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梦回万里 卫黄保华:漫忆父亲刘少奇与国防、军事、军队》,刘源著,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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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9月27日晚,在中南海怀仁堂后院,刘少奇主持举行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授衔授勋酒会。刘少奇(右)向彭德怀元帅祝酒。
1942年9月底,父亲到北方局、八路军总部、太岳等地区。9 月21 日,毛泽东电示:“对华北工作加以考察”并附材料。父亲熟悉华北,深入考察,肯定了大局主流加以鼓励后,批评了彭总(彭德怀代理北方局书记,书记杨尚昆已调回延安)。主要是指,兵最多、人最强、军地条件最好、群众基础最厚,各方面发展却没有许多地方大;彭偏重军队,轻视其他,主观自负等。看着刘当众批评,彭却微笑着给刘倒茶水,大家都很吃惊。彭总脾气大是有名的,谁都敢顶敢骂,没见过挨批还这样和气的。
刘少奇(生于1898年11月24日)与彭德怀(生于1898年10月24日),俩湖南伢子从青壮年起,都敢作敢为、实话实说、坚毅执着、平强扶弱,不露温情却内心如火。按时下话,哥儿俩肝胆相照、关系更坦诚率真,更平易随性。
彭对刘也发脾气,但每次或被刘严肃理智地说服,或证明彭有误,有时几句话就噎住没词“断片儿”了,所以越吵越少,甚至听着严厉批评,彭也成了“好脾气”。除了刘,还有一位高岗,对彭是你粗我更粗,开口即骂,见面即骂,骂了笑,笑着骂,骂了夸,夸着骂,彭只得笑笑“没脾气”。
据说,一次彭总骂“高麻子”,高回骂了一句,彭被逗笑了,以后经常用以自嘲:我的坏脾气,是“高山顶上(高的原话是‘高岗头上’)倒马桶,臭名远扬”。这在党内高层已见怪不怪,彭总恰恰与这两位“不对脾气”的人交好,传为笑谈。
攀比行伍缘分,彭伯伯入湘军当兵那年,父亲高中讲武堂,同年兵龄;彭1922年也入湖南讲武堂,刘是早六年的学长。长征时刘与彭共事几个月,以后就“争吵”游击战争。因北方局与八路军总部驻同地,袍泽故旧,密切并肩,合作无间。一个严肃、稳健、智慧,一个严厉、暴烈、机敏。
杨尚昆叔叔有段回忆,认为这次路过,父亲批评彭伯伯过严过苛、不平不公,说俩湖南老倌,倔起来拍了桌子。
我还听许多当事的老人们讲:刘批评后,彭犟起来,一头扎进地方党政,像打硬仗狠抓猛冲,深入调研仔细倾听,民主讨论群策群力。彭总脾气没改,工作力度和方式大变,强将手下本就无弱兵,又为大将军憋着一股劲,像杨尚昆那般感同身受、齐心协力,推举各项工作报捷!正应了孔老夫子说的:有过“更也,人皆仰之”!我琢磨着,父亲或许做对了?可能是过于严苛,但至少他是为公,何况效果奇佳!
后人有戏言,父亲是用“激将法”来“激”老帅。在我看来未必。因为刘少奇一贯认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同志间的互相批评,也是党的自我批评,如同党批评自己。严肃认真地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是我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闻过则喜,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听我外公说,日本有本小册子,将毛泽东比作刘邦(不是刘备)、曹操,刘少奇是“小诸葛”,彭德怀是“猛张飞”。彭敬刘,修养楷模、雄才慎行、俊杰非凡,有难必定先商;刘敬彭,赤胆忠心、战功彪炳、英雄自别,无不牵肠挂肚。
总之,他俩是同志式的敞开心怀、直抒胸臆,和而不同。出兵朝鲜前,毛主席见彭谈话不长,刘与彭却忙里拨冗、长叙短晤不隔日。彭回国后,在中南海与刘、朱、杨邻居,像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时那样,在一个饭厅用餐,如果愿意,一天数见。“高饶事件”时,众人担心“彭大将军”会“横刀立马”,毛泽东甚至让人传话警告,刘少奇却泰然自若。1959年上庐山时,列车同行、共辇倾诉。我母亲回忆,在车上彭总谈了意见、说过气话,还是相当克制的。看见父亲再三叮咛彭帅不要多讲话。
毛主席要父亲主持批判会,刘一直压制众口喧噪,甚至声色俱厉喝止对彭动粗。三十年间似反掌,朱老总脱口一句:“谁能想到,当年我们在一口锅里吃过饭呐!”至今让人心碎!
庐山会议会上会后的一段时间里,父亲几乎天天同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谈话,有一次在中南海西楼饭厅,我低头侧目亲眼见,隔着屏风偷耳听,恍如昨日。
要说彭德怀与谁最和好、关系最正当,我敢说一定是与我父亲。但有个前提,即使从本书看,诸公也会认同:除了维护大局、严守政治规矩这些共同的基本准则外,毛刘交往之深厚密切,相契相合,恐怕在党内无人可望其项背,更非毛彭、刘彭关系可企及。
今天,毛伯伯、彭伯伯、我父亲,仨湖南老伯老爹,已居天际间,千唤不一回。我说的这些,凿凿镌刻,历历在史,自是人生长悔水长东,“休言万事转头空”。
(本文摘自《梦回万里 卫黄保华:漫忆父亲刘少奇与国防、军事、军队》,刘源著,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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