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10日)晚上,重庆市大足区年仅10岁的男孩吕俊(化名)从自家20楼跳下。从20楼追下来的父亲,怎么追也追不上……吕俊永远离开了他最亲的哥哥,丢下以泪洗面的爹妈,还有那只不到1岁的小狗。

“父亲不准观看电视,不服教育一气之下从家里卧室的窗口跳下死亡。"对于警方的调查结论,吕家人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但吕俊再也回不来了是事实。

事发现场视频(来自未来网),部分画面或会引起不适,谨慎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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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友们忙着清理有关吕俊的一切遗物,本来是要一件也不留的,但是爸爸妈妈的手机里还是留下了关于儿子的些许记忆。毫无疑问,这些被保存的记忆都是美好的,在爸妈眼中,吕俊除了不喜欢读书,其他都是乖巧的。

回访现场

孩子从父母卧室窗口跳下身亡

昨天(11日)上午,重庆晚报记者驱车前往事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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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坠下的居民楼。

“正在烧纸,停在这里不是很吉利,快开走吧。"上午11时许,停车在坠楼地的记者的小轿车,被人劝离。

原来车停的位置,10日傍晚也停有一辆车,吕俊坠楼的时候,先掉落在挡风玻璃上,然后才落在地面上。

吕俊坠楼砸中的汽车。

孩子最后坠楼处的马路地面上,还有一些血迹,亲友正在这里烧纸,现场还带来了鸡鸭,按照风俗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仪式。领人来烧纸的中年人介绍,为了避免睹物思情,有关孩子的绝大多数遗物都进行了处理。

记者进屋自我介绍后,亲友们手指客厅电视墙背后的儿童房说,孩子的衣物已经清光了,只留下几张试卷。

试卷都是二年级的,亲友们坦言,吕俊这孩子的字迹不算工整。妈妈也说,儿子从小不喜欢写字,不过一二年级成绩还是说得过去。记者注意到,其中一张数学试卷他得了8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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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这篇总分100分的试卷得了81分,右侧语文卷中填空题让家人联系其事发当天的情形。

语文试卷的一些题,不免让亲友们和坠楼联系起来:放学后,我(常常)先把作业做完再……(往常)这个时候妈妈已经下班了……

“吕俊从家里卧室的窗口跳下死亡。"警方通报提到的卧室,其实是吕俊父母的卧室,卧室对面门对门就是儿童房,儿童房是吕俊和哥哥同住,有一张上下床和一张书桌。书桌上的书,只剩哥哥的了。

卧室窗台距离地面有1.2米左右,但因为床铺紧邻窗台,窗台距离床面只有几十厘米,差不多就是一个小台阶的高度,站在床铺上,一脚就可以轻松站上去。窗台上也有烧纸留下的烟熏痕迹。窗台是水泥的,不容易留下痕迹,但如果角度恰当的话,还是能看到两个不太清晰的印迹,至于是不是脚印,警方也没有明确。

事发窗台依稀留有一些印迹。

事发的窗台距离床铺只有几十厘米,却没有安装护栏,设计的时候就没有防护栏,还是装修的时候拆掉的呢?综合各方说法,这个窗户距离楼面高度是合规的,只是床铺靠窗之后,才出现这样的隐患。

“我们装修的时候是准备安装防盗网的,但是物管不准装。"吕先生说,他们小区还有不少装了防盗网被要求拆了的。对此,事发小区的不少居民都希望物业方面拿出一套既能确保安全,又能满足外立面美观和消防设计需求的方案。物业方面则表示,正在研究处理。物业一位经理还说,业主小孩发生坠楼意外,他们从人道角度也会前往慰问。

悲剧背后

爸爸:有不准看电视,但没打孩子

妈妈:学习上没给过孩子压力

虽然有警方通报,但是人们依然对事发前后的一些细节传得沸沸扬扬,有的说孩子坠楼前还挨过打……真相到底如何?

11日上午,重庆晚报记者在事发的20楼见到了一夜没合眼的吕氏夫妇。原本已经足够自责的吕先生,半躺在沙发上,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遭受突如其来的丧子之痛,声音低沉。

爸爸:要求两个儿子先做作业再看电视

因为厌学,前天(10日)上午吕俊就没有去学校。傍晚哥哥放学回家后,爸爸吕先生在厨房做饭,他给兄弟俩炖的是绿豆汤,还有腊肉。

事发当晚给儿子准备的饭菜还是半成品

炖汤要多等一会,吕先生一边做菜一边玩电脑,电脑放在客厅靠窗一侧,于是他在厨房、客厅两头跑来跑去。此时,正好是动画片的高峰播映时段,两兄弟“电视瘾"犯了,就在客厅看动画片。

平时两兄弟就喜欢看动画片和综艺节目,尤其是动画片。吕先生和妻子并非不许孩子看,他们的要求是先把作业做了,玩手机、iPad或者看电视都可以。

吕先生说,他两头跑的时候,看到两个孩子都在看电视,就问他们作业做完没有,回答是没有做完,他就要求先把作业做了再看。

一开始兄弟俩没动,后来吕先生就干脆把电视关了。关了电视后,兄弟俩就回了自己房间,但是依然没有做作业。“一开始我看兄弟两个都是坐起的。"吕先生说,他抬头就能看见。

“等了没一会,我看少了个娃儿,就问房间里的哥哥,弟弟哪里去了。"吕先生说,他一开始还以为小儿子坐电梯下楼耍去了,准备去电梯间拦。结果半途,大儿子就喊起来,“弟弟在楼下的。"

吕先生直到此时都还以为小儿子坐电梯下楼了,见大儿子从儿童房跑到主卧窗台朝下看,他也赶过去一看,结果当场就蒙了……

吕先生说,直到此时他都和儿子没有身体接触,更不要说打孩子们了。

亲人:我们更愿相信是意外

吕先生一边朝电梯跑,一边打电话给妻子,他已记不清楚到底是怎么给妻子报的噩耗。

吕先生跑到楼下,儿子倒在马路上,已经不省人事,身旁,人行道停放的车辆玻璃被砸成蜘蛛网式的凹陷。

妻子郭女士骑着摩托回到小区,远远就看见小区外围了一大群人。她开始以为是儿子被撞了,很快就得知是坠楼,整个人瘫坐在地,抓着儿子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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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女士握着儿子的手不肯放,一旁的吕先生瘫坐在地。

对于警方调查认定的“父亲不准观看电视,不服教育一气之下从家里卧室的窗口跳下死亡"的结论,吕先生和妻子既没有认可也没有反驳。

倒是他们的亲友们认为,“不服教育,跳下,这样的说法,都是推断。我们相信是意外,而不是自己跳楼。"

父母:早没把读书当成唯一出路

一家人早没把读书当成孩子的唯一出路,因此,儿子有些厌学,他们平时也没给予过多叮嘱。“不管以后有没有用,在学校能学到多少算多少,在学习上真的没得好大个要求得,晓得他不喜欢上学,我们也不想给他压力……"妈妈郭女士说,吕俊学习一直不怎么好,也曾经补过课,后来孩子不想学,他们也就没再补了。

上三年级后,孩子厌学的情况比较严重了,已经不止一次拒绝去学校。郭女士和丈夫心想是不是孩子在学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吕俊说没有,问他要不要换个学校,孩子也说不用,“他说他还是就在那个学校读。"

10日吕俊没有去上学,郭女士和丈夫都知道,也没有严厉管教,只是让他把该完成的功课完成了,该做的作业做了再玩、再耍。

吕俊和妈妈合影。

邻居:没觉得孩子有心理问题

有人说孩子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家人说,孩子虽然话不多,但和玩伴一起依然是嘻哈打闹,还是很阳光的。

“两个孩子相比,小的一个要内向一点,读书不太上心,比较贪耍,但如果没有比较,其实也感觉不出来。"一位不愿具名的邻居说,他和吕家老家是邻居,现在又住在一起,两家孩子常在一起玩,并没有觉得出事的小儿子有什么特别的心理问题。

小哥哥:我俩几乎形影不离

妈妈说吕俊在家中最亲的是哥哥,哥哥比他大两三岁,除了个头弟弟要矮一点外,哥俩就像是双胞胎,兄弟俩只要在家中,几乎形影不离,就连当天爸爸不许看电视,两人一开始也是一起坐在卧室床上,等候爸爸的晚餐。

家中还有一个成员和吕俊很亲,就是那只1岁不到的小狗。小狗是爸爸妈妈送给兄弟俩的玩伴,去年朋友要送狗狗给吕先生养,吕专门问了两个儿子,两人都很喜欢,于是他就带了回来。

吕俊写这篇《小狗》作文的时候,家里还没养狗狗。

“他最欢它了,好吃的,他自己不吃,都要给狗狗吃。"郭女士说,小儿子特别喜欢狗狗。

上午的采访中,它和往常一样温顺,即便屋里一下多了好多陌生人。采访时,它一度还趴在记者脚下。

幕后揭秘

跳楼结论如何得出?

警方通报:事发当晚,大足区警方连夜发布通报,4月10日18时44分许,吕某(男,10岁,大足区人)从其位于大足区棠香街道香山美地小区20楼家中跳下,造成吕某当场死亡。大足警方接到报警后,立即对现场进行保护,经现场勘查、调查走访和尸表检验,初步查明,吕某系其父亲不准观看电视,不服教育一气之下从家里卧室的窗口跳下死亡。目前,善后事宜正在处理中。

如此短时间内,警方就通过较为全面的调查,给出了结论。大足区政府人士透露,警方得出跳楼这一结论,虽然没有直接视频证据,但是通过痕迹、非外力作用、坠落地与窗户水平距离(记者目测有七八米)……等等关键信息,通过回溯推理还原了事发过程,并得出跳楼结论,而且该结论也获得家属认可。

据了解,目前除了物业方面表示慰问外,保险方面也已经介入。

对于这次坠楼事件,吕俊所在学校大足区龙岗一小的校方和吕俊任课的老师们均不愿意谈论过多。不过重庆晚报记者了解到,昨日开始,该校已经在大足区率先进行安全方面的再教育,重点是生命教育。

10日晚坠楼事件发生后,大足区教委也已密切关注此事,作为防范举措,大足区教委要求辖区学校再次开展生命教育,并要求学校、社会、家长三方教育要协同跟进。

专家提醒

孩子用对抗来抵制父母“入侵"

西南大学一位不愿具名的心理学家分析,孩子们的叛逆举动其实是在用最严重最惨烈的自毁,来抵抗控制者意志的入侵。

青春期突出表现为情绪不稳定、行为冲动,对成人封闭自己,尤其对父母攻击性大。如果父母还像小孩子一样对待他们,比如有的父母不尊重孩子的人格,随意对孩子进行讽刺、挖苦、辱骂,甚至殴打,伤害了孩子自尊心,就会使孩子对父母产生对抗情绪。

再比如,父母屡屡干涉孩子的学业,强力入侵孩子,孩子就会产生这样的矛盾:如果还能学习好,就证明了父母入侵是对的,所以,他们会通过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学好的潜意识自伤方式,表达对抗。

文/图:重庆晚报记者 夏祥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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