卖”给你,以及他们会经常与鬼物做交易,家里也会圈养许多鬼物。
荣明走进茶馆,他并非来喝茶,也不是来与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做交易。一个服务员过来,问荣明:“今儿个打尖儿?” “溜达一下,问个路。”荣明说。 服务员会意地点了点头,回到后堂,一会一个穿着唐装的老头走了过来。他坐在荣明的面前,服务员给二人沏了一壶茶,摆上两个空杯子。 荣明默默地看着老头,老头默默地看着荣明。 荣明拿起茶壶,给老头倒了一杯茶,老头接过茶壶给荣明倒了一杯茶。先倒茶,意思是想来买东西,不倒茶而是把空杯子放到老头面前,意思是想来卖东西。
“看着面生,哪条路上的?”老头抿了一口茶,问。 “别人的田宅,别人的地。”荣明笑了一下。 老头也笑了,风水师来茶馆,不多见。 “想问什么路?”老头又问。 “想在安徽找块阳地,离滁州近一些。”荣明说。 “呵呵,你是行家,何必来问我们?”老头有些不解。 “时间紧,没空寻。” 老头点了下头,把服务员叫来,耳语了几句。服务员离开,一会拿着一个盒子回来,他把盒子放在桌上,走开了。
老头打开盒子,里面是许多地图和纸,地图上都有红色笔标的点,纸上写着经纬度坐标。 “好地不多了。”老头翻看着盒子里的图和纸。“信儿多大?”老头不动声色地问。 荣明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张支票,上面的数额是300万元。 老头笑了,他用手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200。“这条消息不值你这个数,你给我这个数足矣。”他的意思是200万元。
“老先生客气,这趟晚辈不为寻利,只是希望了愿。” “原来如此。”老头拿起支票,随手扔进了盒子里,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张地图,那是一张安徽省的省图,一个地方被标着一个红点,旁边写着一个经纬度坐标。 “这是大约两年前收来的,现在状况也不清楚,你需要亲自去看看。” “老先生费心了。”荣明拿起地图,冲老先生施礼道别。
出了院子,荣明七拐八拐,又搭乘了一段人力车,径直奔向琉璃厂。在琉璃厂有许多奇妙的铺子,不过不是在明面上,而是在巷子里面。 在一个卖字画的大铺子后面的跨院中,荣明推开一个店门。 店门上没有名字,只有一副对子:“ 莫问苍生谁主,但道天恩难酬。”荣明推门进去。这个铺子并不大,但是里面非常整齐,左手墙的格子里码放着几十款罗盘,正中的墙面类似药铺的格子柜,每个格子上写着格子里东西的名字,而东侧的柜子里都是书,大都是讲风水讲命理的书。
老板是个女子,约有50岁上下的年纪,见到荣明,颇有些高兴地笑笑:“听说你终究惹了事儿。” “姐姐别挖苦我了。”荣明不好意思地笑笑。 “也罢,反正你这一世也算是富贵了,这圈子的浑水今后就别趟了。”女人点了根烟,边抽边说。 “这趟走完,就彻底不干了,金盆洗手的日子也定下了,回来就办。” “嗯,估摸这也是我最后从你身上赚一笔了,今儿个别跟我砍价。”女人说。 荣明点点头。 “说吧,要点什么?这趟是个什么活?” “给人定宅子。” “哦,挺好,总比看阴宅强。” “这是我的单子,姐姐帮我找找东西。”荣明把一个写满东西的单子递给女人。
女人看完,愣了一下。 “你这是要修王宫啊?”她问。 “普通民宅。” “那你疯了?这么下本?” “还个心愿。”荣明说。 女人默默地看了一眼荣明,自嘲地笑笑。“你们这一门,到底是出疯子啊,老的不正常,小的更不正常。你等着,我给你备货去。”女人说罢开始找各种东西。 她找了一个大号的行李箱,然后按照单子上的名目,往里面放各种东西,有葫芦、成捆的红绳、香、玉块、铜钱、佛像、香炉、各种符、模样古怪的石头…… 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女人将行李箱合上,对荣明说了一个价格。荣明也不还价,直接拿出银行卡刷卡。他冲女人客气地笑笑:“这些年,麻烦您了。” “哼,你第一趟买卖开始,就在我这进东西,也有二十多年了吧”女人说。

荣明笑笑,拉着行李箱走了,在门口,他回头冲 女人说了声再见,离开了铺子。

火车上有些嘈杂。 荣明不喜欢坐飞机,很多风水师其实都不喜欢坐飞机,离开大地会让风水师感到不安。荣明特意选了一趟慢车,他喜欢坐慢车,因为慢车停靠的地方多。 他坐在四个座位中靠窗户的一个,另外三个位置上,有两个女孩坐在一排,一个中年男子坐在荣明身旁。上了火车,荣明便靠在椅子上,眯着眼休息。
两个女孩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一看就是南方人,长得非常清秀。中年男子留着小辫子,戴着一枚玉扳指儿,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他穿着一身中山装,因为头发有些花白,所以显得很有一种古风感。 可能是画国画的吧,荣明心想。 风水师毕竟算是走江湖的人,走江湖的人对人的把握是很重要的,只和这个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荣明便觉得这不是什么善类,因为这个男子的眼睛中散发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
车开动了,两个年轻女孩似乎对穿着另类的中年男子有些好奇,这是小女孩特有的天性。其中一个问:大叔,您是做什么的啊? 中年男子故作神秘地笑笑,说我是研究易学的。 这让荣明来了兴趣,他心想在火车上竟然遇到同行了。 中年男子跟两个女孩聊了许多易学的常识,两个女孩觉得非常精妙,其中一个问这个男子:会不会算八字,自己很想算算八字。 中年男子笑了一下,拿出纸笔,让女孩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时写上。他推算了十几分钟,在纸上写出了这个女孩的四柱神煞和一些情况。
“姑娘,你是好命格,有三个天乙贵人,说明人生总会遇到贵人。”男子说。 “真的嘛?我也觉得自己总能遇到贵人,大叔您也是我的贵人。” 荣明心里冷笑了一下,心想这男子命理学的功底有点太水了。三个天乙贵人怎么就意味着总会遇到贵人呢?俗话说的好“三个天乙交际花”女孩子的天乙贵人可不是越多越好,如果数量超过三个或者更多,有可能会烂桃花,甚至可能导致这个女孩长大后情感方面比较复杂。
不过荣明只是眯着眼睛听着,如果是之前的他,一定会当场指出这个男子的错误,不过经历了墓地那个事情后,荣明想了很多,他的心其实已经死了。 “命带魁罡,说明你以后可能会在单位里成为管理者,有比较强的领袖力。”男子说。女孩非常满意,似乎这些话都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命带魁罡确实利于事业上的领袖力,但命带魁罡无论男女,性格往往刚直,对女孩而言,在感情问题上容易强势,荣明想,如果是自己,会怎么跟这个女孩讲呢?或许自己会劝她温和待人吧。
男子继续分析着,他并不是每一处说的都不对,而是在一些命理学的问题上,似乎并没有领会真正的含义,以及这个男子显然把八字命理学当成了一种静态的学问,实际上八字之学是一种动态学问,根据时间、亲属、地点等等变量,可以分析出动态的结果。 荣明想到自己,自己一个职业看风水,就别在命理学上班门弄斧了,毕竟自己也不是职业命理师,玄学五脉,术业专攻,每一门学问其实都博大精深。

“对了大叔,您懂风水么?我一直觉得我家的房子有些问题。”男子给这个女孩看完八字后没一会,另一个女孩问。 荣明来了兴趣,他很好奇这个女孩所谓的家里房子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给您画一下。”说着这个女孩拿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平面图。荣明瞄了一眼她画的图,心里明白了一些:这个女孩画的图特别像一辆手推车,两侧的厢房很长,看她标的方向,她家南侧是没有房子的,进了小院子,便可以看到北方,而东西两侧的房子长度很长。 男子看了看,跟这个女孩说,自己对风水有一些研究,这个房子格局很好,坐北朝南,青龙白虎齐全,北高南低非常符合风水的规矩。 荣明笑了,他笑出声了。 男人愣了一下,冷冷地斜了荣明一眼。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男人问。 荣明刚想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但他忽然觉得没必要多管闲事,便冲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好意思,我想着别的事情所以笑了,跟你们聊天的事情没什么关系。”荣明客气地说。
男人勉强接受了这个借口,他继续给那姑娘讲道:“你们家,最好在南侧开一口池塘,这样可以有水,风水风水,家里有水便会平安。” 女孩挺高兴地笑笑。 荣明心里已经有些生气了,风水大忌便是建好房子后,再挖门前池塘,这可能会让这个家庭出人命,不过自己到底该不该管这闲事呢?这男的也就是跟这姑娘说说,这姑娘听完其实回去也不一定就会挖池塘。 荣明觉得自己能乏力的,他一直被其性格的弱点所牵累,一方面荣明是非常渴望被人认可的人,他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另一方面他又有一些自视甚高,他觉得别人都不如自己。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性格,比如此时此刻,自己到底该不该指出这个男子所说的错误呢?说了吧,这两个姑娘不一定会信自己,而自己又不想和这个男子辩论什么。 哎……荣明心中叹了口气。
他想到那个墓地的事情,当时自己的心态已经失衡了,自己迫切希望通过这个墓地的项目得到天下闻名的美誉,其实与钱无关,在这个墓地项目之前,自己赚的钱已经足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但自己却一直渴望能有更大的名气……为虚名所累…… 荣明觉得自己真的不如师父洒脱,师父有着精妙的风水之术,却心甘情愿过着宁静的教书生活,自己在修心的问题上到底是比不了师父的。 为什么,自己这么在意虚名呢?荣明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自己的学生时期,自己初到北京的闯荡,自己的老母老父,以及自己的爱情……自己的爱情…… 风水师,该有爱情么? 问100个风水师,会有100个不同的回答。
那个刚才跟男人咨询八字的女孩说自己饿了,问男子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男子愉快地同意了,她又问自己的伙伴,另一个女孩说自己还不饿,于是那个女孩和那个男子走向餐车车厢。 只剩下了荣明和那个女孩。
荣明觉得,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自己沉默不语,会有巨大的亏欠之感,他长舒了口气,指着桌上的图,跟女孩说:“这是散财亡人向,也被称为推车屋,形状如同手推车,从住进去算起,财运便会渐渐衰败,而且人丁会开始稀薄,得病的得病,过世的过世。”荣明的语气很轻,声音很缓。 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
“你说的挺准,真的是这样,我们搬进去第一年爸爸的小厂子就开始亏钱,然后奶奶和一些长辈相继过世。” “不要挖池塘,而是把两个厢房的长度变短一些,然后在南侧修南房,让整个院子像北方的四合院的感觉一样,这样会有40年上下的不错的光景。” “那40年之后呢?”女孩问。 “那么久远的事情,又有谁能知道呢?天道深远。”荣明说。 女孩点了点头。
“好像跟刚才的大叔说的不太一样呢?”女孩问。 “看法不同吧,说出来也是供你参考。”荣明说罢,又眯上眼睛休息起来。 女孩拿出一瓶饮料,递给荣明。 荣明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到递过来的饮料。他笑了一下,接过来,喝了。这算不算用风水术换了吃喝呢?荣明胡思乱想着。 之后整个旅途非常平静,吃饭回来的男人继续跟两个小姑娘胡吹乱侃着,荣明就当听相声一样听着他“精彩”的玄学课。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站,荣明拿着行李走下了火车。相比于北京的车站,这里确实是个小站,但让荣明非常亲切,他有多久没回来了?十年?二十年? 火车站外,有一些等着接站的人。在人群中,荣明一眼就看到了她,有多久没见了?十年?二十年?
田淳就站在那里,站在一辆小车的外面,她穿着一件非常奢华的衣服,烫着一个比较时髦的发型。她老了许多,或者说,已经不太像荣明记忆中的能田淳了。 看到荣明走过来,田淳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直到走过来的荣明跟她打了个招呼。 “淳儿。” “啊,明子啊,老没见啊。”田淳冲荣明热情地笑着。
这不是那个曾经跳芭蕾、弹钢琴一心成为知名演员的田淳了,她有着一股荣明说不清的陌生感,仿佛这个人只是披着田淳外表、叫着田淳名字的另一个人。 岁月,无情地将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又不依不饶地继续打磨一番,将她原本柔软的少女心磨成粉碎,并重塑为一颗散发着土腥味的名为“成人之心”的东西。
田淳拿出一包烟,递给荣明。 “明子,这趟辛苦了,抽着,上车吧。” 那是一包中华,荣明接过烟的时候,心里五味陈杂,他已经多久没抽过烟了?十年?二十年?自从和田淳分手后,自己就把烟戒掉了,他现在还记得当时田淳说的分手原因中,有一条便是每天都能从荣明身上闻到巨大的烟味。
荣明接过烟,放入兜中,他坐进车,这是一辆奥迪A8,在这个小县城,这样的车其实不多。车上有一个30岁上下的小伙,是司机,田淳和荣明坐在后排。 “点上啊。”田淳看荣明并没抽,于是从自己兜里拿出一包已经打开的中华,拿出两根,她把两根同时放入自己嘴中,同时点上,将其中一根递给荣明。 荣明接过烟,吸了一口,一阵咳嗽。 “抽不惯?”田淳问。 “戒了挺久了。”荣明说。 田淳抽了口烟,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个烟鬼还真能戒烟。” 那一笑的样子,让荣明觉得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田淳,只是此时的田淳穿着名贵的衣服、抽着烟,如同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一般。
荣明美好的回忆正被一点点地撕碎,那个榕树下穿着一身雪白舞裙,满脸通红轻声细语的田淳不见了;那个吃包子都会一口口抿着吃的田淳不见了;那个见到男孩裸露上身都会生气地说“耍流氓”的田淳不见了…… “这次,真谢谢你来帮我,明子,钱不是问题,帮我们选个好地方,规划规划,这一趟肯定不亏了你。”田淳说。 荣明尴尬地笑笑。
他默默拿出那张地图,递给田淳。“需要去这个地方看看。” “哦,这里啊,好像是张家有个厂子在这儿,没事问题不大,大不了盘下来就行,一点小钱而已,咱先去给你接风,你也好久没回来了吧?”田淳问。 “嗯,很久了。”荣明说。 “那你孩子多大了?”田淳问。 “未婚,无子。” 田淳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你不会还惦记我呢吧?”田淳问。 荣明茫然地看了眼田淳,沉默了许久,笑了一下。 “怎么会。”荣明轻声地说。 田淳似乎也感觉到有些尴尬,她也沉默了下来。 车缓缓地开着,奔向田淳指定好的饭店,县城里最好的饭店,也是田淳自家的饭店。 车停了,荣明看了一眼饭店的名字:九把火。 他看了一眼饭店的位置,粗看饭店处于整个街道的南部正中,坐离向坎,对面的是一家KTV,叫“金宝”,可能这家为了风水考虑,在东北方引出了一条人造河。他笑着摇了摇头。
“咋了,这风水有问题?”田淳问。 “你这饭店开了多久?” “三五年有了,怎么?” “这店里,估计死过小伙子吧?”荣明问。 田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真神了!”田淳说。

饭店里有些空荡,因为不是饭点。 进入饭店大堂,荣明便嗯了一声。田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荣明,荣明的目光盯着前方的收银台。 九把火饭店的收银台很大,在台子上还有一座金属的貔貅。让荣明嗯的了一声的原因,是这个貔貅坐像的朝向很奇怪。一般饭店里摆貔貅,都会让貔貅的头朝着饭店大门,这可以吸财运,但这只貔貅的头并没有朝着饭店大门。
荣明走近前台,看了一眼明白了一些,原来这个貔貅坐像太长,如果朝着大门放着,可能会不稳,侧着一些可以正好放在台子上,但如此一来貔貅的头便会朝着厕所。 其实,貔貅属于脾气挺大的灵,比如人是不能用手触碰貔貅的眼睛的,以及貔貅需要经常用清水清洗否则容易让貔貅灵不高兴。让貔貅冲着厕所,其实非常不好,貔貅的能力其实简单来说便是食气,与许多人认为的收集财运不同,其实貔貅可以吸食很多种的好运气,然后将这些好气转化给主人。但如果没有这些好气,貔貅也会吸收不好的气,但也会导致主人的气场不好。
整个饭店的格局,还有许多的问题。 “这个饭店,午山子向,但屋外水出艮位,容易导致男人短寿或者男员工身体不好。貔貅头朝污地,克财运,店内17桌、灯为三角型灯共39盏、窗户上有三角型彩玻璃拼图,这都容易带来尖儿煞,容易出火灾和电力事故。”荣明说。 “那怎么办呢?你帮我们改改呗?”田淳说。 荣明点点头。 “我会画一个图给你,按照这个图修改便好,屋外的水我也会写下处理的办法。” “好,好,不急,咱们先吃饭。”田淳招呼着荣明在大堂内的一张桌子边坐下。“让他们上菜吧。”田淳吩咐服务员。 看来后厨早已准备好了菜肴,服务员一道道菜开始上。
先是一些安徽常见的小菜,荣明心情其实还好,毕竟在北京这些精妙的小菜是很难吃到的。但随着主菜一道道开始上,荣明的脸色有些变了。
第一道菜,一个烧着火的铜锅,一个厨子拿着一个精巧的盆过来,盆里装着活虾,他拿着虾一条条放入铜锅,虾进入铜锅还会挣扎一下,但很快便浑身通红死去了。
又一道菜,是巴掌大的乳鸡,盘子里放着六只这种乳鸡,炸好的很细的黄色丝绒覆盖在乳鸡身上,看上去就像六只依然活着的乳鸡在盘中睡着了一样。
还有一道,一条活鱼,在盆中尚且动着尾巴,但它只有头和尾巴依然是鱼的样子,肚子中段已经被炸成金黄色。
田淳有些自豪地问荣明,这些菜没吃过吧?都是九把火这店的招牌菜。 荣明有点恶心,他放下了筷子。 “怎么?” “没……没什么,可能是刚下车,还不太饿。”荣明说。 “哦。”田淳有些失落,毕竟这顿饭也是她特意让厨房用心准备的,她想好好招待一下荣明。
田淳失落的时候,眼角会下垂,以前的她属于那种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年过40岁后她虽然变得世故而圆滑了太多,但她的眼睛依然在出卖她。 “似乎也很好吃的样子。”荣明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吃了起来。他是强忍着想吐的感觉吃下的这条虾。 田淳高兴地笑了一下。 那是荣明很熟悉的笑容,曾经她每天脸上都会挂着这种笑容,这也是让荣明非常着迷的笑容,但今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以及,他看到她笑起来时,眼角的鱼尾纹。
田淳,老了。 荣明忽然有些心痛,他觉得田淳这些年一定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才会被打磨成这个样子,她现在看起来很有钱、很富足、过得很好,但这层虚假的皮下面,似乎是一颗饱受创伤的心。

“说说老宅子的事情吧。”荣明喝了口茶。 老宅子,是这趟荣明回故乡的根本原因,大约半年前已经多年不联系的田淳打响了自己的手机,荣明并不知道田淳的电话,但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的那一刹那,他便知道这个人是谁。 “明子,我这些年的事情,你知道些么?”田淳有点尴尬地笑笑。 荣明摇了摇头。 “我对你的记忆,停留在那年的火车站,我送你去做火车,你要回来结婚,嫁给韩平。”荣明的语气有点冷。
“呵呵,你似乎在怪我?” “我没有。” 田淳冷冷地瞪了荣明一眼,但她又笑笑。“过去的事情,也别提了,这次你能来帮我,我很谢谢你。” “这些年你到底过得怎么样?”荣明语气有些生硬,因为他有点激动。 “一般吧,也没什么,其实我离婚很久了。”田淳说。 离婚二字让荣明的心中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他有些惊讶地望着田淳。
“看来你真不知道,我离婚很多年了,这些年我一直在专心做生意,也算是有一点成绩吧。”田淳笑笑。“要不是老宅子出事,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把你请回来,我知道你心里对我的讨厌。” “我不讨厌你,从不。”荣明脱口而出。 田淳笑了一下。
“聊聊正事吧?你还记得我家的那个房子么?就是老宅子。” “嗯,也算是当年村子里的豪宅了。” “去年,因为改建,来了装修队,但是出了事故,死了一个工人,然后我舅母去年冬天没了,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辈分上的侄子今年开春失踪了,然后就是春节前后家里连续死了不少动物,狗、鸡、鸭还有猪。”田淳说。 其实那个老宅子荣明很熟悉,那是一个很好的宅子,在荣明很小的时候,便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那地方是风水宝地,在清朝的时候,这宅子出过两个举人和一位进士。小时候,荣明对这个老宅子的神奇也是有体会的,这个宅子能够通过很自然的建筑格局做到冬暖夏凉,以及院子里有很自然的风。田家的老人向来身体不错,而且连续几代都是混的很好的村子里的头面人物。
有时候,房子的风水并非仅仅有吉凶之分,一个房子的风水就像一个有生命的孩子一样,有青春年代、有壮年也有暮年。 当气耗光的时候,一个房子的风水也会变得不好起来,并非是房子的格局有什么问题,而只是房子老了——没有永远旺的房子,也不会有一直凶的地。 “嗯,去看看吧,然后到新地方给你规划个新宅子。”荣明说。
夜里,田淳把荣明送到县城里的酒店中,俩人在酒店门口的一个小饭馆喝了点酒,聊到很晚。然后田淳回家,荣明回到房间。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荣明觉得一切是那么神奇,他可能这二十年来想象过许多次自己和田淳坐下来聊天的场景,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的发生,需要等待二十年,以及田淳一杯杯喝着啤酒、抽着烟跟自己聊天。
“一切都在变化,万物生灭有道。”荣明想起夏先生常说起的这句话。 他又想起小时候跟田淳在老宅子玩的情景了,自己是哪个瞬间喜欢上这个女孩的呢?是8岁时她在屋顶上的回眸一笑?还是15岁时在厢房里二人意外的那次拥抱?或许是18岁时她穿着白色纱裙在院子里跳的那段舞?
荣明想起了老蛇的事情。 那是他和田淳13岁前后的事情,有一年老宅子在夜晚总能听到一些“沙沙”的声音,一开始人们以为是老鼠,但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发现原来发出声音的是屋顶。 田家年岁最大的人——田老爷子跟孩子们说,这是宅仙大人要化仙了。 孩子们很好奇,不知道什么是宅仙大人。 于是在一个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孩子们拿来很长的棍子,不断地敲打房顶。田老爷子发现后非常震怒,用鞭子狠狠打了每个孩子的屁股。
当晚,田家摆了一个供桌,供了4菜4饭以及一壶酒。田老爷子带着全家和淘气的孩子们一起跪在供桌前,对宅仙大人说了一番好话。 三根香被点燃,安静地烧着,烟雾缓缓地飘到屋顶,屋顶又响起“沙沙”的声音。荣明现在都难以忘记那个场景:他看到一条巨大的蛇先是从屋顶灰暗的角落里探了下头,然后顺着房子北侧最大的一根立柱缓缓爬了下来。
那条蛇的颜色非常奇特,已经是银灰色的蛇了,而且似乎蛇头部有一个鼓起的包,像是有角一样。 那条蛇爬下来后,冲供桌前的人们吐了吐信子,田老爷子连忙带着所有人又一次跪下,那条蛇绕着供桌转了三圈,然后从田家房门爬了出去。 “我小时这位宅仙大人就在,这次应该是到了时候,要离开了。”看着这条大蛇离开,田老爷子说。
令荣明非常惊奇的,是就在这条大蛇离开后没多久,一条小蛇不知从哪爬进了田家。它旁若无人地在田家的房子里转转,然后顺着那根立柱缓缓爬上了屋顶。 屋顶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然后又陷入寂静。 田老爷子带着众人又跪倒在地,一番祈祷,意思是请新的宅仙大人保佑田家。

这个经历让13岁的荣明非常惊奇,在这个事情之前他是一个混不吝的小子,而那天的经历其实打开了他心中对于神秘之事的兴趣大门。

第二天上午十点,田淳派来的司机准时在酒店门口等着荣明,上车后荣明发现座椅上放着一个饭盒、一包烟和两瓶饮料。 “这是田总吩咐好的,怕您来不及吃早点,所以准备的。”
打开饭盒,荣明笑了,里面是一盒“徽州毛豆腐”,这是荣明最喜欢吃的东西,二十年之后,依然是她,最了解荣明的口味。 “咱们去哪?” “田总吩咐去老宅,她已经先过去了。” “好。” 车缓缓开动。
县城离老宅其实有点距离,到老宅时,已经将近11点了。田淳已经在县城买下了几套房子,几个月前让住在老宅的亲戚们搬到了县城。 有些空荡的老宅,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悲伤,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荣明都很亲切,大院子外,那条小河依然流淌着,只是如今河水的颜色不再是当年那种透彻的让人浑身舒服,因为不远处小工厂的污水,小河的水已经呈现暗黄色。
荣明又望了一眼老宅子后面的小山,那是荣明美好回忆聚集的地方,以前在小山上能看到很大的松鼠以及非常肥硕的黄皮子,那时小山上长着许多树,而如今已经是一座秃山。 他走进老宅子,院子依然很大,有一个影背,上面依然是那四个大字:耕读兴家,不过兴字上面的三个点有一个点已经看不清楚了。
院子三进三出,第一院的正北房前,有一口老缸,田老爷子还活着时,跟荣明讲过,这是从明朝传下来的老缸,养鱼最好。不过现在的缸是空的,里面只有几片不知从哪飘来的枯黄的落叶。 能够明显感觉到整个老宅子散发着一股颓败的气味,这种味道是能闻出来的。每一个房子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味道,比如有的房子会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而有的房子则会散发着淡淡腥臭的味道。后者一般意味着房子的气含量很低,换言之,房子,老了。
田淳坐在第一院正房里,看到荣明,她起身冲荣明打了个招呼。她应该是昨晚没睡好,脸色挺虚弱,估计也是度过了心事重重的一晚。 荣明的目光从田淳的脸上移到房子里的那根大柱子上,又移到房顶。听不到“沙沙”的声音,也不知道那条当年的小蛇现在还在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不知有没有长大? 一些家仙会在房子运势衰败的时候默默离开,寻一处更好的修行的地方,也有一些家仙出于对这个家族浓厚的感情,会守护房子直到房子被拆除那一天。
荣明从包里拿出罗盘,他让自己的呼吸平稳,然后看了看手中的罗盘。这原本是一座教科书般的宅邸,看着罗盘上微微颤抖的指针,荣明想,自己这一生也算是看过不少好宅子了,但一直对当年设计了这座老宅子的那位风水师前辈非常敬仰,因为这个房子的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这位前辈的功力。

很多小时候没有留意过的细节,被荣明捕捉到:角落里压煞的老石头,为增加五鬼位亮度而设计的灯的位置,整体类似一只大蟾蜍的院子形状…… 荣明觉得自己似乎有一些理解这位前辈的设计理念了,这是一种非常古典的风水设计格局,现代人很少会用这样的思路,如果自己判断不错的话,这是一种“把房子当做活的生命来对待”的理念。
荣明想到自己师父跟自己提过的一个已经失传的门派,越琢磨他越觉得这个房子的设计很像这个门派之人的风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荣明来到第二院,第二院比第一个院要小一些,这个院子比较精致,在田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第二院一般住的是田家的女儿。
荣明用自己的步伐计量距离,从南到北走了一遍,又从东到西走了一遍。他在院子中间的一个地方停住,田淳走了过来,问荣明发现了什么。 “我想挖一下这里。”荣明说。 田淳愣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下,让随从找来了一把铲子。 土地上铺着一层瓦砖,撬开瓦砖便是土壤,荣明挥舞着铲子挖着,大约挖了将近一米,出现一个金属的小盒子。
田淳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声,她觉得很神奇。 荣明伸手,拿出了小盒子,大约60厘米高、80厘米长、宽30厘米。盒子上没有锁,只是盖上了而已。 荣明仔细看了看盒子,然后打开,盒子里有一块木头,是非常老旧的木头,颜色已经发浓郁的乌黑色。
木头上写着一行小字:“五百年前林人种,五百年后宋人开”荣明愣了一下,他觉得设计了这个宅子的那位风水前辈的功力应当是登峰造极。别人可能看不懂这木头上的字,但荣明看懂了。 荣明本姓其实是宋,宋人开,如果猜得不错,就是当年那位前辈已经算到会有一个姓宋的晚辈有一天打开这个盒子,如果这样推论,那位前辈可能姓林。 木头背面还有一行字,似乎是渡过金,因为还零星挂着金边:福佑福安。
这是镇宅的木头,一种古老的方法,用木牌镇宅。木头的后面还有一个已经模糊的纹饰,看不清是什么,但是从大概样子上能推测出可能是一种古老的镇宅兽。 “这是什么啊?”田淳问。 “镇宅的物件,到了新宅子,这个依然可以用。”荣明将牌子放回盒子,并将盒子递给田淳。 “可是怎么用呢?” “到时候我给你找地方埋上。”荣明觉得,自己似乎传承着那位并未谋面的林前辈的事情,从这个房子整个格局和设计的用心程度来看,这位林前辈对田家非常尽心,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因为某些特殊的感情呢?
“所以,这个老宅子真的不能住了么?”田淳问。 荣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是,只是这个宅子需要养养,短期内可能不太适合住,这个宅子北面的水,后面的山都被毁坏了许多,房子里面一些地方也残破了,这个宅子的格局其实很好,但是需要养一养,养养水、养养山。” “需要养多久呢?”
荣明想了想说:“需要60年吧,自然的破坏可能只需要一天,但想养回之前的状况可能需要十年,何况一个房子,这个房子兴旺了田家500年,对田家而言这个老宅其实有恩情,你可以选择把宅子拆了,但是我更建议你好好养一养这里,用60年的时间。” “养60年到是没什么问题,就算我老了,也可以让我的外甥过来继续养房子,可是那这些年这房子只能这样空着么?”
“不,不必空着,这里可以多养一些花草、动物,也可以把空闲的房子免费借住给困难的人,换言之用这个宅子做一些善事,其实是最好的。” “我有一个想法。”田淳的眼睛亮了一下。“我之前就想过,这里能不能建一个养老院?村子里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拼了,其实很多老人没人照顾。” 荣明温柔地冲田淳笑了一下,这其实是很田淳的一个想法,曾经的田淳就是这样一个总会为别人考虑,非常善良的女孩。 “很好,做养老院真的很好。田老板要破费咯。”荣明开玩笑说。
“哪里,也是应该做一些对大家好的事情” “嗯,挺好。这里算是看的差不多了,咱们去那个新地方看看?”荣明问。 “先吃饭吧,你也好久没在这里吃饭了吧?” 这是一个对荣明很有吸引力的提议,自己有多久没在这里吃饭了?至少有15年以上了吧。田淳让荣明到第一个院的正房里坐一会,自己去下厨了。
田淳会做饭么? 荣明坐下来的那一刻忽然想到这个问题,那个每天心思都在练习舞蹈和钢琴上的萌萌的女孩,当时都是自己做饭给她吃啊。荣明起身,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田淳正在洗菜,看得出她已经对做饭很熟练了,案板上放着她切好的肉丁。
“你怎么来厨房了?” “还是……还是你休息吧,我来。”荣明说完,从田淳手里接过洗菜的盆,在接盆的一瞬间,他碰到了田淳的手,这是一双有一些粗糙的手了,这让荣明有些吃惊,他轻轻地拉住田淳的手,脸上写满失落。
“咋了?” “你的手什么时候,这么粗糙了?” “咳,刚刚创业时,不是在县城开了一个洗衣店么?最早也没什么机器,都是手洗,可能洗糙了吧。”田淳笑了一下。 “你去坐着休息。”荣明的口气不像是能商量的意思。 田淳犹豫了一下,走出了厨房。
“想吃什么?”在田淳临出门,荣明问。 “吃面?” “嗯,那就吃面。”荣明温柔地笑了一下。

柴锅煮面别有味道,在下面的那一瞬间,荣明忽然觉得面在锅里翻滚的样子很美。也有一点像自己的人生,自己就像这面条一样,虽然最终是被吃的东西,但在水中依然有过自由翻滚的美丽的瞬间,有时候最美的时候,恰恰是在最煎熬的时候,面如此,人生或许亦如此?

吃过午饭,下午田淳带着我来到了我给她那张地图上所标的地方。 这里,与县城、老宅子相当于一个三角的关系。 到了地方,这里现在是一个工厂,生产的东西是猪饲料,很大的院子里堆放着很多成包的饲料。 厂长已经迎出来了,从这一点看得出田淳在当地的影响力挺大,荣明听司机闲聊时说,田总在当地虽然不是首富,但也排的上前几位了。
“田总,您来了。”厂长姓张,非常客气。 “嗯,来看看,咱们也把合同签了吧。” “没问题,田总是爽快人,给的价格也合适,今天咱们就签吧。” 荣明走到院子正中,这是一个大概1000平的院子,四周的环境确实很好,院子背面是一座小山,这座小山虽然有些发秃,但是形状很好,很圆润。让荣明感到惊奇的是这座小山后面还有一座连着的高一些的山,其实这一带的山都不是很高,多为丘陵而非连在一起层峦叠嶂的山。
荣明拿出罗盘,如果以这座小山为座的话,根据目前院子的朝向,这是一个辛山乙向,一般辛山乙向,比较“吃艮位”,也就是东北方不能有胡乱的东西。荣明溜达出院子,往东北方走了走,这里有一个垃圾场,这是不好的,他看了看垃圾场的大小,大约60多平的样子,垃圾场后面是一片比较荒的小树林,小树林不大,荣明走进去,大约四五百步便能走到小树林的那一头,那一头有一条小河。
可能因为位置有点偏,这条小河的水倒是干净,荣明捧起一点水,尝了一口,虽然不是很甜,倒是不苦。荣明有些高兴,他回到了院子。 田淳正和张厂长签合同,荣明从院子里拿起一个铲子,在院子里开始挖土,他挖了一个小坑,大约30厘米的深度,然后他拿起一小块土,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泥土香,他又用舌头舔了一下土。 风水师尝土,这其实是风水一行必备的流程之一,在没有检测机器的时代,风水师的舌头是可以通过味道判断出土壤是否有毒(比如下面有金属矿,则不适合居住,下面有大规模墓葬,也不适合建新房子)荣明嘴里土的味道有一些发甜,但是又不是很甜。说明这里的土起码没有被严重污染。
荣明将手里的土放下,又往院子后面的小山走去。山并不高,大约也就80多米的高度,但因为圆润的形状,所以看起来挺大。 山上的植被不是很多,有一些低矮的草木。从这个小山,还能继续往后面那座更高的山走去,荣明继续走上那座高一些的小山。
从山顶往下看,整个院子四周的情况便很清楚了,山像一个张开双臂的人一样,抱着这个院子,院子前面的小路对面零散着一小片房子,有些凌乱,气象也不是很有朝气。荣明站在山顶,让自己静心下来,他感受了一下风。 风很淡,淡让人很舒服,而气流顺着山的形体最终汇入到院子四周,虽然很微弱,但院子整个的气场明显比对面的那片房子好很多。
“倒也真是个好地方了,这年头。”荣明嘀咕一句。他又认真看了看四周,在大约西北一两公里的位置有一片山,而远处那条小河曲曲弯弯留着,在很远处绕过了东部的一片小山。荣明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走下山。

黑衣风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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