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去找我吗？会一直找到死吗？”
这句情侣间的“灵魂拷问”出自于娄烨导演在1998年拍摄的文艺爱情片《苏州河》。
自从出道以来，娄烨的身上一直有“禁片之王”的标签难以撕去。
他的作品极富争议，十有八九都不能取得在国内公映的资格。
这部《苏州河》也曾是他的“禁片系列”中的代表作。
但这并不妨碍观众对《苏州河》迷恋到神魂颠倒。
时至今日这部电影在豆瓣上仍然保持着8.2的高分。
有人说它似乎有一股“魔力”，看完之后心里会有股难以释怀的悲伤流淌而过、经久不息。
一部不能与观众“光明正大”见面的电影，怎么会有这般触动人心的魅力？
01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上海人眼里，苏州河像是一条“分界河”。
它的一头是现代化的浦东新区。
那里富丽堂皇、高楼林立，东方明珠璀璨夺目，衣着光鲜的人们朝歌夜舞；
可河水另一头。
却是一片片在城市发展中遗留下的工业废墟，以及形形色色蹉跎着讨生活的底层人群。
影片的主人公马达与牡丹，都是苏州河畔的一员。
马达是一个“送货的”，只要老板给他足够的钱。
即便包裹里是假钞亦或白粉，他也会不动声色的将之送到目的地。
可即便已经见识过这么多“大场面”，但当老板把这次要运送的“东西”带到马达面前时。
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那竟然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红白撞色的运动服，青春气息浓烈的如同她的名字—牡丹。
牡丹生活在单亲家庭，她的父亲耽于酒色。
每次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私会时，都会雇人先把牡丹送到亲戚家。
牡丹的父亲在之后的日子里一次次寻欢作乐，马达也一次次的“运送”着牡丹。
一来二去，正当妙龄的两人对彼此生出了情愫。
在牡丹生日那天，马达情不自禁送给了她一个美人鱼的玩偶。
即便玩偶十分廉价，但自小缺失关爱的牡丹还是对它爱不释手，开心得仿佛像一个孩子。
可惜，这份甜蜜没能持续太久。
马达的老板很快给他下达了另一个指令—绑架牡丹，向其父亲勒索赎金。
在经过心中的天人交战之后，马达还是踏出了无可挽回的一步。
他将牡丹挟持到了苏州河畔的一处废弃的厂房里。
直到拿到四十多万赎金后，才如约将牡丹放走。
因为被爱人出卖而心如死灰的牡丹，只是嘴角满含讥笑的说了一句：
“如果我跳进河里，会变成美人鱼回来找你”。
随后便再无留恋的跃入了湍急的苏州河水中，马达则在案发后被关进了监狱。
02
牡丹的投河并没有为故事画上句号。
在监狱的几年日子里，马达心中对牡丹的思念与日俱增。
那句“我会变成美人鱼回来找你”成为了他人生中最后的希冀。
出狱后，马达四处寻觅，终于在一家酒吧见到了一个跟牡丹长相神似的女孩。
而且这个女孩的工作恰巧是假扮美人鱼为顾客表演。
心有所动的马达找机会上前相认，女孩却说自己并非牡丹，是美美，而且已经有了男朋友。
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幻想，马达渐渐丧失了理智。
他死缠烂打的追逐着美美，还把自己和牡丹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讲给她听。
即便有些动容，但美美还是无法相信这个听起来俗套又离奇的故事、
她只将其当做是马达追求自己的手段。
直到后来，马达终于在一家偏远的便利店里找到了阔别多年的牡丹。
久别重逢的两人痛饮烈酒，并相约一起回家。
可却因为酒醉双双落入苏州河中，最后牵着彼此的手死在一处。
凝视着两人被打捞上来的尸体，美美才终于相信了马达口中的往事。
她喃喃：“就在今天之前，我还以为他在骗我……”
后来美美着魔般的一次次问着自己的男朋友：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像马达那样找我吗？会一直找到死吗？”
即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美美最后还是留下了一张写着“来找我吧”的字条后飘然远去。
恍如多年前跃入苏州河的牡丹般不见人影……
03
在很多观众看来，出狱后的马达像发疯般找寻牡丹是不可理喻的。
倘若真的如此深爱，当初又为何会忍心伤害她？
其实人生总是如此。
只有在尝到失去的滋味后，才会真切的感受到对方在自己心底占据着何种地位。
对于马达而言，牡丹不但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替代的部分。
同时更是他心底安全感的最大来源。
在社会和他人眼中，马达有形形色色的身份，甚至也可以说没有任何身份。
纯粹只是芸芸众生里最无足轻重的过客。
而爱情的伟大之处，正在于可以让身处其中的人不再因为自己的渺小卑微而自惭形秽。
在拥有牡丹的爱情时，他感到自己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马达。
这种感觉不但前所未有，也是错过之后难再寻求的。
而牡丹投水的一刻，马达立刻变得惶恐失落、无所适从，因为他感到自己失掉了“独特性”。
他不再是这世上某人眼里不可替代的唯一，而是又变回了一具微不足道的行尸走肉。
马达对于牡丹的意义也是如此，自小没有得到父母关爱的她，最缺失的就是坚定的安全感。
在被“运送” 时，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牡丹看着马达宽厚的背影。
所得到的正是这样一份安心和依赖。
而美美在结局的离去看似是向男友发出了“来找我吧”的挑战。
其实也只是因为她内心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是对方心中的“唯一”。
这份担忧也的确不无必要，男朋友最终做出的选择果然只是停留在原地，“等待下一份爱情来临”。
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马达与牡丹之间至死方休的爱情尤为可贵。
携手溺死在冰冷河水中的他们是坦然而无惧的，因为死亡反而将爱情变成了永恒。
他们彼此将会葬在一处，两个孤单的灵魂也终会越过渺茫的河水，在另一个世界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