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总是被称作中国大陆当之无愧的电影之城。从历史看来,它开始了中国第一次电影放映及首座国营制片厂的创办,包括1993年起、中国唯一的A类电影节上海国际电影节正式举办,成为每年在上海最大的电影盛会、一个影迷们的狂欢。
因而,当任何类型的电影活动发生在上海时,相信观众们都喜闻乐见,此地的影迷保持了对电影求贤若渴的精神和开放的态度。笔者相信,大概是这样一种精神的延续,我们得以看见VITA SHORTS这个专注于短片的电影节展从上海起步。
作者:Phaedrus
排版:赵苏雯
责编:1900
策划:抛开书本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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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的新世界
对于很多创作者而言,短片之于长片更像是一种前置,大部分短片的创作者们受制于资源或者资金没能拍摄长片,当然亦可能只是对短片这个媒介极富兴趣。不论原因与否,VITA SHORT给予了短片创作者和短片爱好者们一个交流的平台、一个保证“肆意”的空间。
2024年10月18至20日,VITA SHORTS华语短片联展在凯迪拉克·上海音乐厅以及上海寰映影城举办,后者作为传统的影院放映空间,前者则是原名北京电影院、上海滩首个放映外国电影的艺术场域。三天时间里,“马拉松式”地塞进了华语竞赛单元、亚洲视野单元以及剧场!剧场!展映单元三个华语创作者。同时还以联展的形式,给我们搬来了蔡明亮导演短片回顾展、釜山国际短片电影节特别策划等一系列大陆以外区域的优质放映。主办方的诚意和其间撬动的资源也从节目策划中得以所见。
笔者在VITA SHORTS的体验完全可以用充实所概括,此次以媒体身份前来看片和参与活动,也可以视作以一种垂直式的理解短片领域的姿态观摩、学习。
除了观摩年轻华语创作者入围各路影展的作品以及首映新片外,此次的闭幕特别策划还选取了入选过戛纳、鹿特丹的国际知名短片中国/亚洲首映,甚至与10月的圣塞巴斯蒂安无缝衔接,在短片领域做起了“国际影展直通车”,相信对于所有观众而言都是一种振奋。如果要从两种感受来概括这次的体验,大抵可以用以下关键词加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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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对话
“久违的对话感”,是这三天里串联起来的、一种相似的感触与收获。由釜山国际短片电影节策展人姜秉和、导演耿军、上海交通大学教授杨弋枢所组成的终审评委,与观众的距离可以用0这个数量级一言以蔽之。无论是创作者、普通观众还是业内人士,和这三位行业内的资深大师均可在观影后闲聊畅谈,这是VITA SHORTS所呈现出的扁平化。
而这种强调对话、注重互动的氛围也在活动的设置上得以明显看出,除去特别策划,九场常规放映均设计了映后问答,主创抵达率也很高。唯一一场没有Q&A的环节还是第二天的短片导演论坛,由此可见VITA SHORTS对于提升参与感的态度。相信创作者们以及观众都可以在这种畅谈的环境里找到自己对短片的理解和关注。
联展期间,笔者有幸在上海寰映影城的支持下,采访了获奖短片《第二个孩子》的罗润霄导演和评审评委耿军导演,关于很多创作的母题,年轻的创作者和富有经验的导演分别会有怎样的态度和反应这是非常值得细细聆听的。
而这样的交流其实也不仅仅是在创作者中,在釜山国际短片电影节的映后,策展人姜秉和阐述了他带三部影片来VITA SHORTS的原因,其分别所象征着韩国的过去、底层中年(现在)和年轻一代(未来)。想必,这样诚挚的选片思路以及对创作自由的探讨也是众多观众在这里聚集的原因之一。代表着韩国历史的短片《我母亲的故事》大概是整个系列里最深入人心的一部,以日据朝鲜时期女性为第一人称视角的口述历史,内容竟然可以涵盖朝战、婚姻和家庭,还在影片中设计了别出心裁的历史回溯,对于一部短片而言,十分短小精悍且成熟有力。像这样的作品,会是我们在VITA SHORTS乐于遇见的中外交流。
这样注重交流的行径,对于主办方而言,放映的态度大概是一种呐喊式的“剧场!剧场!”的呼唤,而对于每位参与的观众而言,这就是一种“对话!对话!”的呼吁,它巧妙地形成了一种映衬、一种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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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盒子”里的新世界
“黑盒子”是笔者对VITA SHORTS在上海音乐厅会场的比拟,当你乘坐电梯抵达整个放映空间时,会发觉这里独有的私密性,像博物馆展厅、也像家庭沙龙,确实是适合静静观影的地界,除去椅背所带来的疲惫感,这里确实俨然是一个探索影像魅力的殿堂,在VITA SHORTS的官方定位中,这里是一个“肆意自由的新世界”。而笔者也从观影中感受到了那种在黑盒子里探索新世界的新奇感。
对于习惯了长片叙事逻辑和节奏的观众而言,短片俨然是另一个维度的产物,在讲好故事这个层面上可探索的方式的也更多。创作者们受制于短片二十几分钟、三十几分钟的时长很难同时兼顾风格化的影像和成熟的故事而通常只能二选一。
这样的抉择即便是名导也无法摆脱的,蔡明亮导演的《无色》将情绪与节奏发挥到极致,拥有颇似音乐录像带的画面和音乐的搭配,却无法在有限的时长里铺设有序的故事。而为普契尼诞辰在马来西亚所拍摄的《蝴蝶夫人》只能用片段将女主人公那种“因为相信爱情而等候”的愚态和窘迫所复刻出来,很难将情绪加以在片尾升华。
《天桥不见了》则是本次蔡导作品中最为欣喜的一部,承接着长片《你那边几点?》的剧情之后,蔡明亮导演发现现场拍摄地的天桥已经消失殆尽,在故事上她安排了一个不断寻找天桥和天桥上的男人的女主,但是在背景与近似于底噪的情绪上他选用了暖色的商场和饱和度奇高的蓝天白云,酷暑难耐且停水的台北市顿时到了眼前,仅用了两个极具生活化的对话和行为便将那种焦躁的情绪埋入了影片的暗线之中,这种对影片节奏和叙事结构的成熟把握,让人在观影之后随着片尾曲——徐小凤的《南屏晚钟》沉浸其中,只觉感动。
既然称其为新世界,那想必也一定有新的地方,华语竞赛单元的14部入围短片,首映率接近80%,这也包括了4部世界首映的短片,至于两个单元的展映也有多部影片是世界首映或亚洲首映,这几乎确保了观众们来观影的电影一定是“未经咀嚼”的“新鲜食物”。
既然提到新世界,那有所对比的大概可以提一下“旧”,如前文所说,建成于1930年的凯迪拉克·上海音乐厅,曾用名北京电影院、南京大戏院,是十里洋场第一个得以放映外国电影的剧院,这里曾放过歌舞片《百老汇》。时过境迁,如今我们也可以骄傲地说这里也曾放过蔡明亮。
或许历史带给了上海这座电影之城无数为之自豪的痕迹,它们被刻在史书上、被水泥封在了屹立不倒的建筑里,但是着眼于影像的未来,我们能否期盼华语创作者又从南京大戏院中迸发而出呢,当历史的、和未来的有所触及,每一次“打破常规的大胆试验”,每一次“对先锋、年轻之影像的探索”就变得格外珍贵。我们如何进入这个自由的新世界,大抵是只需要着眼于那些来之不易的为短片创作者而开设的“黑盒子”。
作者
Phaedrus
电影节记者、自由撰稿人、上海某区作协作者、译者。于深焦、陀螺电影、澎湃新闻等媒体发表多篇影评。持续参与国内外电影节展、关注电影产业发展以及经典导演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