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乡的柿树园
■刘龙
白湖监狱管理分局
清晨下楼，忽然发现楼后一棵小树上挂着几十个桔黄色的小灯笼，煞是抢眼喜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个金灿灿诱人的柿子。心，于是便一下飞跃起来，飞回到童年故乡的那片柿树园。
我的故乡在巢湖北岸，幼年时，我曾在故乡外婆家住留过一年半岁月。外婆家的后院子很大，种有六七棵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双手抱不过来的大树，但我能常常顺着树的大树丫爬上去，等候着外婆从田间回来。
记得那树的叶子是椭圆形的，树冠很大很密，浓阴遮天避日。有时我藏在绿叶间，故意让外婆在树下团团转地找我，而我却在树叶间哧哧地笑。其实外婆早就知道我在树上，但她每次总要在树下转上两圈，并大声地呼唤着我的小名，然后才笑着把我从树丫上抱下来，故作嗔怪地嘟囔着：“你这小东西，藏到哪去了，把外婆找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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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段岁月中我最大的快乐。
我对树不如表哥表弟他们那样能叫出名子，然而我天天攀爬的这几棵树却从枝叶间结出了许多小青果，并且在一天天的长大。一日当外婆牵着我的手站在园子里时，我便好奇地用手指着那些青果问道：“外婆，那是什么呀？”外婆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笑道：“噢，那是柿子。”我问：“柿子是干什么用的呀？”外婆说：“吃的呀。”于是我记住了它是吃的。第二天当大人们下地干活去后，我便偷摘了一个，放到嘴里，一口咬下去，妈呀！那种涩、苦、麻的味道，当时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和嘴唇一起用刀割下扔掉。待外婆收工回来后，我便直言不讳地说：“外婆，那柿子不能吃。”这一说差点没把外婆笑岔了气，外婆抹着泪笑说：“小傻瓜，柿子还没熟呢，哪能吃呀！”我却一脸地茫然。
几天后，外婆牵着我的手，从园中树上摘了一个最大的青柿子，挺神秘地把我领到离园不远处的水田边，然后把青柿子埋到水田的浠泥里，悄声告诉我：“对谁都别说啊！”，我知道外婆说的“谁”指的是表哥表弟们，我点了点头。第二天外婆带我如期去水田边扒出了那个柿子，外皮仍然是青色的，外婆将它清洗干净后递给我。我却犹豫着，外婆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笑着说：“吃吧。”我这才小心谨慎地用牙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再用舌尖舔了舔，咦！怎么一点也不苦涩了呢，而是脆脆的、甜甜的。我笑了，外婆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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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早晨，舅舅和表哥把树上的大青柿子捡大的选摘下来，外婆将它们一个一个码放在一个口小肚子大的坛子里，再灌满开水，并滴上两滴烧酒，最后封紧坛口。只隔了一夜，第二天表哥即挑到集市上去出售。外婆说，这叫抢早市，能卖个好价钱。外婆从表哥的筐子里摸出一个大柿子随手塞给了我，皮依然是青色的，咬到嘴里，依然清脆，但却多了一份香气。
又过了几天，外婆用围裙包着十几个柿子，将它们放在一个竹簸箕里面，用灶堂里的草木灰将它们捂严实，再在上面盖一层从山上割回的茅草。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外婆小心翼翼地从草木灰中将柿子一一捡出。这时的柿子已经通体橘红，鼓涨透明的可以看见内核了，用手触摸，外皮软软的。外婆将其中一个柿子洗净后揭去一小块皮，让我用嘴对着破口吸，顿时一股甜而凉的液体流进嘴里，滑进胃里，一种凉爽瞬间传遍全身。这是村里那些没牙的老太太们吃柿子时的一种常用的方法，但外婆一个也没舍得吃，全进了我的小肚子。
在故乡的一年多时间里，外婆还教会我一些做人的浅显道理。记的有一次表哥去放牛，当他骑上牛背，路过柿子园时，便顺手偷摘了两个碰头的柿子揣到了怀里，他以为外婆不知道，其实外婆和我都看到了。外婆告戒我：“别学你表哥，那样做不好。本份的人走到人家瓜田边，鞋袢子松了都不弯腰去系；走到果树下，帽子被风吹歪了，都不会用手去扶。你表哥倒好，唉！”外婆边说边摇头。我问：“为什么呀？”外婆说：“免得人家说闲话呗”。
后来我在《乐府诗集·相和歌辞七·君子行》中还真找到了这句话的出处，原文为“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外婆虽然不识字，但道理讲得浅显明了，以致于到现在我都还记忆尤新。
秋去冬来，当柿树叶子落尽后，爸爸也快来接我回白湖了。一天，外婆牵着我的手，将我领到园内西南角的一棵大柿子树跟前，告诉我说：“孩子，你是在外婆家出生的，你的包衣（胎盘）就埋在这棵柿子树的根下。”然后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南飞的大雁，向着南方，喃喃地说：“记住，孩子，这儿就是你的根！”
离开故乡，离开那片柿树园，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听说老家的那片柿园依旧，柿树尤在，只是外婆早在我小学尚未毕业时就已故世。
我很怀念故乡，很怀念故乡的那片柿树园，很怀念和外婆相处的短暂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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