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过感情关
——新视角读《史记》之四十九
文/宋玉山
一代英雄赵武灵王，推行革新大刀阔斧，处理国事多谋善断，文韬武略很有一套。可是，他在处理个人感情方面，却是那么幼稚、轻率，以致于造成国家衰落，他本人被活活饿死。
《史记》记载，赵武灵王即位以后，娶了韩国宗亲之女为夫人，生下儿子叫赵章，赵章被立为太子。夫人贤惠，太子孝顺，赵武灵王很爱他们。
在他即位十六年的时候，有一天，赵武灵王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妙龄少女，名叫吴娃，长得光彩艳丽，貌若天仙。吴娃边弹琴、边唱歌，歌声美妙动人。赵武灵王醒了以后，对梦中情景、少女姓名、容貌以及歌词等，都记得十分清晰。他感到奇怪，屡次对人说起。恰巧，有个叫吴广的大臣，家中有个漂亮女儿，也叫吴娃。吴广通过赵王夫人，把女儿献给了赵武灵王。赵武灵王见了吴娃，感觉就像梦中少女一样，因此十分宠爱。吴娃生下一子，取名赵何。爱屋及乌，赵武灵王对赵何也十分疼爱。
吴娃楚楚动人，善解人意，精心侍奉赵武灵王，从来不提任何要求。赵武灵王对吴娃特别宠爱，视为上天赐给他的宝物，好几年不出她的宫。可惜红颜薄命，不到十年，吴娃患病死了。临死前，吴娃抓着赵武灵王的手，哭泣着说：“大王对我万分恩爱，可惜我不能再侍奉大王了。我死以后，只有一个心愿，希望咱们的儿子能当太子。”赵武灵王正处在悲哀伤痛之中，没有多想，就含泪答应了。于是，太子就由赵章变成了赵何。
吴娃死后，赵武灵王魂不守舍，经常在梦里与她相会。过了两年，赵武灵王举行盛大朝会，把王位传给吴娃的儿子赵何，就是赵惠文王。当时，赵武灵王只有四十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大有作为的时候，而赵何，还不到十岁，不能理政，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早就把王位传给他。众人都不理解，其中原因，可能只有赵武灵王自己心里清楚吧。新王年幼，赵武灵王派他最信任的大臣肥义，辅佐新王处理国政，他自己称作主父，主要考虑军事问题。
吴娃死得久了，赵武灵王的情感，又回到了夫人和原太子赵章身上。赵章从十几岁就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多次立下战功，而且长相、秉性更像父亲。上朝的时候，赵武灵王看到身材魁梧的哥哥却要向还是小孩子的弟弟跪拜行礼，想到长子有功无过、无故被废，心中很是不忍；又见赵章一副颓丧的样子，心中很是可怜。赵武灵王突发奇想，询问大臣说，能不能把赵国一分为二，两个儿子都当王呢？大臣们大吃一惊，一致反对。赵武灵王只好叹口气，封赵章为代地的安阳君，并派大臣田不礼辅佐他。
赵章年轻力壮，心志很高，早就对赵何当王心中不服，只是畏惧父亲，没有办法而已，如今，知道父亲有这等想法，心中欲火一下子被点燃起来了。辅佐他的田不礼也是一个野心家，为人傲慢强硬。两个人互相投合，常在一起密谋，准备寻找机会，杀掉赵何，夺回王位。赵国处在阴谋作乱的危险之中。
对这种危险，大臣们看得很清楚，人人忧心忡忡。大臣李兑，是肥义的好友，悄悄对肥义说：“主父这样感情用事，肯定会给国家造成祸灾。一旦祸乱发生，您首先就会没命的，不如趁早躲开吧。”肥义不愧是忠臣，丝毫没有犹豫，十分坚定地说：“主父把新王托付给我，我必须尽到人臣的责任，明知是死，也决不能退缩。”
李兑见劝不动肥义，只好痛哭流涕地走了。李兑去找公子成等大臣，想竭力阻止祸乱发生，并做好平息祸乱的准备。肥义回到宫中，立刻下了一道命令，说：“以后新王到任何地方，都由我先去看看。就是主父召见，也是我先去，确保没有问题，新王再去。”
祸乱终于来了。有一次，赵武灵王和赵惠文王一同离开王宫，父子俩到沙丘游览，晚上住在那里，分住两处宫室。赵章和田不礼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率领党徒，悄悄潜入沙丘。赵章派人诈传主父命令，要召见赵惠文王。肥义自然先去探路，到了以后，立刻被杀了。赵章他们知道，赵惠文王不会来了，就率众攻打他住的宫室。没想到，李兑、公子成他们早有准备，迅速领兵赶了过来，一举把赵章党徒全部消灭，只有赵章仓皇逃走。
赵章无路可逃，只好跑进父亲的宫室，哀求父亲救他。赵武灵王明知赵章作乱，但还是把他藏了起来。李兑、公子成见赵章躲进主父宫室，立刻率兵包围起来。公子成问李兑怎么办，李兑咬着牙说：“事已至此，必须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他们不顾一切，冲进宫去，搜出赵章，当场杀死。赵武灵王阻止不住，眼见爱子被杀，悲痛流泪。
赵武灵王这一哭，李兑他们心里发了毛，后背直冒冷汗，心想，虽然剿灭了叛乱，于国有功，但擅闯王宫，杀死王子，主父怎么能饶了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李兑高声喊道：“宫里所有人，赶快出去，出去晚的杀头。”
宫中侍从们纷纷夺路而逃，等到赵武灵王反应过来，宫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大门“哐当”一声关闭了，宫外有士兵紧紧围着，任凭赵武灵王呼喊怒骂，就是没人理他。偌大的王宫，只有赵武灵王孤零零地一个人游荡。
赵武灵王被关在宫室，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实在饿急了，就挖老鼠洞，掏树上的鸟窝。此时，肥义已死，赵惠文王年少，李兑、公子成专权。赵武灵王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时间不长，就被活活饿死了。
据说，赵武灵王高大的身躯，死后缩小得像一段腐木。赵武灵王临死前，一会儿呼喊“夫人、赵章”，一会儿呼喊“吴娃、赵何”。那可怜的呼声，断断续续，长久不息。那凄惨的声音传到墙外，围宫的士兵听了，无不掩面痛哭。赵武灵王死时，只有四十五岁，正是人生黄金年龄。可惜一代英雄，本该大有作为，却过早辞世，死得又是如此凄惨！
李兑、公子成围宫达三个月之久，确信赵武灵王已死无疑，才敢打开宫门，收尸下葬。此后，赵国衰弱下去。后来，尽管有蔺相如、廉颇、赵奢等贤臣良将辅佐，也只能是勉强苦撑，再也没有赵武灵王时候的兴盛了。
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国君的感情，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国家，一切应该以国家利益为重。
【作者简介】宋玉山，山东沂南人，1956年生，曲阜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中共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历任茌平县委宣传部新闻干事，农工部副部长，王老乡乡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聊城市委组织部科长，聊城市委办公室科长，茌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聊城市统计局长，聊城市教育局长，甘肃省委政研室副主任，国家行政学院研究室主任，山东省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省委新闻发言人，山东省人大常委等职。获山东省优秀共产党员、山东省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称号，高校特聘教授。2019年退休后，撰写《新视角读二十六史丛书》，共13册、300万字，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喜马拉雅平台将该书以“精读中国历史”为题播出，目前听众达2.1亿人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